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笑也记得她这个好婆婆曾经口口声声自己是没了孩子之后就什么都做不好的怨妇,说自己耽误了褚年,说自己花着褚年的钱却不知恩,甚至有一次她买了点杏鲍菇回来炸着吃,不过花了十六块钱,都要被她训斥一个小时。 这些她都记得,她痛恨过,更多地是无奈和忍让。 因为也没别的办法。 现在想想,这个成了她生活中影的人,不也一样吗?也是一样地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让哀求。 “那我们说好,从现在开始,这一整个月你没去扰她,我就给你打一次钱,下个月我只会打一半,因为你今天这顿闹腾。” 褚年的妈妈又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儿子啊,你说,妈妈到底做了什么孽,嫁了你爸,辛辛苦苦遮掩着过子,到头来,还被自己的亲儿子拿钱要挟着?” “妈,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知道你自己做的事儿都是不对的,不好的。”余笑舔了一下嘴,她的嗓子有点点干涩,“可为什么你就一直要做呢?” “什么叫不对不好?我做什么了?啊?褚年,我跟你说,就你找的那个媳妇儿,你说她能找了警察来抓我,今天又着肚子跟个泼妇一样的跟我闹,你个当儿子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一个劲儿的为了她来帮我,你说啊,我这些年吃苦受罪把你养大了,我得了什么好处?就被人这么把脸面往地上踩,我还不能说了是么?” 余笑的口气比之前重了一分,她的耐心在被消耗:“那从前呢?” “我从前怎么了?我从前好的呀,褚年,余笑是不是又跟你说了什么?唉,怎么了,这是催着你让你来跟你亲妈算账了是不是?这算什么?痛打落水狗?” 话题似乎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了,就在她想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她听见褚年的妈妈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说: “我要是不把余笑服了,就凭人家的家世学历,能乖乖在家里伺候你,再从她家里拿钱出来?” …… “确实可以做穿刺治疗,就是囊肿的位置很不好,要是再胎儿再大一点,会更麻烦,余女士,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先不用忙着要孩子,先把你的素调整好,再把身体养好一点,将来生孩子也好,结果又早早地怀上了,你丈夫又没陪你来。” 褚年确实没见过这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大夫,或者说他就算见了也没什么印象。 余笑的妈妈在一旁干笑着说:“她老公出差,没办法,那个,大夫,这个手术是不是就很简单啊?对身体没什么坏处吧?” “小手术,都不用住院观察,你们把费用了,然后拿着单子回来排队,我下午就能给你做了。” 都不用住院,可见这个手术确实小了。 褚年觉得自己口着的大石搬了一半儿下来。 “那、那我这个手术需要打麻药么?” “麻药?”女大夫眨了一下眼睛,说,“要是你真不放心麻药,也可以不打,就是扎一下的事儿,整个治疗过程也就十几分钟。” 可以不打? 褚年了一下口水,虽然这话是从医生嘴里出来的,可他还是觉得有点虚,他看向余笑的妈妈,正想说:“那就打吧。” 余笑的妈妈已经开口说: “既然医生说了可以不打,那就不打了,” 褚年瞪大了眼睛。 “妈?那……” “稍微疼一点,你也就当锻炼了,以后生孩子遭的罪多着呢,别的不说,等你肚子大了,孩子在里面踢你一脚,你也得疼啊!难不成还能打几个月的麻醉?” “不是,妈,这是手术!” “笑笑。”余笑的妈妈抓着褚年的手臂,“妈妈这是为你好,这又不是开刀,医生也说了可以不用。” “对了。”就在“母女二人”争执的时候,医生又说,“因为这个囊肿的位置比较特殊,走下面的话更稳妥一点,还是你坚持想走腹部?” 腹部? 褚年又想起了余笑肚子上贴了纱布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笑笑。”毫无征兆地,余笑的妈妈突然掉了眼泪,“我还记得你上次手术,肚子上好几个口子,你这孩子……” 觉到手臂被抓紧得仿佛要把骨头捏断似的,褚年“呼”地重重出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口又被了两块石头。 “真的不疼,那、那……”真是头晕目眩下做出的选择。 一旦决定了自己不用麻药,褚年顿时觉得部有些涨疼,又想跑厕所,这两件事儿在褚年的脑子里来回晃着,让他越发觉得晕了,等着从厕所出来,被要求躺下子躺在病上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想,幸好这里都是女的,女的看女的,那也没啥。 冰冷的器具被放进温暖的甬道,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们这是干嘛?” “别动,你这是干什么?!”正在内置器械的助手医生一把着褚年的腿,又有人固定他的腹部,这时又有两个护士住了他的肩膀。 褚年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一阵细小地撕痛。 像是完美的丝绸,被利刃戳开了个小口。 “|道有点撕裂,拿点棉球来清血。” “你别动了啊,怎么一惊一乍的?小心戳坏了,别说孩子,你都得吃亏。” 被摁住的褚年心里一阵冰冷的木然,他居然被、被人用器械给……可他也不敢挣扎,刚刚那下痛,让他害怕。 一管子,又一管子,什么东西把入口处撑开了,人身体中最隐秘的部分大概就成了个施工现场。 “护士,要是……”褚年的牙齿在打颤,“要是产之后没干净,那个词儿叫啥,是不是也得走这里?” “清手术,还是我给你做的呢,没事儿,跟那次比起来,你这撕裂和血都少多了。”主治医生戴着口罩,轻声说,“那个时候给你做一下彩超检查卵巢就好了,可惜当时市妇幼的设备确实也不太行。” 说话间,褚年觉得什么东西扎进了身体的内部,是的“扎”。 确实不疼。 大概开始了。 褚年看着诊疗室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大概是一具尸体。 当年余笑也是这种觉吗? “唔!”烈的锐痛像是水滴入后漾起的波纹,褚年下意识想要蜷缩身体,四肢包括肩膀却都被人早有准备地牢牢按住了。 “酒灭活,一分钟就好。” 医生在数秒。 锐痛中,褚年觉得两个数字之间比一个世纪都要漫长,他的眼前模糊又清楚又模糊,看见的全是冷冰冰带着口罩的人,他的耳朵里全是在嗓子眼儿里的嘶吼和倒冷气的诡异声响,还有牙齿碰撞的声音。 一分钟后,酒出,接着治疗结果确认,然后是各种东西被拿了出来。 然后有人清理“甬道”上的小创口,细微的疼被放大了很多倍,也没有比刚刚那一分钟更加痛苦。 确实不怎么疼,不需要麻醉,确实只要十几分钟的治疗,医生说的都对。 可褚年觉得自己从□□到神都遭受了可怕的酷刑,不,应该说是凌。 太可怕了,可怕到他借口想上厕所,扶着墙慢慢走进了卫生间,站在隔间里,他掏出了手机。 跟余笑说什么呢? 说疼,说害怕,说……说什么都行!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第65章 她有我保着 “这次的项目会这么快就进行的这么顺利,我都没想到。” 天池总部, 搞设计搞了几十年的方教授对他面前的年轻人这么说。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略略低头, 面带微笑。 “事情都已经做得这么好了, 褚经理就别谦虚了。更何况, 也不止我这么想, 我看董事长的意思,你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直接来总公司,池新是不错, 可说到底是个小地方, 再加上……” 看着方教授的眼神,余笑已经知道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想想当初她刚成为“褚年”的时候,很多人际上的关系处理全靠程序上的揣测和对褚年教导的照本宣科,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余笑就觉得自己越来越“懂”了。 比如方教授所说的就是“褚年”未来的晋升前景,池新的国内市场部经理在池新干了十几年, 深叶茂又没有犯过什么错,虽然之前找到了总公司这边的董事们蹦跶想换掉褚年,可也没做更多,就算失败了, 也不能追究他什么责任。 就算“褚年”表现再好, 总公司也没有为了“他”惩罚别人的道理。 “你以为职场真是你死我活?职场啊, 是在令人绝望的人际关系里寻找共赢的点, 你能拉到更多的人成为你的助力, 你成功的可能就更大。” 褚年曾经教给余笑的,她已经真正明白了。 想到褚年,余笑就想起自己自己已经快一个月没接过他的电话了,偶尔有什么事情他发来了文字信息,余笑会看着,能帮就帮一点。 她没什么好说的。 从褚年的妈妈说出那句话之后,余笑觉得她心里的最后一弦也断掉了,她的“忍让”和“付出”成了别人的胜利,也就是说自始至终,她就站错了位置。 而当她醒悟了褚年妈妈的“目的”之后,她也就明白了褚年越发频繁的电话是为了什么。 褚年不想离婚,那些电话、消息,那些撒娇和分享,都是奔着这一个目的去的,他倒是从来目的明确。 他想换回来,同时,也想要不离婚。 他还想要孩子……说到底,他什么都想要。 可余笑自己呢,她想要的不过是换回来再离婚,换回自己的身体却要再次踩进可怕的漩涡里,离婚,褚年又是绝不肯的。 面对这样的死局,余笑选择了搁置,她现在没有破局的能力和方法,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提升自己的能力和见识,就像当初那个电话里的女孩儿说的那样,低下头去做事。 做事,做更多的事。 余笑的脸上是微笑的模样:“教授,这个事情还早,项目刚进行到施工前期准备阶段,才显得我前面干的事儿多了一点,等着一点点往下推进了,还是要辛苦你们这些真正有技术的人。” 方教授笑着喝了口茶:“我看你捧人的水平就技术。” 大好的周末,正在闲聊里掺着正事儿呢,余笑的手机突然响了,方教授摆摆手: “你自便,我正好在网上下盘棋。” 余笑着手机站起来,走到门边,刚接通就听见了小李的声音: “经理,莫北出事儿了。” 莫北? 余笑的第一反应是莫北被人欺负了。 “怎么了?受伤了么?还是丢了东西?人还好么?” “不是,经理……”小李的声音突然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莫北把人打了。” 把人打了?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