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樵没想到他会轻易地说出如此暧昧的话,不由得惊讶。 可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充了失落,宋雨樵不明所以。思忖过后,宋雨樵说:“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想向你确认一下。当然,你不回答也可以。” 乔宇颂听罢心头发紧,直直地盯着宋雨樵的眼睛,道:“你问。” “你……是不是喜男人?”宋雨樵问。 乔宇颂原以为他会揭穿自己,想不到他竟这么问,不愣了愣。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不能承认,他点了点头,说:“是,我是同恋。” 既然刚才他毫不遮掩地说出暧昧的话,现在承认自己是同恋,也在宋雨樵的预料之中。但宋雨樵始终不明白他为何面带惆怅。宋雨樵想了想,道:“你这么特意飞过来,只是因为‘想来看看’,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追我吗?” 听罢,乔宇颂的脑袋里轰然一声巨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没错,宋雨樵揭穿了他的谎言、他的暗恋,可是,乔宇颂料不到他用的是这种表情、这种措辞。 乔宇颂下意识地摇头。表达喜和追求是一个意思吗?他只是想表达对宋雨樵的喜而已,可追求是企图得到回报,他从来没有想过回报。 “不……”乔宇颂只吐出了一个音节,舌尖来不及往回卷,说不出第二个字。 宋雨樵睁开眼,距离太近,隔着镜片,他非但看不清乔宇颂的眼睛,反而有些目眩。 他不得不结束这个对方无动于衷的吻,坐回原处,在看清乔宇颂确实愣住以后,说:“如果不是,那太可惜了。我很不喜暧昧。” 听罢,乔宇颂回过神。一时间,委屈、困惑和恼怒杂糅在他的心里。 这算什么?宋雨樵从前表现得那样大方坦、不在乎,仿佛他们之间所有的接触都只是朋友间的正常往来,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心有贪念,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是暧昧,还费尽心思欺骗隐瞒。现在,宋雨樵却突然吻了他,还说不喜暧昧,好像所有的过错都在于他一样。 是,自怜自艾的暗恋也好,自以为是的放弃也罢,错都在他。宋雨樵怎么会错?乔宇颂荒唐地笑了笑,问:“所以,这不是暧昧?” “不是。”宋雨樵还没有办法完全理解他笑容背后的含义,但说,“是我在追你。” 第47章 圆谎-5 追?听见这个字,乔宇颂只觉得荒唐。他不是不相信宋雨樵有可能喜他,他不相信的是,宋雨樵居然会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 乔宇颂不愿意再和他继续谈,说得越多,只能让他们对彼此的印象瓦解。他不但担心自己在宋雨樵心目中的印象颠覆,更担心自己听得越多,越发现宋雨樵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他想保留自己心里那个碧玉微瑕的宋雨樵,而不是,真实中的陌生和荒谬。 “随你怎么说,我走了。”乔宇颂转身,正要开门,却看见车门再次被锁上。 他大吃一惊,回头道:“快开门,让我下车!我时间要来不及了!” “来不及?不是五点的飞机吗?这机场过安检顶多十分钟的时间,现在距离登机还有至少一个小时。”西部城的机场对宋雨樵而言,应该是除了析津机场外,国内最悉的机场了。 既然场面已经变得那么难堪,乔宇颂既无心也无暇再编造谎言。而且,宋雨樵自始至终胜券在握的态度着实令乔宇颂不快,他索将事实全部说出:“我不去析津,我要去火车站乘火车回锦蓉!” 闻言,宋雨樵怔住。 “我们的班,是飞四天休两天。从析津回锦蓉那天,已经是这轮的最后一天了。原本,今天和明天,我都该休息,所以之前我说来这里,还能过夜再回去。可是来以前,我突然接到明天备上的消息,而且是凌晨五点钟的航班。”在宋雨樵诧异的目光中,乔宇颂气恼地说道,“今天是没飞机回锦蓉了,我买了火车票,下午三点一刻开。再不去,我就会赶不上火车。明天如果不能按时到岗,会被考核的!” 乔宇颂说完转身,看门还锁着,回头愤恨地质问:“还不开门?不要告诉我,你从前就是这样追求别人的吧?” “哦,我没追过别人。”宋雨樵说完,见他愣住,便说出心里的疑惑,“三点一刻的火车,如果正点,到锦蓉得将近十点钟。凌晨五点的航班,你半夜两三点就得起去机场,中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你明知如此,还是选择过来和我见一面。到这个地步,你还说不是在追我?” 乔宇颂没想到自己把情况说得那么紧张,他却依然如此气定神闲,气道:“不是。如果你不知道,那就不是。” “噢……”经他这么说,宋雨樵心想,好像是这样的道理。如果所有的付出都不被人得知,那么对方就永远不需要考虑回应。 乔宇颂皱眉,问:“现在,你能让我下车了吗?” “我看看你的车票?”宋雨樵不答反道。 他向来如此,在自己的问题没解决以前,绝不会考虑别人的问题。乔宇颂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翻出车票信息,递到他的面前。 宋雨樵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了一声,讶然道:“今天中午买的,站票?” 乔宇颂一惊,立刻收回手机。 “你宁可站六个多小时回锦蓉,也要来。”不知为何,说到这个,宋雨樵难以置信的同时竟觉得有几分好笑,“你可真够喜我的。” 乔宇颂听完脸涨红,既是羞的,又是被宋雨樵的自大气的。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他见到是西部城的手机来电,连忙接起道:“喂?您好。” “你还坐不坐车了?”网约车的司机不道,“我到这里已经很久咯,起码等了二十分钟。你要是不来,我把订单撤销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网约车,乔宇颂心中羞愧,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被一些事耽搁了。您稍等,我很快就到。” 听乔宇颂的话,宋雨樵惊讶地猜到原来他早已订了网约车,现在恐怕在和司机通话。看来,乔宇颂原本把 计划订得十分周全,可惜被他识破和搞砸了。乔宇颂慌的模样让宋雨樵忍不住沾沾自喜,觉得好玩。 或许因为职业的关系,乔宇颂哪怕和网约车司机通话,同样客客气气,真是有趣极了。宋雨樵见他连连道歉,说:“把订单取消了吧。” 乔宇颂正烦他迟迟不开门,闻言道:“赶快把门打开,让我下车。” “我让你赶快把订单取消。”宋雨樵无动于衷地说,“否则,你就算现在赶去坐他的车,也得看他的臭脸。何必呢?” 这么说似乎很有道理,乔宇颂问:“我把订单取消了,你送我去火车站?” 他努了努嘴,道:“你先把订单取消。” 乔宇颂半信半疑地看他,对网约车司机好声好气地道歉,说要取消订单。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原因,对方就干脆地骂了一声,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乔宇颂无奈,而宋雨樵的从容不迫则更让他发恼。他沉了沉气,系上安全带,道:“赶快开车吧,再不去真来不及了。” “不着急。”宋雨樵把车打了左闪,开车上路,“我直接送你回锦蓉。” 听罢,乔宇颂愣了。 直到车开出站前路,乔宇颂才想到自己该对宋雨樵说些什么。他问:“你送我回锦蓉?开车?” “锦西高速今年运前就通了,最近天气不错,不会有泥石。全线贯通的情况下,加上途中休息的时间,从这里回锦蓉大概六个小时,和坐火车差不多。”宋雨樵看了一眼油表,“与其站六个小时回去,你舒舒服服地坐在车里看看途中的风景,睡一觉,醒来正好到自家楼下,不是很好吗?” 乔宇颂听得心跳加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看见宋雨樵说完瞥向自己,问:“什么?” “没什么。”宋雨樵道,“就是想告诉你,我是‘这样’追求一个人的。” 乔宇颂本就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更是语。宋雨樵的话没有让他高兴,反而带给他更多的不安。他抱臂望向窗外。 西部城地处偏僻,机场又在城外,车没开多久,道路两旁便只剩下山丘戈壁。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灼热的光将公路晒出袅袅的烟。荒无人烟的道路看起来一望无际,不知会延伸至何处,仿佛没有尽头。 这里鲜有测速的装置,乔宇颂看见窗外有一个限速牌一闪而过。他再瞄向仪表盘,宋雨樵明显超速了。 沿路的限速标识没有让宋雨樵放松油门,反而是一块写着“小心山羊”的牌子,使得车子降到了规定时速以内。 车里没有音乐和广播,乔宇颂被太晒得昏昏睡。他好奇这附近是不是真的有山羊出没,但想到要和宋雨樵说话,又迟迟没有开口。 等车进入高速公路,乔宇颂叹了口气,没打采地问:“你为什么要追我?” 宋雨樵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想了想,反问:“追求一个人,难道还有别的理由?” “没有,可能没有。”乔宇颂疲惫地抹了把脸,扭头看他,“所以,你是觉得自己喜我了?” 宋雨樵始终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会是这样,如果他没有理解错,乔宇颂无疑是喜他的,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乔宇颂如今是这样的态度? 乔宇颂没等他回答,已经先说:“你觉得自己喜我,所以说要追我。那你觉得,自己喜我什么?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吗?从前在岳塘,我们就没有很,现在又隔了十三年没见面、没联络,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你凭什么说喜我?还说要追我?” 听到这里,宋雨樵总算听出一些端倪 。他问:“这就是你不肯承认喜我的原因?因为你不确定真实的我是不是你喜的那个样子?” 一时间,乔宇颂只觉得口发闷。宋雨樵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既没有动,也没有害怕,只是有一种不得不面对真相的无力。 “你不肯承认是你的事,但你不能因此就否认我的想法吧?”宋雨樵想了想,说,“即便我不了解现在的你,难道你自己也不了解?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值得被喜、被追求的人?” 乔宇颂深一口气,道:“我当然明白自己值得被喜和珍惜。没有人是一无是处,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优点,也常被人夸善良、心细、长得帅。可是,宋雨樵,这些不够,你明白吗?因为世界上有无数这样的人。没有人会仅仅因为一个人善良而和他在一起的,绝对没有。两个人能在一起是因为彼此了解,知道对方身上更多不为人知的品质。” 宋雨樵扭头匆匆看了看他,发现他面愁容,似乎陷入了深思虑的痛苦当中。这时,宋雨樵忽然意识到自己和乔宇颂之间存在误解,必须得在他拒绝以前说清楚。 “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宋雨樵道,“我只是说追你,没说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闻言,乔宇颂哑然。 宋雨樵想了想,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我之所以向你挑明,不是为了让你答应,或者真的和你往。你如果不想,我当然不会强迫你。我选择说,只是因为我不想再为想对你好找借口了。想对一个人好,想见他,总要编借口、找理由,你不累吗?我累的。我现在明摆着告诉你,我在追你。你可以不接受我,但至少从现在开始,我对你的任何一次示好,你都可以理解为我喜你。这样,想你的时候,我可以直接问你在做什么,而不是问你什么时候飞境外,能不能帮我从免税店带东西。” 第48章 圆谎-6 他是“这样”追求一个人的。乔宇颂终于明白。印象中,他无论做什么事都理直气壮,乔宇颂想,自己虽然不知道这十三年来宋雨樵改变了什么,但单就这一点而言,倒是没变。 如果他也能像宋雨樵一样,生来就无往不利,可能也会这么理直气壮。 “你会失望的。”乔宇颂望着窗外的戈壁黄沙,有气无力地说。 说完这话,也不知宋雨樵是听见还是没听见,竟然没吭声。乔宇颂皱眉,扭头看他被光照得透白的脸,大概因为西部的光本就透明而灿烂,宋雨樵的皮肤看起来似乎莹莹生光。 “你和你的上一任,是为什么分手的?”乔宇颂问。 宋雨樵斜眼瞄他,说:“因为他说要分手。” 乔宇颂愕然,冷笑说:“因为他说分手就分手?想来,你没怎么他。” “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肯定是的,只不过后来会发生一些事,把彼此的热情消耗掉。”时隔这么长时间,宋雨樵突然回忆起上一段恋情,觉有些陌生。 乔宇颂确定地说:“这是因为你们最初并不了解对方的缘故。就像——” “不是。”宋雨樵打断他,“是因为我们不再愿意忍受对方的缺点。” 乔宇颂愣住。 “你现在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不就是因为不愿意忍受我的缺点吗?”宋雨樵轻描淡写地说。 他语,半晌,忍不住嘟哝道:“本来就是,谁要忍受你的缺点?”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喜我嘛。”宋雨樵道。 乔宇颂从不知道他能够如此厚颜无地自恋,闻言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个急刹车,吓得他连忙双手往前撑。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横跨公路的三只山羊,吓得砰砰直跳的心好不容易才稍稍平稳下来。他看向宋雨樵,见后者同样吓出冷汗,不过面倒无大变,只是眉头皱得很紧。 等山羊过了马路,汽车再次启动。 宋雨樵打开车内的蓝牙,接通手机里的音乐软件。 和缓的提琴声足以缓和车内紧张而尴尬的气氛。乔宇颂刚刚被吓出一身汗,吹了一会儿空调,很快放松下来。 第一首曲子十分悉,乔宇颂确认自己曾在机场听过,但他和许多人一样,从来不会追究曲目的名称,只笼统地归类为“古典音乐”。 “这首曲子叫什么?”乔宇颂问时,已经是另一首曲子,听着同样是“古典音乐”。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