皇上那边很快也风平浪静,仿佛无事发生。中就连议论此事的人都寻不着,着实是诡异。 没过两, 皇上忽然召见沐沉夕。这一次,沐沉夕也有些拿不准。上一次的试探之后,他忽然寻她,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今次皇上是召她去了寝。沐沉夕走进去时,皇上正坐在榻上, 身上披着件衣裳,腿上盖着薄衾。看起来还有些虚弱,脸也微微发白。 沐沉夕施礼便坐在了一旁特意搬来的椅子上,皇上侧身翻看着奏折:“你上次的提议,朕想过了。以前朕让你女扮男装入太学,却未曾想真让你当自己是男子了。女子不得参议朝政是唐国的惯例,朕不能为你破例。” 沐沉夕冷哼了一声:“这话怎么不在金兵入侵,我带兵在前线为陛下出生入死的时候说呢?” 皇上咳嗽了几声,叹了口气:“你听朕把话说完。”他放下了折子,“朕明面上自然不能让你担什么职,但你若是闲来无事想去玩儿,换身男子的衣裳去便是了。” 他说着递了个牌子,沐沉夕起身双手接过,翻转过来瞧了瞧。看起来是玉质的。 “不过。朕要你答应朕两件事。” “何事?” “其一,归还朕赠予你的物件。其二,你要和离,可朕的外孙不能没有父亲,所以太后为你物了一些才俊,你要去瞧一瞧。” 沐沉夕握着那牌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陛下赠予我的物件可都是心意,这么一个玉牌怕是换不回来。” “夕儿,别胡闹。朕那神志不清,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你,你怎能当儿戏?速速还回来。” “可那在猎场上的清单,陛下才送了一半。如今便要我一一归还,哪有这样出尔反尔的道理。而且那,陛下看起来也没有神志不清。” “猎场上?”皇上瞧着她,似乎是想看她有没有说谎。 沐沉夕心中有数,皇上是想要玉玺。可玉玺是保皇上活命最重要的筹码,他那时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给了沐沉夕,便是知道,这些人没有玉玺便无法下达政令,真正把控朝政夺取帝位。 知晓她故意装疯卖傻,皇上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朕送你的东西自会兑现。但第二件事,你不许拒绝。” 沐沉夕笑道:“我有何好拒绝的,我只怕太后寻的人,不如谢云诀,我瞧不上。” 皇上嘴角扬起:“那你大可放心,天下好儿郎不止他一个。这一个只会胜他百倍。” 沐沉夕顿了顿,这样的话是绝不会从皇上口中说出来的。倒像是背后纵他的人的口吻。他如此坚持要她与此人见面,恐怕来者不善。 这件事唯一让沐沉夕烦恼的是,究竟要不要告诉谢云诀。 她思忖了良久,觉得还是告知他为好。若是谢云诀背着她和别的女子见面,她也一定受不了,将心比心,她又递了个消息出去。 而谢府之中,谢云诀收到夜晓带来的消息,正执笔的手顿了一下。手中的笔咔嚓一声断了。 他一拍桌子:“胡闹!” 夜晓鲜少见公子发火,他一向喜怒不形于,但几乎每一次情绪控制不住,都是为了沐沉夕。 那个女人,说是作戏,却还真跑去和旁人相亲去了。公子这头顶上,真是一片翠绿。 沐沉夕打了个嚏,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这不是立都过了,怎么还有些冷呢?” 风裳在沐沉夕的轿撵旁一边走一边道:“兴许是因为郡主坐着轿撵不动弹,又在高处,所为高处不胜寒。若是似奴婢这般走动走动,想必也会暖和一些。” 沐沉夕瞧了她一眼:“若是似你这般多生些,兴许也不会冷了。” 风裳咬牙切齿,还得在人前陪着笑脸。她最近来来回回给沐沉夕送信,都瘦了许多了。不过沐沉夕依旧是身形消瘦,明明有身孕,出了肚子微微隆起,本没有长什么。 沐沉夕也很苦恼,谢云诀临行前还说了,回府时候要看到她圆润上十斤。她最近还掉了二两。明明一三餐都正常吃着。 轿撵最终停在了御花园,太后一早已经在御花园的鸾凤亭中坐着,面前是一名气质翩翩的少年。两人正相谈甚。 沐沉夕远远瞧着,这人身形高大,确实气质卓然。 待她走近,太后眼都是虚假的笑意:“郡主来啦,不必拘礼了,过来坐。” 沐沉夕走上前,在太后身旁坐下,也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 她略略抬眼,正对上一双漆黑的双瞳,目星辉。就连见惯了谢云诀那般俊美的男子,沐沉夕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还是不由得有些失神。 男子似乎很意她的反应,嘴角略略带了丝笑意:“久闻定安郡主美貌无双,今一见,果真是天人之姿。” 太后笑了起来:“煦儿,你真是愈发会说话了,” “有而发。” 太后对沐沉夕道:“忘了引荐一下了,这是哀家的外甥蓝煦。自小长在西州,鲜少来长安。此次也是特意来探望哀家的,十分孝顺。” “西州倒是离雍关很近,我还去过几回。”沐沉夕笑道,“那里物产丰饶,盛产茶花。” “江南池馆厌深红,零落空山烟雨中。长安素来喜纤细脆弱的花,哪里懂得欣赏热烈奔放的茶花。” “听蓝公子的意思,倒是瞧不上长安的娇花了?” “扶风弱柳之姿,如同蒲草,风一吹便散去了。不似茶花和菊花,宁可枝头抱香死,有风骨又烈。” 太后笑道:“还是你们少年人相谈甚,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在这风里吹着了。定安,你对长安也算了解,不如带煦儿悉悉里外?” 沐沉夕福身道:“谨遵太后懿旨。” 两人送太后离去,沐沉夕瞧了蓝煦一眼。这人笑起来眼中带了些张狂,身手也是高深莫测。沐沉夕不动神道:“虽说是悉里外,可男子一向不能在中自由走动。不如出走走?” “悉听郡主安排。” 沐沉夕让蓝煦候着,自己换了身男子的装束,便和他一同向门口走去。 谁承想,刚走到永巷。背后便传来了咳嗽声,沐沉夕脚下一顿,心虚地转过头。正对上谢云诀微微眯起的眼眸。 她顿时有一种被捉1在1的慌。 蓝煦瞧见谢云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谢云诀身旁的凌彦已经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全然放弃了自己。他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在这种地方? 沐沉夕努力给自己打了打气,此前她已经知会了谢云诀此事,他没有回应便是默认了。 “你是何人?为何出入?” 蓝煦笑道:“在下蓝煦,西州蓝氏。” “十年前,你曾随你父亲为太后贺寿,那时还是个小结巴。如今倒是口齿伶俐了。” “劳首辅大人记挂,医好了。” 谢云诀的目光落在沐沉夕的身上,语气有些咬牙切齿:“郡主不在中安心养胎,与男子如此不避嫌,不怕惹人口舌?” “不必谢大人挂心。我是奉太后旨意,带这位蓝公子了解长安的风土人情。自然不怕惹人是非。”沐沉夕偏过头,笑意盈盈对蓝煦道,“蓝公子,这时辰正好,长安的集市上有许多美味珍馐,我带你去尝尝。” 谢云诀的拳头紧了紧:“郡主,身为女子,如此抛头面怕是不妥。何况你如今还是我名义上的子,可是该收敛收敛?” 沐沉夕嗤笑:“首辅大人原来还记挂着我是你名义上的子,我却只恐自己拦了有些人的路。若是和离不成,至少也让首辅大人多寻些理由好休了我。”说罢携蓝煦扬长而去。 凌彦抹了把汗,尽量贴着墙,免得谢云诀注意到自己。 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许笃诚如今被派去地方上做官,长安城里,他可是独木难支。 然而谢云诀还是咬牙切齿地觑了他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朝政上的事务速速处理完,今晚不结束不许回府!” 凌彦两眼一黑,眼泪往肚子里默默地着。 沐沉夕和蓝煦出了门,他忽然忍俊不。 沐沉夕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笑什么?” “郡主方才在太后面前和在谢大人面前,可真是两副面孔。” “如何,你有意见?” “不敢。”蓝煦深邃的眼眸落在她的脸上,“只是觉得有趣,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郡主真实的模样。” “对什么人用什么脸,哪一个都是我真实的模样。” “可我记忆里的郡主,却是扬鞭策马英姿飒的女子。行事作风果敢直率,从不知虚与委蛇为何物。这长安的水,真是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沐沉夕瞧了他一眼:“你见过我?” “郡主路过西州时,有幸见过一面。惊鸿一瞥,自此铭刻心中,再难忘记。” 沐沉夕凝眸瞧着他,朱轻启:“你这话,我都快耳朵听得起茧子了。” 蓝煦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裂了一下。 “你们男子都好没趣,最说什么惊鸿一瞥,一见钟情的话。其实还不是见1起1意。罢了罢了,我带你去尝一尝长安的美食。”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向集市走去,而他们的身后,谢云诀却负手道:“夜晓,去将集市上所有小吃摊子都买光!” 虚空传来了夜晓颤抖的声音:“是——” 第107章 绿 沐沉夕这一路走, 一样好吃的没遇到。以前她最喜的那家面摊也不见了,芝麻糊更是哪儿都寻不着。更不必说白糖糕,红糖糍粑和驴火烧了。 沐沉夕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蓝煦宽她道:“今吃不到也无妨,不如——” 话音还未落, 忽然发现沐沉夕双目灼灼盯着一个路边的小摊子。 “今我带你吃长安城里独有的美味!”沐沉夕带着蓝煦大步走了进去。 距离七八步远的时候,蓝煦便闻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味道。他屏住了呼, 跟着沐沉夕走了过去。可浓郁的味道还是钻了进来。 沐沉夕一直那滚烫的油锅:“来两盘臭豆腐!” 蓝煦捏着鼻子, 脸都绿了:“你…要吃这个?” 沐沉夕咬了一口,顿时一脸享受:“嗯,好吃。”说着递了一个到蓝煦的面前, “你尝尝。” 蓝煦连连摆手后退, 这刺鼻的味道让他几乎要吐了出来。沐沉夕却忽然上前一步, 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趁他张嘴呼的时候, 直接进了他嘴里。 蓝煦哭无泪,脸都是绝望。 他生无可恋地嚼了一口,味道更浓郁了。只是在这浓郁之中,竟然还有些好吃。 沐沉夕看着他的脸一点点恢复了过来, 将那臭豆腐递到了他面前。蓝煦接过来又尝了一块,然后惊叹道:“这初闻恶臭无比,可吃了几口,却又觉得美味。真是奇妙。” “就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蓝煦笑道:“其实我觉得郡主和这臭豆腐也有些相像。”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 一脸不痛快。 “郡主先别生气,听我细说。” “你今天若是说的不好,这舌头就别想要了。”沐沉夕晃过了袖中的刀。 蓝煦淡然一笑:“我说这臭,是指世人眼中的郡主。世人皆以为郡主横行霸道,行为乖张,不循常理。甚至有传言说郡主会生吃人,是个女修罗。可依我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庸人们的愚见。谁说女子便一定要在家相夫教子,等待男人的垂怜?依我看来,郡主原是那石中之花,坚韧自强,孤芳自赏,凡夫俗子怎能赏得郡主的香?”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