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中风! 跟顾重一开始猜测的一模一样。 治病要有两步,第一步辨证,第二步用药。 辨证对了,找清楚病源病又是重中之重。若是找错了病源,后面就会用错药,南辕北辙,会让病情加重,病人甚至会因为服错了药而当场毙命。这就是平常人们常说的,庸医杀人不用刀。 乍一看渔老的症状像是中风,可脉象并不是中风,因为中风的脉象缓弱无力,绝不是这样洪实的大脉。 “顾四小姐,你这脉也号了,可有什么结果?”李传基斜着眼望着顾重,脸的轻视,他不信这个黄丫头会医术。上一次她靠着针灸这样的雕虫技校误打误撞治好了吕夫人的面痹之症,这一次她绝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渔老这是体内有热,并非中风!”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李传基更是冷冷一笑,嘲讽道:“可笑之极!渔老身子僵硬,半边身子不能动,分明就是中风。我治疗那么多中风,岂能连是不是中风都分辨不出来?” 这个顾四小姐,为了跟自己唱反调,真是什么话都敢讲。他说是中风,她偏说不是中风,分明就是故意想跟他打擂台了。他李传基行医多年,这一次若真的退让了,以后太医院还有他立足之地吗? 李传基冷哼一声,不齿道:“顾小姐,你说渔老不是中风,有什么凭证吗?若是信口雌黄就能行医,那我们太医院也该关门了!” “李院判别急,我说渔老不是中风,自然有我的道理。” 李传基眼中的轻视,语气中的挑衅,顾重如何能听不出来?大家都是行医的,按说应该为了给患者治病互相切磋才是,这李传基分明将自己当成了竞争对手与自己争锋相对。她并不想跟任何人争高下,但也不能任由别人这样诋毁自己。 顾重道:“渔老身体僵硬倒地,的确像是中风之状。但中风的脉象缓弱无力,渔老的脉象洪实有力,从脉象上看,就不是中风。” 李传基当场反驳:“顾小姐,你是没听说过“舍脉从症”这个说法吧?” 中医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分别指的是:望气、听声音、问症状、摸脉象。 据这四诊来判断病人得了什么病。 有时候,这四诊的结果一致,那当即就可以下定断。比如妇人恶心呕吐,小腹隆起,月经不至,脉象滑而利如滚珠,就可以判断此是妇人怀孕了。 可还有很多时候,脉象与症状不同。比如,虽然脉象滑而利如滚珠,但却是云英未嫁的少女,而且刚来月经不久,这个时候虽然出现滑脉,却不是怀孕,而要做其他的判断。 舍脉从症,说的是虽然是滑脉,但是却不可以依照脉象说这个少女是怀孕了,因为脉跟症状对不上。这个时候就要舍弃脉象,跟依从症状来辨证。 李传基的意思很简单,说虽然脉象不是中风,但症状就是中风,应该依从表面症状。他这是在嘲讽顾重,连舍脉从症都不知道,竟然就敢来行医。 顾重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李院判,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舍症从脉”吗?” 当脉象与症状不符时,可以舍弃脉象,依从症状;当然也可以舍弃症状,依从脉象。 渔老的病表面看着像是中风,但顾重据脉象却觉得不是中风,所以她依从了脉象。 这句话直把李传基问了个哑口无言。 顾重不去看他气咻咻的样子,而是对另外三位太医道:“既然李院判是舍脉从症,那我为什么不能舍症从脉呢?中风之后,患者不仅仅会身体僵硬,行走不便,往往还会口歪眼斜,语言阻,吐字不清,可渔老口齿清晰,说话无碍,这怎么能是中风呢?三位太医,你们之前看到过中风之人还舌头柔软吐字清晰吗?再说了,中风之人又怎么会头疼难忍?” 那三位太医面面相觑,恍然大悟,是啊,中风之人舌头僵硬,本不能说话。既然舌头柔软,说明不是中风啊。 “顾小姐,你说的没错,渔老可以说话,只叫着头疼,的确不像是中风。”三人问道:“顾小姐,既然不是中风,那渔老这病是由什么引起的呢?” 李院判闻言,对那三位太医怒目而视,他愤怒道:“是啊,顾小姐,我也想知道,不是中风,又是什么呢?” 看来这三位太医还算明白,跟李院判那个顽固之人不一样。 “是体内有实热。” “呲!”李院判鄙薄道:“热从何来?” 顾重并未回答,而是转头轻声问徐怀宥:“渔老,你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总觉得心里热得慌?” 徐怀宥眉头紧锁,右手死死按着太,咬着牙忍着痛楚道:“丫头说的没错,最近的确是心里燥热的厉害。” 其实那天在别院,见他着风喝酒,顾重就猜到他心里有热,所以才会不惧酒凉风寒了。 她本想还想提醒的,后来被郝邵拉走了,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不过,依着渔老的子,当时就是自己提醒他喝酒伤身,他恐怕也不会乖乖听自己的话。 顾重点点头,回头对李院判与那三位太医道:“渔老这是饮酒太多,导致体内有热。” 三位太医脸上出几分怀疑,李传基则是当场冷笑道:“即使体内有热,怎么会摔倒?又怎么会半边身子僵硬?简直是笑话!顾小姐,你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可以任由你口胡沁,胡说八道!” “渔老的热有两种。一是忧思太过,伤了心神,心焦似火,生出来的心热。另一热,是 借酒消愁不说,他老人家还几乎不怎么吃饭光喝酒,酒喝了太多,都堆在心里,以致于积酒生热。这不是虚火,而是实热。” “两热相并,挟脏腑气血上冲脑部,因气血上冲太过于烈,将脑中的血管冲破,所以渔老才会昏倒地。”顾重道:“渔老并不是倒地之后摔得昏,而是因为昏所以才会摔倒。” 李传基不信,他觉得顾重这是胡说八道:“脑中血管破裂,人必死无疑。可渔老不过昏厥片刻就苏醒过来,怎么可能是血管破裂?”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顾重叹息道:“若脑中血管破裂,就是神仙在世,也难以让渔老回。可庆幸的是,渔老脑中的血管并不是完全破裂,只是有了隙,微微有血渗出。这种情况,一百个里面也没有一个。” “渔老之所以会觉得头疼难忍,就是因为脑中有淤血。渔老虽然头疼,一定是头部右边更疼一些才是。右边的脑中有淤血,迫了神经,所以身体才会出现偏瘫不能动。他左边的身体不能动,而右边的身体却好好的,就是脑中有血的证明!” 顾重的话有理有据,娓娓道来,由不得太医们不服气。 李传基却不愿意认输,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顾重会医术。就算她辨证对了,说不定是有人教的呢,会辨证又如何,关键还在于开方子。 那三位太医中的一个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渔老服了药之后症状没有减轻,反而头疼越发厉害,就因为脑中有淤血,服用黄芪,鼓动了气血,自然会痛得更加厉害了。” 另一个太医动道:“顾小姐说的没错,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原来我们辨证错了,看到渔老身体僵硬就误认为他是中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顾重就微笑点头:“是的,虽然一开始辨证有误,但你们开的补还五汤有通经舒络的功效倒也是误打误撞碰上了,只是黄芪不能再用了。”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