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在短短几秒里神崩溃,眼泪无意识淌了脸,嗓子破音地张嘴:“我……我说你以前喜的那个人才应该是我嫂子!” 他在沈延非面前吓到完全混,语无伦次,又带着心底积的愤慨,以为姜时念到底是告了状,七八糟地把自己那天壮举断断续续抖落出来。 沈延非淡白的似要勾起,抬了抬,又凝不成一个笑。 他把那张是褶皱的高中合照丢在沈灼面前,鞋底碾磨着,摁着他头下去,他扑通跪下,弯着背几乎趴在地上,强迫他看清楚:“你说的白月光是谁,照片上这个?” 沈灼只看了一眼黎若清就拼命抗拒,变调的嗓子大吼:“不是!不是她!这是谁?!她差得远!我当时看见的——” 沈延非揪起他头发,眼神将人生剖:“你跟我去看见的,是那年参演学校话剧,扮民国女学生的姜时念!她图新鲜戴一头齐颈短发,穿蓝盘扣上衣白裙子,坐在那片草地上,她不是朝我笑,她眼里本就看不到我,你意了吗!” 沈灼呼骤停,被走神魂一般,发疯地张着口,眼泪突然狂涌。 沈延非喉咙深处不连贯地溢出低声,像是在笑,他眯眼看着沈灼:“喜我老婆?是么?藏多少年了,怎么从来不说?” 沈灼已经完全窒息,巨大震惊痛苦之下,被沈延非几个字问到缺氧,人是惨白地扑通摔在他脚边,只会断续地叫着三哥,不断恐惧摇头,往后倒退,直到后背抵在古董八仙桌的桌腿上。 沈济川胡子发颤,终究握紧拐杖,扭开脸不能开口。 整个沈家,噤若寒蝉的死寂冰冷。 沈延非一步一步往前,沈灼退无可退,少年狂哭不止,声音吵闹,沈延非抬起腿踩在他震动的咽喉上,让他头死靠着桌腿,冷硬鞋底往里深碾,沈灼刹那间抖动着丢了半条命。 他垂眸,只剩狠绝,边短促扬起一个笑,带着碎裂不堪的温雅外壳,嘶声低语:“她有任何闪失,我叫你拿命抵。” 晚上飞往贵的航班上,灯光暗淡,遇到气不断颠簸,沈延非靠窗,无意识握着手腕,指处,是攥出和划破的条条血痕。 他翻出手机,一行一行去听姜时念以前给他发过的语音记录,她笑着叫老公,说想他,说晚上下班要他接,说香港很热,要汗津津扑向他,说几天没有接吻了,说梦见他,说人在外面,心里放不下他,还问过:“你猜我七十岁的时候什么样子。” 语音那么少,翻来覆去很快听完,他一遍又一遍,再找她打电话的录音,那天机场,她第一次叫他三哥,他跟她领证,绑死一生。 沈延非又拿出另一个手机,破旧磨损,像被人扔在地上狠狠踩过,里面只存着高中时她给他发过的几条短暂声音,那时刚有微信不久,她不常用,被得无奈,才软绵绵叫他:“学长。” 旧微信里仅有的几声学长,是他渡过漫长孤独的唯一解药。 现在她都要收回,一点不给他留下。 飞机抵达贵是深夜零点,有联系过的向导在出口接,是电视台合作过的当地人,不了解沈延非身份,只觉得眼前男人高大可怖,看起来贵重异常,却透着股血淋淋的凶暴郁,不能太靠近。 向导照实说:“先生,我知道你要去哪,下午到的那位主持人已经跟我同事先一步到目的地了,安全抵达,不过很遗憾你现在不能进去,至少后天之前,肯定不能走了,你看从傍晚开始下雨,预报至少持续到明晚,进山坳里面的路虽然通车,但路上一滑,绝对没有司机敢拼这个命。” “你先在贵住下,等后天吧,等雨干一干,”向导劝道,“到时候应该有车敢进,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沈延非只问:“徒步多长时间。” 向导诧异,也没多想:“倒是有人试过,现在出发,走一整夜吧,早上能到,不过还是那句话,路滑,容易出事,谁会在这个时候不要命。” 沈延非拿出现金给对方,沉哑说:“一张详细路线图,不够再加,我生死有命,不用谁负责。” 姜时念是下午跟随向导进了山坳内部的生物观察基地,沿途路况艰难,行车不易,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到达,跟大部队汇合。 基地叫得很大,实际只是一片低矮简陋的平顶临时住房,每人分一间,里面不超过十五平米,天气极冷,需要在房间内自己点火炉取暖,唯一安的是有独立卫生间,只是更简易。 姜时念不在意环境,傍晚到了就立刻去跟这次的拍摄对象见面,夫两个一起窝在一间陈设相同的小房子里,子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医疗设施,在炉火映照下,小巧脸上映出异样美,丈夫无比消瘦,但还会朝人笑,说:“我老婆怕生,你别介意。” 初次采访只做了很短一段,男人多次抚状态强弩之末的子,转头抱歉地对姜时念点头。 姜时念几乎说不下去,轻声问:“有后悔吗。” 男人看着炉火,许久后都没有回答,最后是子出微笑,虚弱声音温和息,更像自语:“太懦弱了,我一个人,却只敢离婚,不敢面对。” 晚上姜时念走出夫俩的住处,撑一把基地里破旧的伞,站在凄风冷雨的山坳边,看远处茫茫没有边际的黑夜。 她从北城出发起,一直口挤着难以呼,涨得各处都疼,尤其这一刻,她望着黑蒙蒙出口的方向,几乎想扔下伞跑出去。 姜时念再次拿出手机,信号格空白。 她终于后悔,后悔下飞机直到抵达基地的沿路上,那么多机会,她都逃避地没有开过一次机,怕收到沈延非回电,更怕收不到,甚至害怕通知栏里有铺天盖地新闻,媒体拍到她的人与其他的谁有关。 让她走出壁垒,也让她失去一切屏障。 等到了基地,再开机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信号了,她像与世隔绝在这片山坳里,切断了所有与沈延非的联系。 姜时念回到自己那间小屋,深夜里,外面骤然高声吵闹,她匆忙爬起,冒着雨冲出去,是梁小姐突发病重,男人悲怆的哭声震得人手脚发麻,到后半夜,驻地的随行医生紧急抢救,从才算稳定下来。 姜时念浑浑噩噩睡下,拥着被子,漆黑中眼都是沈延非的脸。 太懦弱了。 为什么敢在一份离婚协议上写下姜穗穗的名字,却不敢去问他,你可不可以忘掉过去,只我一人。 姜时念翻身坐起,穿衣下,跑遍山坳基地各个角落,也没找到一点手机信号,她和着淋淋小雨,深一脚浅一脚,男人的哭声还在断续,她心上有什么被怆然抓破。 她想沈延非。 离他太远,其他什么都已经空白消失,只剩下想他。 既然已经做好粉身碎骨的打算,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有什么躲避的余地。 是,她依然会害怕,但她想直接面对一次,她受不了这样自苦猜忌,与他横亘隔阂,如果他真的改变心意,她也要听他亲口说,就算死局,她也坦然接受。 她的情没有他深厚炽烈,可她一样掏空自己,哪怕不对等,她也这样患得患失地他。 跟他相比,她本没有过其他人。 那样计较清楚,无波无澜的怎么能算,她给沈延非的,明明是无所谓后果的倾泻,撕开茧壳踩着刀尖狂奔,想获得拥有,想占据他心,想不白活一次,点燃自己扑进他的火海。 嫉妒心酸,甜涩畏惧,辗转反侧的思念和梦见,她站在天地无人处,被群山环抱,依然眼前全部是他,这才是。 她一生,也只这样过他一人。 那又怎么能胆怯到,不敢直面他的过去。 姜时念冻到瑟缩,回到小屋里,睁眼熬到天际微明,心口被烧得发疼,她起来收拾自己,没有锁门,反正屋里家徒四壁,她去跟节目组的总策划见面,问夫俩的情况,谈今天进程,急切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一些信号或者出去。 策划无奈摇头:“没办法,下雨路滑,不通车了,总不能徒步出去,等着吧,哎不过我早上倒是听说,昨晚有个人走了整整一夜进山坳,凌晨在那边入口冒雨出现的时候,冲锋衣划开,手掌都是粘的血和碎石块,你就知道多难了。” 姜时念怔怔问:“走了一夜进来……谁,找谁?” “不清楚,”策划小声说,“总之不是正常人,不要命的疯子。” 他在台里算是很年轻英俊的,送姜时念到小屋前,细心叮嘱:“你脸这么差,病着呢吧,先进去休息吧,等能录了我喊你出来。” 姜时念没说话,她背对自己房间,窗口被钉起的木板挡着,只有些透光的隙,看不到里面,她却莫名觉得芒刺在背,有什么狂炙灼的视线,隔着距离,把她贯穿。 她跟策划告别,回到房门前推开,里面炉火正旺,烧得噼啪作响。 姜时念恍惚了一瞬,她记得她出来前,火光已熄。 外面天沉,小屋里没有灯光,只靠隙间漏入几缕微末亮,她还没有来得及关门,浑身就骤然绷紧,反转身要逃。 但只过片刻,稔到灵魂深处的气息让她一切动作僵住,“砰”的一声金属门板被扣紧上锁,反的震动声里,她被一双冷入骨髓的手死死摁住,狠烈在门上。 姜时念失神望着虚空,大口息,眼睛烫到睁不开,嗓子里被刀片割着,干水分。 男人混的呼薄在她耳后,声音沉抑到微微扭曲,已经哑得失真:“外面的是谁。” 姜时念说不出话,她不能置信,几乎分不清此刻是醒着还是梦里。 沈延非扭着她的手,强硬把人翻转,掐着她手腕折高,不容抗拒地箍住按紧,在昏沉丝缕的暗淡光里,裹血丝的疯双眼枷锁般罩住她。 他缓慢低,一声声揪扯姜时念的五脏。 她被剥夺氧气,干渴仰头。 沈延非在她面前似乎永远从容难测的瞳仁里,有什么熔着血,崩散溃败,无望又决绝地凝成水光,在她艰涩的注视里,破裂下。 泪热烫划过他角,滴落进沾尘埃的衣领。 “姜穗穗,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说扔就扔,连一句话的余地都不能给我,随时随地可以把我放弃丢下,是吗?!” 第51章 空气过份寒, 但炉火灼烧太旺,噼啪爆开舔舐的火舌,从漆黑顶盖处窜出猩红热浪, 把仄的一间房子轰然挑到干燥的高温,凝成细密的汗, 从额角脊背控地渗出,汇聚着与润眼眶融成一体。 姜时念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这样直接地注视沈延非的眼睛,她记得那里面深浓漆黑,不见底, 就算含着笑意, 也从来探究不透。 但此时此刻, 就在她面前, 他低着头,半映着旁边凛凛火, 目光已经碎到覆灭, 只剩藉的死灰, 倾塌着变成泪,无声淌过清瘦苍白的下颌。 姜时念被攥住心脏, 忘记了要怎么跳动, 她没见过,甚至没有想象过这样的沈延非,云端居高临下的矜重上位者, 就算被拖入红尘, 又怎么能受折磨至此, 像把筋骨折尽, 颠覆又撼然。 她震颤仓皇, 懵无错,手腕被他掐着,疼到快断。 她被他三言两语凶得腔酸痛,明明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这时候最先冲到干裂边的,是不想讲任何道理,只搅着委屈和宣的一句。 “我哪里会丢下你,我凭什么丢?不是你从前心里的人又出现吗?她从高中就是你的刻骨铭心,进你的公司,和你去杭州,反复有人来告诉我,你跟她有多少过去,你多她!” “怪我不清醒,你自己当时也和我说,你过别人,是她要嫁人,你才选择我,”她就算想得再通,提起来也还是抑制不了的难过,渐渐失声,“但是我跟你才短短几个月,你何必对我那么好?你我是不是太快了?让我误以为,以为——” 以为她能奢望更多,到头来被真相碰得头破血。 姜时念把这些天在心底扎出孔的话都砸向他,等他承认,等他亲口说另一个人。 她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可到这时候,依然止不住抖着,眼窝堆积着不愿轻易溢出来的。 其实她本来不是打算说这些的…… 她想说,忘掉就好,你心意不改就好,以后只我就好,我知足,不贪心,我知道我没那么大的运气,能完整拥有你。 可吐出来的话,全是细细的刀。 姜时念急促咽着,竭尽全力要重新开口。 沈延非鼻息窒涩沉重,闷哑得如同困兽奄奄一息,他血迹干涸的手指把姜时念强硬抵着。 他盯着她,嗓音被砂磨砺,敲断她一切念头:“几个月太短,十年行吗?从高二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站在你跟前,十年时间,够不够让我有说一句你的资格?!” 随他一句话坠地,屋子里纠的声骤然消失。 一枚点燃的子弹,全然没有准备,笔直穿进了姜时念的心口。 漂浮的尘埃被定格,火星悬在半空,目之所及的颜全部离,耳朵里一直沙沙作响的杂音,蓦地拔高到极限,让血呼啸倒,连窗口木板隙透进来的暗淡光束,都在同一秒冰冻凝结。 沈延非的手落在她脸上,对力度失去概念,不知轻重地无度抚摸,任凭自己眼廓烧红:“我只有你,高中到今天,你以为我过几个人?姜穗穗,从来就不存在别的谁,只有你,只你,听清楚吗?” 他掌心还有夹在伤口里的石块,沁着粘稠的微,磨过她细腻皮肤。 “去杭州之前,我订了今天瑞月的顶楼,晚上八点,准时有一场覆盖北城上空的灯光展,我怕不能讨你开心,怕你还是连跟我接吻都觉得为难,我想当面告诉你我你多长时间,换回你对我一点亲密,那些设计师了很多花样,我让他们把这个放在最盛大的时候让你看见。” 他抬起左手,摘掉无名指上从不离身的素圈婚戒,出掩盖之下,镌刻在冷白皮上的那一簇海蓝花穗。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是我高二那年在天台听见你叫穗穗,你说你这一辈子随处生长,只做一簇花穗就足,你在墙角随手拿蜡笔画了这块图案代表自己,你早就已经忘干净,可我记得,我刻下来,画在手上,之后天台被拆,围上封锁,那块画了花穗的石板在建筑垃圾底下,缺了边角,我找回来,当宝贝藏。”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