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错”邓节苦笑:“那是谁的错?赵翊吗?” 刘昭没有回答。 邓节笑着摇了摇头,讽刺地道:“差一点我也死了。”她说:“赵翊他想杀了我。” 她的眼睛是红的,她其实从没想过要赵翊的命:“就算我们之间并无情,可到底是一夫……” “够了!”刘昭突然喝了她一声,转而声音又低了下去,似在喃喃:“够了,别说了。” 别说了 第十九章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夜里的山林与白不同,高耸的参天的树木时而看来像是鬼影,忽远忽近似是的嚎叫声。 刘昭回头看她,她的脸发白,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 刘昭皱眉道:“你还好吗?” 邓节点了点头,说:“只是陛下,这山里怕是有野兽。”她说:“以前在江东时,总有百姓被山里的野兽吃掉的事发生。” 刘昭目光柔和一些,说:“别担心,前面有个草屋子,应该是荒废的,今晚就在那里过夜,生起了火,野兽就不会靠近。” 邓节点了点头,但脸显然不好。 刘昭没有说错,不远处的那间茅草屋子确实是荒废的,应该许久都没有人住过,灰尘很大。 刘昭一推开门,就呛的咳嗽,挥了挥袖子勉强将灰尘挥散了一些。 白的月光从结蛛网的窗子里照进来,她没有再听见野兽的声音,只有夜里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静谧而又凉。 刘昭来了一些树枝准备生火。 邓节惊慌失措:“陛下” 刘昭与她视线相对,似乎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他笑了,说:“怎么了” 邓节说:“陛下贵为天子,这种事还是给我吧。” 刘昭将宽大的天子朝服挽起来,笑说:“你忘了吗?以前都是我来生火,哪里有什么陛下,有什么天子。” 他的话一下子将过往勾了出来,邓节垂下手,抱膝坐在了地上,沉默不语。 许多年以前,都是由他来生火的。 她记不清了,大概也是这样一个夏天,也是这样一个晚上,她的叔父将他,一个清俊的少年领到了她的家里。 她垂着眼帘,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浓密的蛾翅般的睫下是一小片黑的影。 “呼”的一声,将她的心神拉回了来。 刘昭已经将火点起来了。 他将手上的灰尘拍掉,站起来说:“这些树枝烧不了多久,我去再找些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他用的是我,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说:“我不会走太远,一会儿就回来。” 邓节点了点头,说:“陛下一定要注意安全。” 刘昭怔了一下,蓦地,道:“朕知道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邓节自己,她望着火堆有些出神,伸出来手来触碰那火堆,指尖触到火苗的一瞬又猛得收了回来。 她叹了口气,道:“我这是怎么了?” 邓节身子向后靠在了木板子上,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然而她又听到了脚步声,她睁开眼想:刘昭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方这么想,就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人,是一个身着军装的士兵,他的耳朵被割掉了,拿着破布包着,下巴留着络腮胡子,身形壮硕。 邓节见他身上着的铠甲,是吕复的人,下意识向后退了退,防备地盯着他。 “四下无人,只这么一个柔柔的美娇娘。男人不仅说:“地方怎么会有女人”说着走向她。 邓节起身要跑,手臂一紧,被他按了住,他壮硕的身体着她的身体,铠甲上浓烈的血腥味让她窒息。 “放开我!”邓节吼道。 那男人见她挣扎笑得更开心了,糙的手就要撕她的衣裙。 邓节瞪着他,克制住发抖的身体,冷声道:“我是天子的贵妃!你若是敢对我无理!你觉得你们主公能饶过你吗!” “贵妃?”男人一时被唬住了,再定神看她的穿着,确实不太像是一般女子。 “是,赵翊携天子赴官渡,我就是同天子来的,白你们偷袭辎重部队,我这才与天子走失。”邓节冷冷地瞪着他:“你若是敢伤我一汗,我可以保证,你全家老小皆不得善终。” 这汉子哪里经过这种事,真的叫她蒙住了,邓节冷声道:“你现在松开我,将我带去给吕复,我可以保证,你会加官得赏,这两者怎么选择,你总不会想不清楚吧?” 男人立刻松开攥着她胳膊的手,慌地就要起身,道:“夫人,……” 就在此时,“嗙”的一声巨响,男人的瞳孔收缩,身体僵直,脖子上溅出了滚烫的鲜血,继而硕大的身子一沉,倒地搐。 “陛下”邓节从地上爬起来。 天子将剑从汉子的脖子里□□,收入鞘中,搀扶她道:“没事吧” 邓节惊魂未定,摇了摇头:“没事” 刘昭的目光落在还未死透的躺在血泊中出的汉子上,再度出剑来,给了他一个痛快。而后将尸体拖了出去,扔在了后面的一个小茅屋里。 刘昭回来后,将沾了血的宽大的衣袖卷起来,又将刚刚捡来的树枝堆到火堆旁,说:“方才那士兵应该是走散了的,我出去巡查了一圈,没见着有人。”他从怀里拿出几个果子给她,又道:“周围没有什么吃的,只捡了几个果子,你先凑合一下。” 邓节慢慢地接了过去。 刘昭抬眼看她,说:“让你受惊了。” 邓节摇了摇头,微笑道:“妾在想,幸好刚才陛下没事,倘若陛下出了事,妾真不知要如何自处,如何向兄弟父亲代。” 刘昭垂下眼帘,将火堆堆旺一些,不再开口。 安静了许久,邓节说:“陛下,妾可以无理的问陛下件事吗?”。 刘昭说:“你说” 邓节看着手里的果子,迟疑一下,道:“陛下,蒋贵妃的事……”她略做停顿,改口道:“那太极殿上的事,是陛下的授意吗?” 刘昭沉默了,许久都不开口,就在她以为他不打算回答她的时候,刘昭道:“你觉得呢?” 邓节指腹摩挲着果子微糙的果皮,道:“妾……”她略施一笑:“他们都说蒋靖是陛下的忠臣,可是我认为陛下没有理由如此冒险的安排在太极殿上杀赵翊,这岂不是置天子的安危于不顾吗。” 她说:“所以妾也糊涂了。” 良久刘昭轻笑道:“忠臣”仿佛是个可笑的笑话,他看着火堆,用剑尖堆了堆灰,说:“这天下还有汉室忠臣吗?”似在讽刺。 “车骑将军蒋靖”他的语气嘲讽似的,又慢慢地平静地道:“朕在蒋姚之前,曾有一位皇后。” 邓节一怔,心口似乎有些难受,她说:“是……” “是在长安的时候”刘昭也席地而坐,说:“在朕继位的第二年,朕受蒋腾迫被迫从洛迁都长安,在空旷的长乐里,朕娶了朕的第一位皇后。”火光照着他清俊的脸庞,他的眉眼间是平静,是淡漠,可是她还是在他的眼眸看到了难过。 他说:“她叫杨莲,出自弘农杨氏。” “在未央的无数个长夜里,在蒋腾的软与迫中,是皇后一直陪在朕的身边。”他忽然停下,他的眉眼间十分淡然,仿佛再讲述别人的事情,在未央无数个长夜中,他曾与年轻的皇后相濡以沫,或许他不算真的她,又或许,皇后于他已化为了亲人,他们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陛下”邓节轻轻叫他。 刘昭低头笑了笑:“后来,蒋腾被杀,朕被李傕郭泗掳走,两年之间,朕作为他们的傀儡,被数次辗转,朕的身边没有人没有奴婢,朕与皇后只能自己生火,去李傕郭泗那里讨要些粮食。”他对她笑道:“你信吗?两年之间,朕不曾食过腥。” “再后来,黑山军的余攻入长安,长安大,这时蒋靖提出要助朕东归洛,但朕必须娶他的女儿蒋姚为皇后。”他将树枝扔进火堆,目光郁哀凉:“就是在那一天,朕的皇后自戕于长乐。” 他苦笑道:“可是,朕知道皇后不是自戕,是蒋靖。” 他说:“他们没有给朕选择,没有给朕余地,甚至没有没有给朕时间,他们迫不及待的便绞杀了皇后。”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她说:“朕这个天子,当的也很窝囊吧。” “陛下”邓节轻声叫他,却不知从何安,静默了一阵,然后道:“陛下您知道妾的父亲,妾的阿弟为何会捍卫汉室吗?因为他们认为陛下您是一个好皇帝,一个好天子,初平三年,关中大旱,又恰逢蝗灾,是陛下以死相,命蒋腾开仓放粮,天下人都会记得陛下的。” 她微笑道:“妾的阿弟说过,陛下他一位好皇帝,一位好天子”她说:“他的子民理应戴他,他不过是生不逢时,仅此而已。” “是吗?”刘昭笑了笑,突然问道:“那你呢?在你看来朕可是个好皇帝,好天子。” 邓节没有回答,她低下头,大半张面孔隐藏在黑暗里,火光下她的身体影影绰绰的,声音也淡淡的:“妾不知道,妾只是一介妇人,哪里懂那些朝堂上的事。” 刘昭默了默,兀自轻笑一声:“朕如今只但愿千载后的史书上不要将朕写成亡国之君。” 他继续说:“蒋靖并非是个忠臣,他不过是第二个赵翊,然而他却又不如赵翊,空有野心罢了。” 邓节抬头说:“所以太极殿……” “朕猜到了”他淡淡地说:“赵翊又岂是那么好杀的,是他们太愚蠢了,太心急了,不过,朕也没有想阻拦蒋靖,朕也阻拦不了,其实蒋靖也巴不得朕死,朕死了,赵翊死了,贵妃肚子的孩子就是天子。” 他早就看透了他们,道:“管贵妃肚子怀的是什么,哪怕她生下来的是一只狸猫,也能做天子。” “天不早了”刘昭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淡淡地道:“你睡会儿吧,朕来守夜。” 邓节于是也不再追问了。 然而她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却觉得在他看来她与邓家是否忠于汉室并不重要,甚至在他看来他自己的命也并不重要,因为她在他的眼里看不见半点朝气与希望,他的眼睛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平静与哀凉,好像无时不在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她想:那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谢在2019-11-16 09:33:29~2019-11-17 12:0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芝士6tun 3个;千千、3841155367 1个;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芝士6tun 8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怎么样”程琬皱眉问前来回报的士兵。 士兵跪地回答:“禀大人,还……还是没有找到。” 程琬看了一眼冷着脸赵翊,转而对士兵道:“再派人去找,把周围的山都倒过来,也要找到天子!”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