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诀垂下眼眸:“那我将你送进太医署时,原是想待你病好便上门提亲。奈何父亲那时执意要与王家订亲,我虽反对,他却一意孤行去提了亲,闹得城风雨。” 沐沉夕顿了顿,忽然脸懊悔:“所以那时候我伤心了那么久?早知道那天我就该冲进谢府,寻你问个清楚。” “原是我该叫住你,向你解释清楚的。” 她愣神瞧着他。她那在雪中来到谢府,谢云诀其实也刚走到门口,瞧见了她仓皇离去的背影。他想叫住她解释。 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无论他意愿如何,订婚是真。他那时叫住她又能如何?难道给她一个空口白牙的许诺,便叫她等他么? 他知道,他若是开口,便是在给她希望。可哪怕是有万分之一会让她失望,他也不忍心这样反复折磨她。 谁承想,这一耽搁,差一点点他便彻底失去了她。 如今软玉温香在怀,谢云诀片刻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于是今在中,百般周折之下,总算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白里沐沉夕随他一同入,他去上朝,她去为太后侍疾。晚上他政务处理完再去接她回来。不在中过夜是他最后的底线。 沐沉夕是翌清晨才知晓最终的结果,她简直怀疑谢云诀是故意的。昨她还以为要在中住上一段时间,想着要分开了,于是由着谢云诀与她1绵了许久。 明明是体力不支,想到要分开,又转身抱住了他不肯松手。 谢云诀对于她的主动和热情也颇为喜,自然未加节制。以至于第二天,沐沉夕上了马车,还一脸疲惫,连与他计较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若是困了,便再睡一会儿,入了我再叫你。” 沐沉夕自觉靠在谢云诀的怀里,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了一觉。谢云诀了她的头,温声道:“入了万事小心,别被人欺负了去。” 马车外叼着一块饼子的风裳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哼哼,就她师父那脾和身手,哪有人欺负得了她? 太后她老人家也是想不开,病糊涂了,这会儿把沐沉夕召过去,不怕把自己气得提早升天? 她心中腹诽,一转头,对上了夜晓冰冷的眼眸。风裳干笑着将嘴里的饼子取出来,回了衣兜里。 夜晓掐指算了算:“年关前,若是你达不成夫人的要求,重了几斤,便要割几斤。” 风裳赶忙将兜里的饼子给了夜晓:“不吃了不吃了。大哥饶命!” 夜晓抱着胳膊冷着脸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驶入了中,谢云诀抱着沐沉夕下了马车。她了眼睛,还有些起气,小声嘟嚷道:“你看天都没亮呢便要早朝,寒冬腊月的,就不能迟些么?” 谢云诀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过不了几便是年关了,那时太后痊愈,百官休沐,到时候便无需早起了。” 沐沉夕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她以前是不赖的,可自打决定要为谢家绵延香火之后,每天早上就想躺着,手指都不想动。 谢云诀也觉得自己昨折腾得太过了些,心中有些愧疚。可是每一次对上她的眼眸,他便如何也把持不住。她的存在,真是上天派来对他的考验。 两人这如胶似漆地正分不开,朝臣们便已经陆陆续续赶来。瞧见门口的两人,文武百官瞬间失明,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一旁的人催促着,两人才就此分别。 沐沉夕带着风裳走入了风雪之中,红衣白雪,如此美景,引得百官频频回顾。 她自己浑然不觉,一路径直来到了太后的慈宁中。 第65章 整治 太后居住在西六, 此处距离锦华殿较远,沐沉夕小时候并没怎么来过。毕竟太后也不喜她,逢年过节见上一面已经足够。 她对于太后的印象仅限于是个刻薄的妇人, 她姑姑在世的时候没少受她的气。 皇上的中之位虚悬,身为皇贵妃, 沐沉夕的姑姑一向是代行管理六之责。虽不是皇后,但人人都知道陛下心中属意的皇后便是她。 然而太后一直反对, 由头便是她无所出。 皇上宠幸她的次数并不少, 然而别的妃嫔一个接一个诞下了皇子,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这成了姑姑的心结,后来终究是抑郁成疾。 沐沉夕如今算是想明白了, 当初皇上为什么想要让她承姑姑膝下, 或许为的就是堵住悠悠众口, 封她为后。 然而那时候她不懂, 受了几句怒, 便立下誓言绝不当公主。不但自己受了罚,还遂了太后的心愿。 因着这件事,沐沉夕对太后一直存了怨恨。不过想来,太后对她也是恨之入骨。毕竟是她亲手杀了太后的侄孙孟子安。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沐沉夕入了慈宁,嘴角却止不住是笑意。她倒要看看,那老太婆如今病成了什么模样。 中的熏的是檀香,听说太后现在吃斋念佛,最喜抄佛经。沐沉夕腹诽, 怕是以前作孽太多,现在怕了,想消一消自己的罪孽。 重重帘幕掀开,太后斜靠在美人榻上,一旁坐着许久未见的孟珞。 沐沉夕脸沉了下来,这死老太婆,气这么红润,看起来还能再作上十几二十年的妖,哪里有生病的模样? 看来侍疾是假,陷害她是真。不知道孟氏这两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沐沉夕不动神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 太后略略掀开眼皮,原是想让她多跪一会儿,给她个下马威。沐沉夕却敷衍地拜了拜,自己便起身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发作,却见沐沉夕翘起了兰花指扶着额头,一副扶风弱柳的模样:“太后见谅,定安近大病初愈,身子骨虚弱。听闻您也是身体有恙,便冒着风雪赶来了。许是外面风急雪大,着了风寒,现在头有些重。” 太后咬了咬牙,摆出了一张慈的脸:“可要患太医来诊脉?” “定安不似孟珞妹妹这般娇贵,小小风寒,不敢兴师动众。何况,太后您身体有恙,该我照顾您才是。”说着剧烈咳嗽了起来,一边冲着太后咳嗽一边道,“我来替您捶捶背。” 太后掩鼻:“不必了。你…你替哀家诵经祈福便好。” 孟珞嗔怪道:“郡主姐姐,听闻你在边关领兵打仗,身上杀伐之气太重。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半夜会不会噩梦身?我看诵经祈福是远远不够的。” 沐沉夕闻言,忽然咬了咬,眼眶一红:“妹妹怎知我噩梦身?” 她顿了顿,忽然噗通跪了下去:“太后救我!” 太后和孟珞面面相觑,不知道沐沉夕这是闹得哪一出。沐沉夕一脸惊恐地扯住了太后的衣袖:“我近来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人,他对我说了很可怕的话!” “何人?说了什么?”两人皱着眉头盯着沐沉夕。 “是…是孟子安。” 两人的手一紧,咬着牙:“哦?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为什么要杀他,还叫我还他命来。”沐沉夕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好后悔,当初就不该…不该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太后和孟珞正要冷言嘲讽几句,沐沉夕忽的又扯住了她的衣袍:“他还说…还说要向我讨债,说…”她哽咽住了,脸痛苦和惊恐。 “说什么?” “说要投胎入我腹中,当我的儿子,向我讨债。” 太后和孟珞此刻掐死沐沉夕的心都有了。她分明是在戏耍她们! “你——”太后的手指颤抖着,“你立刻出去抄写经书,将《大悲咒》抄写一百遍!心诚则灵,若是抄不完便不要用膳以示诚意!” 沐沉夕撇了撇嘴,果然还是逃不过抄经书。 不过这一百遍大悲咒着实不轻松,她起身出了门,心情却十分愉悦。方才戏了太后和孟珞,看这两人的神情,怕是心里已经气个半死。 沐沉夕执笔开始抄大悲咒,抄着抄着发现外屋有些冷。一抬头,屋子里已经没了碳火,窗户还开着。 这种暗地里折磨人的法子,太后最擅长使了。 沐沉夕还记得,当初她姑姑也遭过这样的罪。深夜被唤去太后寝抄写经书,熬到后来眼神都不太好了,远处的东西模糊不清。 这也就罢了,她的手脚还开始生冻疮。她那时候去探望姑姑,若是冬里,姑姑的手边一直放在暖炉里。时不时就要伸出来抓一抓,两只手又又疼,到最后便会溃烂。 而这都是因太后而起。 她们沐家也是自开国就追随太1祖皇帝打下江山的钟鸣鼎食之家,子女虽然不比其他世家的娇惯着,但沐氏的女孩儿也都如珠如宝捧在手心养大。 沐澄钧和自家妹子的关系也极好,兄妹同心同德,彼此照应。沐澄钧更是见不得妹妹受半点委屈。 然而入了之后,桩桩件件,没有一样是沐澄钧能干涉的。皇上有心庇护,换来的是更多的明暗箭。 沐沉夕看着那透进来的冷风,嗤笑了一声。 黔驴技穷。 这法子对付她姑姑还行,她可不是那逆来顺受的主儿。 于是沐沉夕搁笔,起身推开了太后寝的门,冲着人嗔怪道:“你们屋内烧炭,怎可不通风。这样可是十分危险的!” 太后出了愠怒的神:“定安郡主,你这是何意?” 沐沉夕情真意切道:“太后容禀,定安层听边军的军师说过,冬里家家户户烧炭,有些人家畏寒,便封闭了门窗。时间久了,曾有一家子人一夜之间尽数丧命。邻人推开门时,发现这一家几口都面红润,嘴角含笑,仿佛登入了极乐世界。可一探鼻息,全都死了。皆是因为烧炭的缘故,所以这门窗切不可封死。” 她说着对人喝道:“还不快打开?你们不曾瞧见么,太后的脸泛着红光,已经有中毒的征兆了!” 人们被沐沉夕一吓,赶紧冲过去打开了门窗。 祖孙俩顿时冻得瑟瑟发抖,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沐沉夕心情大好,这才执了笔,不疾不徐地抄写。左右今是抄不完,傍晚谢云诀来接她,到时候她倒要看看太后会不会放人。 这冬里寒风吹着,沐沉夕身强体健的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手有些冷。抄一抄,便要哈气。到最后还是冻僵了。 自清晨至傍晚都没有进食,沐沉夕的肚子也叫了起来。她了肚子,太后和孟珞正在用膳。 原本她几天不吃饭也是能撑下来的,可谢云诀近来一直替她调理身子,一三餐定时定点,少吃半点都不行。 这么养着,人也娇贵了不少,一顿不吃饿得慌。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太后出来瞧了眼,差点被气背过去。沐沉夕这磨磨蹭蹭的,一整天居然只抄了两遍。 她一脸虔诚道:“您别看这字少,但其中的拳拳之情半点不少。为太后您祈福,每一个字都有千金重,一笔一划都要认真去写,绝没有半点敷衍。” 太后了眉心,咬牙道:“继续写!不写完今晚不许回去!” 正说着话,外面有太监进来通禀:“太后娘娘,首辅大人议政结束,此刻在正德门口等候定安郡主。” 太后瞧了眼沐沉夕,她自然也听到了,嘴角浮起了些许笑意。 她偏偏不遂了她的心愿!于是太后冷声道:“你去告诉谢首辅,他夫人今要在哀家处抄写佛经,抄不完不愿归家。” 小太监领了旨意,马不停蹄跑去了正德门。 沐沉夕又磨磨蹭蹭抄了几个字,便不停拢着手哈气,最后干脆两只手全部进了袖子里。 她倒是不肯亏待自己。 太后不悦:“既然是抄佛经,冷便冷了,如此堕怠,哪有半点诚心?当心佛祖责罚。” 沐沉夕心道,佛渡善男信女,可不渡毒妇。以佛经来整治旁人,太后才是亵渎神明而不自知。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气吁吁跑回来:“太后娘娘,首辅大人说…说他可以等。”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