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审说过,让这些家伙足的最快方式,就是得到自己想要的恋情,黎鸿前两次其实都算在走偏门,并没有真正替这两人牵好红线。毕竟无论是辰霖还是黎瑰,他们缺的东西都太多了,一场恋反而倒显得可有可无。 只是到了这位骑士长这儿……问题有点麻烦。 教廷的圣殿骑士全都出身勋贵,骑士长利昂格里菲兹更是隶属克雷吉帝国的公爵。就人生而言,他已经功成名就,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需要再锦上花的部分了。唯一能说的缺憾,或许就是这位骑士长光了二十七年,还有继续光下去的意思。 黎鸿沉默的跟在这些骑士身后走出监狱,陷入了沉思。 只可惜进了圣殿骑士团基本就宣告进入了和尚庙,教廷内部少有女,而骑士团的团规严厉,黎鸿想要在利昂格里菲兹认识的人里牵线就已经很困难,她都未必找的到适龄的女! 不,还是有一位女的。 黎鸿颇为沉重的想,他们不就正在押送着一位吗? 或许天审说的办法,就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但是高洁的骑士与黑暗的女巫——这两者之间阻碍岂止是马里亚纳海沟那么简单,简直就像地球与太间的距离,中间还隔着水星和金星。 人类会上毒蛇吗? 其实在天审看来,黎鸿着实有些多虑,蕾欧娜伍德毕竟不是毒蛇,她只是个可怜的美貌少女。 离开了莫尔狱,这些圣殿骑士看着被铁链锁住的黎鸿,终于犯了难。圣殿骑士前来轻车简行,故而也未准备囚车——谁会为恶的女巫准备囚车呢? 但到了监狱外,骑士们看着被拽着走得踉踉跄跄的少女,又看见她被石头咯得通红的光脚趾,竟然忍不住生了些怜悯之心。圣殿骑士们为教廷出战击败过无数次异教徒,护卫教廷战功赫赫,从未做过押解犯人这样的事。若非他们这只小队恰巧执行完任务从博卡拉公国经过,这种活本也不该他们做。 见惯了战场枯瘦如柴面目可憎的对手,忽然见到这般模样的女巫,大部分骑士都不心生不忍。 其中一名骑士低低道:“和我妹妹差不多大呢。” 圣殿骑士团内一时间便陷入了沉默,他们看着这名瘦弱又可怜的小女巫站在原地,黄金一般的眼眸里全然没有清情况的茫,狰狞的铁面具覆盖在她的下半张脸上,却将她显得越发纤细易折了起来。 没有囚车,如果他们上马赶路便意味着这名少女得跟在马后奔跑,她这样脆落的脚踝跟得上圣殿战马步伐吗?恐怕出不了几百米,就只能被在地面上拖拽着前行了吧。 之前开口的那位圣殿骑士忍不住道:“虽说是罪人,但教廷也没有折磨罪人的传统吧?” 利昂格里菲兹整理好了马鞍,正上马,却见自己的部下们全都站在马边,看着那名拥有异瞳的少女面纠结。他只是一瞬便明白了他们在纠结什么。 骑士长冰蓝的瞳孔在女巫的身上扫过,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他的神冰冷,马上的身姿是如此的高不可攀,就连黎鸿都觉得,自己这次是完蛋了,得躺平一路被拖去教廷了。骑士长终于开了口。 利昂格里菲兹道:“给她准备囚车。” 先前不忍的那名骑士闻言,双目忍不住一亮,唉了一声,便上马奔向不远处的莫尔狱,要求狱卒立刻准备一辆囚车。考虑到黎鸿那纤细可怜的身板,他补充了一句:“稍微舒服点。” 于是当他带回囚车后,木质的冷囚车内铺了一层干净的被褥,看起来突兀极了。利昂见到这被褥默不作声地看向牵来囚车的骑士,这名骑士嘿嘿笑了两声,就开了囚车的门,冲黎鸿道:“呶,小女巫,进去吧。” 黎鸿看着这干净的囚车,明显环境要比她先前待的石牢好,不由的有些动。她说不了好,只能的向对方微微鞠了一躬,而后手脚并用的爬了进去。 骑士看着她那狈的模样,忍不住说:“就这点力气,她是怎么杀了她养父全家的,男人随便一巴掌就能把她拍倒了吧。” 他的同伴看起来颇有同,但瞥见了骑士长面无表情的侧脸,便不由得板正了态度,道:“不是说她和黑森林的恶龙有易吗?或许是恶龙干得呢?” 骑士没有发发现骑士长的脸,仍旧好奇道:“可我们都曾见过龙,如果真是龙,卡尔村现在应该就是一片灰烬了。怎么才死了十七个?” 同伴:“……” 骑士接着道:“其实接到判决我就很奇怪了,这点事没道理教廷的审判官想不到啊?难不成还有别的证据指证?” 他的同伴用力的咳嗽了一声,骑士颇为不的看去,然而这一眼,便让他看见了骑士长面无表情的脸。 骑士:“……” 利昂道:“范伦丁,你忘了我们死在巫师咒术下的同伴了吗?既然圣女已经裁定她是女巫,我们只需要执行判决。希望你还没有把教廷的十诫给丢忘干净。” 骑士范伦丁乖乖低头:“抱歉长官,我昏头了。” 好在利昂本身也不打算追究,警告一番也就够了。他策马来到囚车边,对上了女巫那双黄金的眼睛,冰蓝的眼睛略闪了闪,而后毫无停顿的,在黎鸿面前指尖用力,咔哒一声锁上了囚车。 黎鸿:“……”这反差太大了,我好难接受。 委屈,想哭。 黎鸿在囚车里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蜷在一角。另一边,利昂见大家总算收拾好了,便扬起了马鞭,大喝一声,率领这支在大陆上受赞誉的骑士团快马往克里斯帝赶去。 黎鸿坐在囚车里,只觉得颠的厉害,还好囚车里事先铺好了被褥,她抓着木栏,倒也没有被颠簸的太厉害。骑士团在奔出莫尔狱的范围后,也不知是否发现了她因颠簸而苍白的脸,渐渐放缓了速度。名为范伦丁的骑士见状还有心情策马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认真的问:“你真的是女巫吗?” “女巫中也有你这么弱,这么蠢的吗?” 黎鸿:“……”朋友,就算你这样问,我也回答不了啊? 范伦丁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脸上被勒住的面具,顿了顿,问她:“很疼吗?” 黎鸿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但范伦汀本不会听见她的话,于是她略犹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幕在范伦丁的眼里,显然就是遭受了迫害的无辜少女害怕极了,惊疑不定地思考着他的可信度后,方才敢小小的点个头,表达心里话。 范伦丁便越发觉得她可怜:“说实话,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呢。” 他唠唠叨叨:“这一年我都在外面,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这次回去我给她准备了很多礼物,希望她能看见礼物的面上,不要因为我错过了她的生宴会而把我赶出去。” 黎鸿:“……” 范伦丁等了等没有等到回音,才想起自己失言了。他的妹妹是伯克伯爵之女,过得生活享受到的宠,自然是眼前这名被冠以了女巫之名的乡野丫头从未能想象到了。他这种看似抱怨的话,或许会伤到对方的心也说不定。 但范伦丁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只能问些别的试图转移话题:“你真的是女巫吗?” 黎鸿听到这个问题,犹豫了很久,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在蕾欧娜的记忆中,她确实见过黑森林里的那条龙,只是那条龙一直在睡觉,蕾欧娜一直在和一条沉睡的龙说话。但有关卡尔村的血案,蕾欧娜却是一点记忆也没有。如果指控蕾欧娜作为女巫的证据是龙,那么蕾欧娜女巫的罪名便逃不了。 但如果证据是卡尔村的血案……蕾欧娜还能算是女巫吗? 黎鸿陷入沉思,范伦丁得不到答案,只当她是在莫尔狱待得太久,害怕多说多错,便叹了口气。 范伦丁喃喃道:“我问你做什么,反正也没用。教廷裁决已下,你不是也得是了。这种事每年都要发生几百起,真真假假,本分不清。” 话必他真心实意说:“你有点倒霉。” 黎鸿:“……” 行进的队伍的最终在郊外的一处小溪边停下,此时太已经泛红,落将近。利昂估摸了时间,下令就地扎营休息。这些出生世家的贵族子弟因为长期的军旅生活,倒是洗掉了这个时代许多贵族身上的颓懒之气。便是洗衣做饭,也没有他们不会的。 当黎鸿在囚车里亲眼看见了一名银甲骑士了铠甲快的下河捉鱼后,骑士长利昂格里菲兹起袖子生火烤的模样已经不能惊到她了。 有序的分工让他们成功在太落山前完成了扎营和晚餐的准备。当范伦丁端着分给她的土豆浓汤走来时,才发现她面上箍着面具,本没法吃饭。 范伦丁吓的不行:“你该不会一直就这样没吃也没喝吧!?” 黎鸿沉默了会儿,伸出手示意自己想要杯水。当范伦丁赶紧倒了杯水给她,她将水眼见面具与皮肤的空隙倒入,嘴挣扎张开,用这种办法来喝水。她给范伦丁演示了一遍,而后将杯子还给他。然而她手刚递出去,便看见眼前这名骑士红了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黎鸿:“……”我还没觉得自己很可怜? 范伦丁接过了杯子,了眼睛,深深看了黎鸿一眼,转头就冲篝火旁边的利昂嚷嚷道:“长官,长官,她脸上带着这面具本没法吃饭啊。我们回去至少要两个多月的时间,她两个多月没饭吃,肯定得饿死在路上!” 范伦丁嚷嚷地实在太大声了,以至于合眼浅眠的利昂不得不睁开眼睛,看向这边。他本来不想理会范伦丁这容易心软的病,但这次他倒是没说错话。圣殿骑士团接到的命令是带回去执行火刑,若是黎鸿就在这儿死了,算是骑士团失职。 利昂思考了片刻,便从篝火旁起身,两步走到囚车旁,看见了黎鸿被面具箍着的脸。 这名女巫就像是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命运一般,一双金的瞳孔里是纯净的好奇,利昂顿了一瞬,而后对范伦丁道:“你让开,我看看。” 范伦丁不情不愿的走开,说着:“我刚才看了一下,好像没有钥匙孔,这到底是什么枷锁?”、利昂扫了一眼,回答道:“博卡拉公国认定巫师们的力量来源自咒语,因而他们在抓住巫师后,便会用刑具封住他们的口,好让他们念不出咒。” 范伦丁忍不住嗤笑:“巫师下咒哪里就一定需要念出来了?这种做法,反而只会断了无辜之人申辩的权利吧!” 利昂淡声道:“范伦丁,这是教廷的裁决。” 范伦丁立刻闭上了嘴。 利昂盯着黎鸿看了两眼,而后向囚车内探出手去。此刻的他已经褪下了那身笨重的铠甲,出的手指修长有力,充美。但黎鸿本来不及欣赏这位高冷骑士长的手,就被他扣住了脖子,拉向囚车木栏! 黎鸿吓了一跳,心以为自己肯定要撞上木栏了,却不想利昂力道把握的很好,既把她从角落拽了过来,也没让她受到一点伤害。黎鸿和这位骑士长之间只隔了一道木栅栏,黎鸿几乎能觉到他的呼。 这位骑士长低下头,那双冰蓝的眸子盯着黎鸿微微眯起,黎鸿看着他不知为何便想起了黎瑰,心脏不由的一顿。而利昂却没有意识到她的变化,只是伸出了双手,触碰上了她面颊上的面具。 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黎鸿垂下眼,几乎能觉到对方的手指隔着铁面在她的脸上游走。利昂摸索着,终于在她的颈后找到了机关。骑士长在动手前,略分了一眼给几乎被拥在他怀里的女巫,顿了顿,冷淡提示:“会有点疼,忍着。” 话必,他也不去管黎鸿到底有没有准备好,便扣动拆卸了机关。黎鸿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刺痛,还来不及喊疼,脖子更是觉到一股自内收缩的力,迫的她在瞬间失去了呼,以为自己即将就要被掐死! 好在在她被掐死之前,黎鸿听见了有神沉闷的咔哒声。原本锢着她的铁质面具瞬间如同被拆散了的玩偶,碎成几片哗啦掉落在了骑士长的手中。 利昂看了眼这内部都生了血锈的刑具一眼,淡金的眉忍不住皱了皱,而后毫无犹豫的将这东西丢进了湖里。 黎没注意这一幕,她正抚着自己的脖子拼命气。等她刚抬起头,看见的便是范伦丁游戏言又止的面孔,黎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要摸上自己的脸,然而她的手只是刚举起来,就被利昂卡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黎鸿怔怔地看向这位骑士长,这位骑士长面容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他的眉头未受他控制,微微蹙起。黎鸿在对方领口带着的一枚银片上看见了自己的倒映。 虽然画面不清晰,但这并不妨碍黎鸿看见了自己泛着红并隐隐有些溃烂的下半张脸。 她的视线完全定在了骑士长前的银片上,利昂注意到她的视线,立刻将握住了银片遮住了她的目光。这位骑士长见黎鸿已经发现了她脸部的情况,便松开了手。他虽冷漠,但也知道对女孩来说这件事有多严重。 范伦丁见黎鸿还没反应过来,不由有些着急道:“你,你别伤心!” 黎鸿被他这句话提醒了,终于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她问天审:“我这算不算是到最烂的牌了?这样的脸你觉得泡得到利昂格里菲兹吗?” 天审犹豫道:“能……吧?” 黎鸿:“……” 黎鸿质问道:“你犹豫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犹豫!” 天审心虚:“……我没。” 黎鸿觉得难过极了,前两个世界明明还那么容易,为什么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切到了地狱难度?连个normal的过度都没有吗?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竟然就这么没声息的掉起眼泪来。 当第一滴泪水砸在囚车上溅开时,范伦丁简直觉得那溅开的不是泪水,而是自己的心脏。 他慌慌张张想要安对方,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胡道:“女巫不靠脸吃饭的,不难过,别难过啊?” 黎鸿:“……”哦,更伤心了。 黎鸿正哭得委屈,忽然伸出一只手替她擦去了盛在眼睫上的泪珠。 “别哭。” 黎鸿闻言一惊,下意识抬头,倒忘了继续委屈。 利昂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还是那副面部表情的死人脸。 他垂眼看着黎鸿,慢慢道:“你脸上的溃伤不重,敷点草药就能恢复。” 黎鸿瞅着他,充狐疑:“真的?” 利昂低头看她,面无表情。 黎鸿立刻缩了回去,也不哭了,只是小声道:“你说的啊,骑士不能骗人。”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