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笑盯着前方,说:“目前看是这么运行的,天池和赭政府都接受良好。” 听着话,褚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以前还真没想过这条路子也能走。” 余笑的回答是一个冷笑:“你没走过的路多了,这不已经走到要生孩子的路上了吗?” 褚年慢慢坐直了身子。 路过一个商场,褚年说:“去你家,咱们应该买点东西带着吧?” 专注开车的余笑:“我在赭买了特产。” 褚年翻了个白眼:“赭有什么好东西?不就是酒?你买了酒给你爸,给你妈买东西了吗?” 从前往两边带东西都是褚年说的算,他可是第一次单独说要给余笑的妈妈买点什么。 “我当然买了。”现在的余笑已经不会为褚年的某些“变好”而心生波澜了。 余笑给自己亲妈买的礼物是一块极好的布料,深青的底,淡绿的渐变花纹,是桑蚕丝和亚麻的混纺,摸在手里就觉得轻薄透气。 褚年就算不识货,也知道这个东西不便宜。 “我妈之前就说她们舞蹈团九月的时候有表演,想做一条好看的裙子,这块布料是我在京城买的。一会儿你就说是给她做裙子的,她就知道了。” 褚年点点头,把包着布料的纸袋子抱在怀里,他本来是大步走在前面的,快进楼道的时候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余笑,就停下脚步等着余笑锁了车拎着酒走在自己前面。 “我都不知道,咱妈居然还是舞蹈团成员?” 余笑的脚步顿了一下说:“扇子舞……广场舞的一种。” 褚年沉默了,一直沉默到门打开,余笑妈妈着他们进去,余笑爸爸看见他们俩,哼了一声说: “褚年啊,过来坐,你来就来吧,还带东西。” 真正的褚年立刻把手里的布料往余笑妈妈的怀里放,声音甜得像是兑了八斤蜂: “妈,你看这是我特意让褚年给你买的料子,你九月的时候不是要去跳舞比赛嘛,这个料子做了旗袍穿在身上肯定特别特别特别好看!” 早知道现在自己女儿壳子里是自己女婿的余笑妈妈手抖了抖,好几秒才抱稳了手里的布料。 “你们先坐着,我去把菜炒了,啊,那个,老余你带着笑笑他们先吃。” 余笑家里并没有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规矩,但是每当负责做饭的余笑妈妈做好了所有的菜,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快吃完了。 当然,在余笑还没出嫁的时候,她会帮着自己的妈妈,那时候桌上只有余笑她爸一个人在那吃吃喝喝。 等余笑出嫁之后,她妈就不让她一直陪自己做饭了,等余笑爸爸他们在餐桌旁坐好,余笑也会被她妈妈赶回去坐下。 “带着她吃饭?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带着她吃饭。” 余笑的爸爸冷哼了一声。 褚年也哼了一声:“我也是奇怪了,连个爸爸都当不好的人还有脸吃饭。” “砰。”余笑的爸爸把茶壶砸在了餐桌上。 “余笑!之前的事情我都不打算计较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回来要了你父亲的命吗?你是不气死我不肯罢休是不是?” “气死你?谁有那个本事气死你啊,我可得给他个大红包了。连朱杜继那种明着欺负你又打你女儿的都没把你气死,谁还有这个本事? 你气死别人的本事倒是一个顶俩,我安安分分干个工作,你跑我上司那说什么?什么叫让人家照顾我,你真觉得你女儿干活受累了你拿出个几百上千万来把人好好养起来啊,外人谁欠了你的还得给你照顾女儿了?” 拖鞋还没换完,战争已经开始,余笑默默换好了鞋子,转身进了厨房。 看着一米八多的“女婿”进来,余笑妈妈摆了摆手指指外面: “可不能让他们这么吵。” 然后她看见了“褚年”的笑容。 余笑妈妈急了: “现在他是你,闹成这样了,以后父女还做不做了?” 余笑说:“没事儿妈,我觉得好的。” 有些话闷在心里太久了,她都以为自己忘了。 隔着餐厅开着的门,“战争”愈演愈烈。 “别人孩子工作了,父母唯恐孩子没有好的机会,都跟领导说你尽管磨炼,尽管敲打。你倒好,我怀个孩子显出你了,还自觉得不错让别人照顾我?行啊,这套我也会,你现在不是还被人请了当顾问么?谁请了你,我立刻打电话说你身体不好,我看你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干!” “你胡闹!” “你才胡闹!我结婚三年,我婆婆是个不省心的,你管过吗?你没有!我自己没有工作靠着别人过子你管过吗?你也没有!我出来工作了,靠着本事得人伤势了,你这个不知道搁哪里喝茶喝瞪的老王八晃晃悠悠爬出来了,知道的你是管女儿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诈尸了呢!” 余笑爸爸的脸已经彻底黑透了: “褚年,你还不出来管管你老婆!” 余笑还没来得及反应,褚年已经快步走过来,啪地一声把厨房门关上了。 余笑的妈妈努力晃着门:“唉?怎么回事?笑笑,笑笑你干嘛?” 把厨房门上挂着的钥匙拧了两圈儿,然后出来收好,又到餐桌前拉出一把椅子坐下,褚年大马金刀地说: “女儿教训爸,要女婿来干嘛?观摩二十年以后的自己吗?不用,他想要观摩看《封神榜》就行,你活就是个李靖在世啊!” “余笑!你!褚年!” “喊个!你对褚年好,有种你让褚年从我妈肚子里爬出来!三年了,你帮着褚年往上爬,你想过我吗?没有! 你想过我也该有个好的事业吗?没有!你想过你该对我公平点吗?也没有!从我嫁人,你就把我当成了褚年的带、褚年的袜子、褚年脚底下踩的鞋!只等着褚年带我上天了是吧?在你眼里我是个人吗!我是吗!” 厨房里,余笑靠在墙上,眼泪差点出来,她着眼睛,没看见她亲妈不小心真把门打开了又轻轻关了回来。 外面声音高亢,余笑的妈妈终于不再喊“笑笑”了,她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小声笑骂了一句: “你爸是不是李靖我不知道,我还真没想到褚年是个哪吒托生的。” 笑到一半戛然而止,余笑的妈妈抬起手,摸了摸余笑的头。 她的孩子哭了。 “妈,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我爸他自从我结婚以后,就看不见我了。” “没有,笑笑,你别这么想,你爸他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对褚年……” 余笑的妈妈说不出来了。 “他乐于做个提携女婿的好岳父,却不肯做个真正为女遮风挡雨的好丈夫、好父亲。如果他对外的柔软、谦让和体贴,能够留一点给我们,该多好呀。” 很多很多年了,这是余笑一直想说但是不能说的话。 “哈!”余笑的妈妈重重地哈了一口气,像是一次清掉了自己腔里的所有憋闷。 “他就该被骂一骂,不管他了,来,笑笑,你尝尝妈妈炖的红烧排骨。” 褚年骂累了,还饿了,抄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看着已经被自己气到猪肝上脸的岳父,他在心里想: “现场表演都让你看了,这下就算你回家应该不至于归零了吧?” 第37章 不需要原谅 “你爸……笑笑,妈妈知道你对你爸心里是有怨气的, 褚年替你骂了, 你也当出了口气, 别一直放在心上了。” 吵闹之外过分静谧的安静里, 余笑的妈妈这么对她女儿说。 余笑嘴里含着一块很香的红烧排骨, 手指一拉骨头,就从上面酥酥烂烂地被扯进了嘴里,她仔仔细细地品味着,却觉得味儿比之前淡了太多了, “妈, 我没有。”她说。 “得了,你是我孩子,我能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怨气?” 余笑转过头看着她的妈妈,低声说:“我是说我没有放在心上了。” 之前有位大哥喝着啤酒说,人这一生中的求而不得,都是从父母的身上开始的, 几乎所有人都能在亲情关系中找出无数的委屈。 余笑深以为然,可她从小也被教了一句话: “能忍的就不是委屈。” 有衣食住行,有书本暖被,在物质层面余笑没有被亏欠过, 所以每当心里有了不甘不忿, 她就让自己去“放下”。 因为也没有人需要她原谅。 只是在一次次的纠结里, 她厌恶自己的人生, 把婚姻当成了自己人生的又一次开始。 结果……也就那样, 她现在才明白了自己的人生就是在一个口袋里,从不存在新的和旧的。 “妈,我觉得连我在内,整个家都在你的肩上,这些年,你就不会觉得不值得吗?”她反问自己的母亲。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跟我矫情起来了,”余笑的妈妈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炒豆芽,你去帮我洗块姜。” 余笑看着她妈妈的后背, 她真的宁肯看见一个哭闹嚎叫歇斯底里的母亲。 这一场争吵以余笑的爸爸最后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门为结束。 褚年掏出钥匙“打开”了厨房的门,美滋滋地看着厨房里的两个人: “吃饭啦吃饭啦。” 他可是真饿了。 余笑妈妈做的菜和以前一样一半是余笑吃的,一半是褚年吃的。 辣木耳、炝炒豆芽、红烧排骨……褚年向着一些自己从前不吃的菜努力伸出筷子,吃得香,倒是他从前喜的什么虾仁蒸蛋、炸小黄花,他看都不看一眼。 三个人饭吃到一半,余笑的妈妈去敲卧室的门: “老余?” “我不吃!”声音愤怒又凶狠。 余笑妈妈看了餐桌一眼,“哼”了一声:“谁管你吃不吃饭?我就看看你被气死了没。” “噗……”褚年差点把饭出来。 卧室里传出了砸东西的声音。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