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我们该走了。” 说着放下茶碗,施施然起身,瞧着沈亭道: “方才多有打扰,多谢师兄好茶。” 沈亭微微一笑,探手取了一包未开封的: “这茶乃是我亲手炮制,还请师妹给老师带去,就说不孝徒改再登门请罪。” 希和点头应了,带着青碧径直往外而去,期间竟是视杨希茹如无物一般。 杨希茹一时气的脸通红,却偏是无法发作。 至于守在外面的周隽,瞧见施施然走出僧舍的希和三人时,更是大吃一惊: “方才那小沙弥口里的法师贵客,难不成就是你?” “称不上贵客,不过是故罢了。” “故?”周隽语气却是有些狐疑,又想起方才杨希茹可不也这么说,难不成,这法师是安州人士? 看杨希和三人远去,回头看了眼身边的杨希盈: “这澄观法师,到底是什么人?” 同是杨家人,不可能那两个都认识澄观和尚,杨希盈却是一无所知吧? 杨希盈正自走神,闻言怔了下: “当初在安州府,我待的时不长,记得不错的话,这位澄观法师,怕是英国公府一脉……” 顿了顿又道: “听希茹妹妹说,这位沈公子曾是安州府的解元郎,更是我那堂叔的入室弟子,既如此,当初和希和妹妹自是常常相见。说是故人,倒是不为过……” “杨泽芳的弟子?还是,沈家人?”周隽脸就有些古怪,“我记得听人说过,好像那沈承也之前也曾拜入杨泽芳门下吧?这澄观法师既是沈家人,难不成和沈承也有关系?” 杨希盈点了点头:“两人应该是,堂兄弟。” “堂兄弟?都是一时之杰,一个风得意,一个却遁入佛门,还真是有意思。”周隽冷哼了声。 杨希盈刚要说什么,抬头却瞧见杨希茹正从僧舍出来,忙招呼道: “希茹,这里,事情如何了?” 杨希茹嘴角微微上扬,分明有些抑制不住的得意:“恭喜阿隽,得偿所愿。法师已然答应,这几会夜不停,替阿隽和五皇子诵读祈福经文。” 因前几澄观入祈福,沉疴多的太妃娘娘病体终于有了些起,一时令得护国寺香火大盛之外,无数人以能得法师一祝祷为平生所愿。 今来这护国寺,周隽可不是也抱了奢望——要是澄观和尚愿意为自己和五皇子祈福,说不得两人的婚姻并身份都能更上一层楼。 五皇子眼下已是皇子,能更上一层楼的话…… 却也知道那澄观怕是不好请,没瞧见连解个签都推三阻四的吗。倒没想这么容易就成了。 一时对杨希茹颇为,握了手低声道: “我和五皇子会承妹妹的情的……” 毕竟,当初四皇子和谢畅大婚时,护国寺这里可是没有丝毫表示。眼下名声最响的澄观大师却要为自己和五皇子大婚祈福,消息传出去,于自己的将来并五皇子的名声都将是一件大有裨益之事。 能让五皇子欠个情分,当真是难得。杨希茹脸上笑容更大。 周隽却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你那堂妹和大师……” 虽然说不出为什么,可总觉得杨希和和澄观大师之间也很不一般…… “你说她呀。”杨希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即便自己说话如何难听,沈亭都始终笑脸相对,甚而自己提出的要求也全部答应。可沈亭越是这般,杨希茹越是难过,就越是憎恨希和。 “阿隽可想知道,那沈亭,也就是澄观法师,缘何放着好好的解元郎不做,非要遁入佛门?” “希茹知道?”周隽眯了眯眼睛——好像,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要发生了。 “呶,那就是原因了。”杨希茹嘴角往希和消失的地方抬了抬。 …… 身后种种,希和并不知晓。因遣了青碧去找谢畅,这会儿陪在希和身侧只有阿兰一个。 看希和面有疲,阿兰往外面瞧了下,正好看见一个放置了青石凳的亭子。 “小姐,那边有个亭子,我们过去歇歇吧。” 希和点了点头。 主仆俩缓步而行,待来至亭子里,才发现亭子正建在一处高坡上,站在中间,视野颇好。 护国寺中以青松翠拍居多,虽是隆冬时节,视野中也不乏黄绿之。登高眺望,倒也令人心旷神怡。 希和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耳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轻柔脚步声,连带的还有女子声音: “这里风景倒还好,我坐会儿,咱们待会儿再回去。” 希和怔了一下,这冷清的声音,怎么恁般悉? 旁边侍立的阿兰更是灵了一下,蓦地回头,神情是不敢置信的震惊: “主子?!” 主子?希和一开始还以为阿兰是喊自己,又觉得不对,阿兰平时寡言少语,便是有甚要说,也都是叫的“小姐”,从认识阿兰到现在,能让阿兰唤一声主子的,也就只有,离姐姐罢了! 第170章 170 只离姐姐这人最不耐俗世繁华,连安州府那里,若非要为自己疗毒,也是懒怠住的,如何会突然现身帝都,更是出现在这香火鼎盛的护国寺中? 虽是这般想,终是迟疑着转过身,却在触及身后女子冷若冰霜的美丽容颜时彻底傻住。 至于阿兰已然跪倒在地,声音都有些呜咽: “主子,主子,真的是您吗?” “什么主子?”苏离明显有些不悦,冷声斥道,“当初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以后的主子就只有希和一个罢了。” 她身后远远侍立的丫鬟倒极有眼,忙快步上前扶起惶恐不已的阿兰。 苏离侧头看了眼太过震惊之下,依旧傻呆呆的瞧着自己的希和,冷冷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些: “过来让我瞧瞧,身上毒素是不是已然祛除殆尽。” 直到这个时候,希和方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这人真是那个自离别后便再无音讯的离姐姐。 红着眼睛快走几步,直的冲进了静静伫立的苏离怀里,力道太大了些,险些没把苏离给撞翻。 “主子——”慌得阿兰和丫鬟忙一左一右扶住。 “无事。”苏离挥手让两人退下,手在希和肩上搭了下,明显想把人推开,却在触及希和温热的呼和红红的眼睛时,动作又顿住,改推为拍,嫌弃道,“好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小孩子气。” 希和却是不动,只一味的揪着苏离的衣襟不放,说话的语气也是撒娇和埋怨居多: “离姐姐还说。我给你写了这么多信,还亲手做了好多零食,离姐姐却是一个字都不给我回,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姐姐了呢。” 迟疑了下又道: “不瞒离姐姐,我还给阿兄写了信,想要问他离姐姐的具体住址,不想阿兄说他并不认识离姐姐……” 苏离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到自己肩膀处的少女乌黑的发顶,身体往后退了些,神情就有些萧索: “鸿运商号活人无数,你那阿兄又如何全都记得?只他不记得,并不代表受过恩惠的人也会忘记……” 希和吓了一跳,忙伸手拽住苏离的胳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离姐姐,你莫要生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只是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阿和真的很想你啊。” 说着又上下打量苏离—— 苏离今里面穿了一袭鹅黄干枝梅裙衫,外罩一件雪白的貂裘斗篷,立于这巍巍青山之畔,越发衬得人身材颀长,容极淡,清绝美丽如一枝傲然开放的腊梅花。 “离姐姐怎么又瘦了,”希和小声嘟哝着,又拿了自己的手炉过去,“还有手也这么凉,这么大个人了,又是大夫,怎么就一点儿不会照顾自己?对了,我前儿个做了炒松子呢,还有板栗,饴糖……离姐姐可要尝尝……” 苏离却是任凭她唠叨,一言不发的握住希和的手腕,细细探查脉象,紧绷的脸慢慢缓和下来。 希和出手,从贴身的荷包里抓出一把松子,献宝似的捧过去: “好了,好了,离姐姐还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吗,我这病早好的彻底了,喏,这是我亲手炒的松子,我剥给离姐姐吃……” 虽是在一起不过数月之久,希和却清楚苏离的子,是个极懒散的,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从来都是别人准备什么,她就用什么,若非靠了伺候的人心,说不得给她一套乞丐装,苏离也能面不改的套上去。 说着小松鼠一般“咔哧咔哧”的剥起松子来。 苏离点了点头: “果然是大好了的。” 说话间身形又不自觉往后退了些,令得希和简直哭笑不得又郁闷无比——好像初到安州时,离姐姐便是这样,总是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才好。 只那会儿希和和苏离不悉,还以为苏离是耐不得阿兄相请,不得已才来府中帮自己治病,或者人本就是讨厌自己,便也不大往苏离身边儿凑。还是后来悉了才知道,苏离天生的就是这般不合群的子,没看见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从来都是站的远远的,有哪个会不长眼离得近了? 当下也不在意,只用力揪住苏离的衣服袖子,握住那莹粉的手指一掰开,把剥好的松子一颗颗放进去: “离姐姐快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儿?” 苏离瞧着掌心,明显有些迟疑,略一抬头,正对上希和亮晶晶的小鹿似的两只眼睛,心情忽然无端好了些,隐隐的,竟生出些怜惜之意—— 这双黑溜溜充期待的眼睛,总能让人生出不愿辜负的觉。 当下终于不再推开身边的小丫头,而是拈起一颗送到嘴里,咬了一口,竟是嘎嘣脆香,不能再合自己口味了。 看苏离吃的专心,希和脸上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离姐姐吃着可好?姐姐喜的话,我再给姐姐炒制些……” 又想到了一点: “对了,离姐姐怎么突然到帝都了,是有什么事吗?还有啊,我娘亲和祖母,眼下也在帝都呢,她们都可想姐姐了,姐姐要是须停些子,可不可以到我们家去住?祖母和娘亲也一直挂念姐姐,要是见到姐姐,不定多开心呢。” 苏离吃松子的动作缓了些,半晌摇了摇头,淡淡道: “不去了,我就在这里便好。” “就在这里?”希和怔了一下,“离姐姐就住在这护国寺吗?” “只护国寺哪有家里舒服?不然姐姐还是……”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