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女子笑了起来,她腔微震,回了自己的手,“可不?你如今是天天美人在怀了,我哪里能去抢那些美人的位置。” 兰沁酥虽一直没有娶夫,府里却养了不少男妾。 “姐姐不喜他们?”兰沁酥立即道,“酥酥明就将他们送回去。” “人家伺候你了那么久,说不要就不要了?”兰沁禾退开了一些距离,“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吧,姐姐明再来看你。” 她说完一甩缰绳,伴着骏马的一声嘶鸣出了绮水楼,后面跟了同样骑马的银耳和两个跑腿小厮。 兰沁酥看着,看着那抹背影在夜中消失不见后,才怅然着放下窗帘。 “主子,咱们回去吗?”倚沐按照兰沁禾的话,将那身官服披到兰沁酥身上。 却不想女子猛地挥手,将衣服打落。 “难不成还留在这儿过夜?” 她靠在座背上,眉宇之间透出点点沉。 倚沐胆战心惊地跪了下去,从三品的官服掉在面前,她却捡也不敢捡起。 …… 西宁郡主府 兰沁禾下马进屋,旁边来两个伺候的丫鬟将其身上的衣服换了,又有人打来热水,替她擦脸。 “主子,”银耳跟在后面,她见着面前这副丫鬟环绕的场景,忍不住担忧道,“明您进,见了太后,她老人家怕是又要拿您的婚事说事了。” “那就让她说。”兰沁禾抬起下巴,让丫鬟擦拭脖颈,接着在另边的金盆里洗了洗手。 她边洗边睨了眼银耳,“还是说你也想问问我的婚事?” “奴婢不敢。” “是父亲遣你来当的说客吧。”她走上主位坐下,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似笑非笑地问道,“他又有什么好人选了?” 银耳见兰沁禾已然悉,便不再隐瞒,“老爷说纳兰家的小公子人品端正,是个好的。” “纳兰家的小公子?”兰沁禾在脑里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那是谁,“我记得他今年不过十六吧?父亲也真是的,人家哪里看得上我这个老太婆。” “主子才不老。”银耳刚要说话,就听见里间传来一娇俏甜美的声音。 穿着粉裙的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方才的声音就是她发出的。 “一个天天养在深闺里的小白脸,哪里配得上我们主子。”小姑娘唤做莲儿,是幼时便伴在兰沁禾身边的丫鬟,在府中极为受宠。 她是兰府管家的小女儿,六岁的时候调到了兰沁禾身边,比兰沁禾小了八岁。 “莲儿慎言!”银耳蹙眉,纳兰将军是兰国骑的旧部,如今接替了兰国骑的班子,在武将中颇有地位。他愿意将唯一的儿子嫁给兰沁禾,也是在向兰国骑表明忠心。 “听听,多和你银耳姐姐学学。”兰沁禾丝毫不恼,反倒脸笑意,“下次可不能这么没规矩了。” “主子就是奴婢的规矩,”莲儿嬉笑着,“奴婢才不跟银耳学,能让主子开心才是正经的。” 兰沁禾笑得愈加开了,“就你吃了。” “主子刚才说明进,您进带上莲儿好不好?今天都把莲儿一个人丢在府里,奴婢快无聊死了。” “问你银耳姐姐同不同意。”兰沁禾往后一靠,将题丢给了银耳。 “奴婢哪敢替主子决定,”银耳低头,“自然是主子说带谁,那就带谁。” 莲儿当即扭头,兴高采烈道,“主子,银耳姐姐同意了。” 兰沁禾挑眉,“我怎么没听到她说要带你去?” “银耳说主子带谁就带谁,主子一向最疼莲儿了,怎么可能不带莲儿呢。”莲儿跪到了兰沁禾跟前,讨好着给她捶腿,“主子您肯定会带上奴婢的,是不是?” 兰沁禾失笑,“你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倒叫我不好反驳了。” “天天跟在主子身边,说话当然会有道理。” “成了,”兰沁禾收回腿,“本说不过你,银耳赶紧把带回来的糕点拿出来,堵上这小妮子的嘴,免得一会儿我整个人都被你绕进去。” 在王爵里,男分亲王、郡王等,女则分公主、郡主、县主之属。 像是王爷自称本王、尊称为爷,同样的,西朝的公主郡主也自称本,下面的人可称一声娘娘。 “是,主子。” “一会儿你再辛苦下,安排好明天进的事宜,”兰沁禾起身,“我在房里看会儿书,有事情随时来问。” “是,主子。” 兰沁禾身边的丫鬟各司其职,主管整个郡主府的是银耳。当初莲儿来到她身边,做的是书童,现在关着梳头更衣的活儿。与其说是丫鬟,更像是个小妹妹一样,十分受到兰沁禾的宠。 翌一早,兰沁禾坐上了进的车舆。 当今的太后不是圣上的母亲,而是先皇的母亲。如今的圣上不过二十五岁,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孙辈之中,太后竟是只有兰沁禾这一个外封的郡主。 二十年前,兰国骑大捷,先皇赏赐了兰家一个王爵,按理是该给嫡长子兰贺栎的,然而兰国骑疼女儿,硬是在册封的名单上写了女儿的名字,这才变成了西宁郡主兰沁禾。 全天下都以为这是兰家天大的荣耀,可只有兰家人自己清楚,这件事有多麻烦。 王、公、候、伯,封兰国骑为公,却给他的孩子封王;一边收了兰国骑的权,一边不断提拔万清,先皇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二十年来,兰国骑割兵权后一直当了个闲官,再未领过一次兵。哪怕二十年之中东南倭寇不断,他也从未南下过。 于此相反的是,万清一路畅通,从翰林院渐渐步入内阁,如今已是当朝的次辅。 “沁禾,父亲对不起你。” 兰国骑看孩子们的眼神总是愧疚的,嫡长子兰贺栎年少成名,在江南一代极有美名,却在成年后进入了钦天监,远离的政堂。 兰沁禾连中三元,却也在状元及第后待在了国子监,甚至连四书五经都不敢教,只做一个教琴教礼的副职。 “母亲,女儿是不是还是不要考取功名为好。”当年她曾这么问过万清,被万清驳回了。 “你如今的才名考不考进士都无差别,不如大大方方的去考,考完了依旧留在国子监,让圣上以为你不过是个风才子,并不想沾染朝堂之事。”万清吩咐道,“在殿试时千万记得,你兰沁禾是个无心朝政的雅士,皇上吩咐你什么差事,都要拒绝。” “是,女儿谨记。” 七岁那年,母亲的哭泣成了笑话。 “沁禾……你后要上进啊。” 她上进什么呢。 她不过是个,无心朝政、沉溺风月的风雅士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管公主郡主叫娘娘,这个设定出于我个人的癖好,查了一下,娘娘是指尊贵的女,也没有特指一定是皇妃。 于是为了我的恶趣味,就这么定了! 第11章 过北安门,再过玄武门,一连串的通报检查,好不容易才进了慈宁的殿门。 兰沁禾下轿,整了整仪容,领着莲儿进了内殿。 小姑娘在府里闹腾,到了外面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是拎得清的,一路上乖乖的一声不吭,只是跟在兰沁禾身后。 女一早通报过了,她直接进去,见太后正半眯着眼睛,坐在榻上听琴。雍容华贵的老人怀里抱着一只波斯猫,纯白的发,两只眼睛一只碧一只蓝,看见兰沁禾后,喵了一声。 “太后,西宁郡主来了。”旁边的姑姑小声提醒道。 老人睁开眼睛,朝兰沁禾的方向看去。 “皇。”兰沁禾挽了笑,提裙快步过去跪下,“沁禾来给您请安了。” “是沁禾来了?”太后上了年纪,眯着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是沁禾来了。” “啊,是沁禾。快点,快点坐到皇身边来。”太后招呼着,把手里的猫递给丫鬟,“什么时候进的,就你一人来了?” “刚刚进的,就是来看看您老人家。”兰沁禾坐到了太后身边,“母亲本也想来,但她最近公务繁忙,南边犯了倭寇,她正加值呢。” “哦,”太后迟缓地点了点头,“她是忙,是忙的,国事要紧,让她不用惦记着我。” 她说罢,转头对着边上的丫鬟道,“去,之前皇后带过来的什么糕,拿出来,给沁禾尝尝。” 兰沁禾急忙阻拦,“皇,那是皇后娘娘孝敬您的,我如何能吃?” “唉……”太后叹了口气,“你母亲忙,皇上忙,皇后也忙,大家都忙着,只有你愿意来这慈宁了。我老了吃不了那些东西,你不吃,也没人能吃了。” “皇,都是孙女不孝,早该来见您的。”兰沁禾眼睛一红,跪在地上请罪,“我这就跟皇后娘娘说去,准我搬来慈宁同您一块儿住。” “诶,不像话。”太后摇了摇头,“快起来,西朝所有的栋梁都等着你雕,你怎么能一天到晚陪着我个老太婆呢。” “你呀,在国子监好好当值,替我们西朝多出几个人才,我和先皇还有列祖列宗就都高兴了。啊,快起来吧,起来吧。” “皇……”兰沁禾有些哽咽,“您这般深明大义,天下的士子若是知道了,必定一心报国好好念书。” “好、好好啊,念书是好的。”太后拉着兰沁禾重新坐到身边,“但也不能光念书,你母亲之前来给我讲理学,她是怎么说来着,知、知…” “知行合一。”兰沁禾接话。 “啊对喽,知行合一,咱不能一天到晚就扎在书里,还是要落到实处,要干事啊沁禾。” 兰沁禾沉默,这话她没法回答太后,只能摆出个好看的笑脸来作陪。 太后见她不说话,难过地叹了口气,“你是个好的,当年多好啊,先祖爷还在世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沁禾以后是能成大事的,你看看她适合入阁在京呢,还是适合封疆在外?” “皇!”兰沁禾忍不住轻呼一声。 太后却自顾自地讲了下去,“先祖爷说,沁禾就是咱们唯一的孙女,戚家就这么个女孩儿,不管她想在京还是在外面,朕都会护着她。” “可是你瞅瞅,”太后蹙着眉看向了兰沁禾,“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呢?内阁的椅子,皇一直让彦韬给你留着,说是我孙女要坐的,把首辅开了都要留出位置给沁禾。” 她拍了拍兰沁禾的手,“留了这么多年了,皇死之前,还能看到吗?” 兰沁禾一时有些心冷,二十年了,父亲割兵权,赋闲在家已经二十年了,可皇家还是对他们兰家疑虑忌惮。 她无奈一笑,“皇,您也见到我母亲那个样子了,每子时才睡下,寅时末就要起,才五十六的人,已经老成了七十的模样。您就饶了我,让孙女当个逍遥王吧。” 太后听罢,又是一声长叹,“这样不好,年轻的时候要累点好,累点,老了才能有些回想。” 兰沁禾笑道,“您孙女是锦衣玉食、罐子里头长起来的,如今再要我吃苦,怕是已经受不住了。”她起身,“让那琴师退下,孙女给您弹奏一曲吧。” “你每在国子监就弹琴弹琴的,我在这里也是每天听琴听琴的,腻味了。”太后撑着起身,兰沁禾和旁边的女赶忙上前搀扶。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