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让她知道,谢恒是因她而死。 这一晚,沐沉夕辗转失眠,半夜,谢云诀没有来。 一连数都是如此,谢府议论纷纷。一片悲戚的氛围之中,唯有王诗嫣心情愉悦,她哼着一支曲子绣着荷包,十指纤细修长,很快将一只荷包绣好。 清浅悄无声息入内:“他们确实已经有许久未见了,想必对于谢恒的死,谢云诀是怪她的。” 王诗嫣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时机成了。”她起身翻出了一件素白的衣裳,对着自己比了比,“你看我穿这一身如何?” 清浅扫了她一眼,颔首。王诗嫣换上了素白的衣裳,梳洗好,提上命厨房准备的致糕点,不疾不徐地去了谢云诀的书房。 她立在雪中,清浅进去通禀。出来的是丝萝,她淡淡道:“公子在处理公务,还请您稍待。” 王诗嫣也不着急,在寒风中立了许久。最冷的冬天过去了,不再飘雪,但还是冷的。 约莫等了半个钟头,里面总算有了动静,丝萝唤她进去。 王诗嫣进了书房,这才觉到一阵暖,忍不住打了个嚏。 一抬头,正对上谢云诀关切的目光:“怎么等了这么许久也不进来?” 王诗嫣浅笑,温声道:“夫君在忙着国事,我…不敢叨扰。能在外面守着已经心意足了。” 谢云诀的手紧了紧,旋即温柔道:“傻瓜,冻着了吧。去炉火旁暖暖——” 王诗嫣却凑到了他身旁:“能在夫君身旁,我…心中便是暖的。” “我看你还提了食盒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些我亲手做的糕点。夫君要尝尝么?” “好…好啊。” 王诗嫣取出了糕点,谢云诀闻了一口,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小口尝了尝。 “夫君…不喜?” “太甜了。我喜清淡些的。”谢云诀放了下来,“不过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王诗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面上却还带着笑:“夫君忙于政务辛劳,我正巧学了些按摩的手段,不如我替夫君解解乏?” “…好…” 王诗嫣绕到谢云诀的身后替他按额头,便瞧见谢云诀身前的书案下藏了一张纸。她心生好奇,给谢云诀捏着额头没多久,便转着手腕道:“我太没用了,稍稍用力手便酸了。” 谢云诀捉住了她的手腕:“我瞧瞧——” 王诗嫣拒还道:“没事的,只是有些酸。” 她说着要回手,身子却一个不留神滑到了桌上,“无意”碰落了桌上的东西。赫然,她瞧见了长安的舆图,其中有几个点被朱砂圈了出来。 她迅速记住,连忙起身慌张道:“妾身莽撞,请夫君责罚。” 谢云诀不动神将那张图盖了起来:“无事,你既然累了就先回去休息。” 王诗嫣颔首匆匆离去,回到自己的住处,立刻关锁好了门窗,低了声音对清浅道:“快去告诉太后,谢云诀有心要造反!” 清浅惊愕地瞧着她:“你是如何知晓的?” 王诗嫣将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清浅,她略一思忖道:“你才去一次便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难道不怕是他骗你?” 王诗嫣冷静了下来,思忖良久:“那此事先按下不说,待我再去探探。” “好,没有确切的消息不可贸然告知太后。” “对了,最近那个女人如何?” “还能如何,每埋头不出,说是养胎。我看是遭到了谢云诀的厌弃,也没脸见谢家的人吧。” 王诗嫣冷笑:“活该如此,得到了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这些都是她应该受的。” 而那头,沐沉夕打了个嚏,紧了紧衣裳,手中却多了一银针。 “少夫人,少爷说了,他不需要您给他绣什么荷包之类的,只要不扎了手便可。” 沐沉夕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只是她手中的针却在不停旋转着,杂无章之中,忽然,那针立住了。叮咛瞧见那针径直穿过灯罩,熄灭了油灯。 她嗔怪道:“少夫人,您这又是在做什么?” “练功夫。”她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发现了更厉害的敌人,那么她自己也要更厉害才行。 沐沉夕起身去将钉在柱子上的针拔了下来,可走近了才发现,那针已经没入其中,拔不出来了。 王诗嫣那头可没歇着,密集地寻找各种借口去探望谢云诀,他渐渐的也不再阻拦她,由着她自有出入起来。 谢府一时间也是议论纷纷,说这谢家怕是要换女主人了。 虽说人一向拜高踩低,但沐沉夕这郡主名头犹在。加上她平里待下人又不错,并没有发生什么受到欺负的事情。 可这件事传入了公主府之中,长公主便坐不住了。她去寻了钟柏祁,将谢府的情形一说。两人合集来合计去,不由得想象起了沐沉夕大冬天被赶出门洗衣服的情形。 “夕儿她这人就是太傻,这人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也不吭声。”长公主抹着眼泪道。 钟柏祁也是恨铁不成钢:“我早说谢云诀不是个好东西。谢恒死了,大家都难过。可这件事怎么也算不到夕儿头上吧?诚然那杀手是因为和夕儿的恩怨,可夕儿当初杀了这个金国人,救了几百条人命,怎么没人算这一笔账呢?” “可不是么,我们夕儿命苦啊。爹娘不在了,夫君还不疼,真是…真是…”长公主哽咽了起来。 钟柏祁立马上前宽她:“事已至此,总不能让她大着肚子被赶出来。但这王诗嫣也得教训教训!” “你可有法子?”长公主双眸放光。 钟柏祁抱着胳膊,一脸得意:“别忘了那些书都是谁写的。” 两人相视一笑,计上心头。 而被算计中的王诗嫣最近发现,谢云诀对她似乎若即若离的。她送去的糕点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不吃。 这件事果然不太对,谢云诀还没有完全信她,得想个法子让他全然相信她才行。 她思前想后,正苦恼间,长公主那头忽然传来了消息,说是邀请他们去放纸鸢。 王诗嫣出了一丝笑容,机会来了……沐沉夕自然也收到了请帖,她一猜便知道了长公主和钟将军的意图。可盛情难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叮咛也是兴奋不已,早早忙忙碌碌准备起了风筝。 第96章 纸鸢 早二月放纸鸢是长安城一向盛行的活动, 无论是王贵胄家的小姐还是寻常百姓,都会自己扎纸鸢去城郊放一放。 沐沉夕瞧着叮咛这愁眉苦思的模样,撇嘴道:“不就是放个纸鸢么, 有什么好想的。随便糊个大雁去放一放了事了。” 叮咛挑眉道:“那怎么行!长公主可说了,这不是寻常的放纸鸢, 而是赛纸鸢。赛赢了可有嘉奖,即便是没有, 那也不能输给那个院子里的人。” 那个院子里的人自然指的是王诗嫣, 她一向心灵手巧。每年扎的纸鸢都能引得众人惊叹。 沐沉夕少时也参加过一次,她也不懂这些,听说是扎个自己喜的东西放上天就行。她也是苦思冥想, 于是去问谢云诀。 他那时候正烦她, 便随口道:“物似主人型, 不如扎头猪, 衬你。” 沐沉夕也没听出好赖话来, 高高兴兴扎了头猪放上了天。 她那纸鸢飞得是又高又稳,自然也被许多人瞧见了,惹来了一阵嘲笑。她向来不在乎这些,依旧高高兴兴放着纸鸢。 最后因为纸鸢飞得太高, 线断了,她飞身去追。可纸鸢落入了坊市之间,也不知掉到了哪一户人家,怎么也寻不着。 “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扎什么,就扎头猪吧。” 叮咛噗嗤一口笑了出来:“奴婢想起来了, 以前听闻夫人放纸鸢便是将一头猪放上了天。那猪又大又圆,把旁人家的纸鸢都给撞掉了下来呢。原来这是真的。” 沐沉夕抱着胳膊道:“自然是真的,猪多好啊。以前在雍关,一年到头吃不上,更别说是猪了。如今也不能忘了本,就扎头猪。” 叮咛高兴地应了,心灵手巧,很快扎了三尺长的猪。沐沉夕提了笔,大笔一挥,在上面写了三个字——谢云诀! 叮咛变了脸:“少夫人,这…这…这…” 沐沉夕冷哼:“他以前埋汰我,我可都记着呢。” 叮咛有些无奈,最近少爷一直不来看少夫人,她心中怕是也有怨气。这些小事,想来少爷也不会计较。何况少爷从来不会去放纸鸢,他也看不见。 放纸鸢之到来,沐沉夕带着叮咛出门。快到门口之时,忽然瞥见了前方的王诗嫣。她快步上前,笑道:“哟,看来妹妹也是要去放纸鸢。不如让我瞧瞧你今这心灵手巧,扎的是什么?” 王诗嫣顿时出了些许慌的神:“妾身拙作,怕污了姐姐的眼。” “还能有比你本人更污了我眼睛的物件么?” 王诗嫣捏着裙边,抬头看着她。 沐沉夕蹙眉:“你若是不让我瞧,那好,今也不必出门了。” 王诗嫣咬了咬牙,命清浅拿出来给她瞧了一瞧。原是一双栩栩如生的鸳鸯,做工细,让人惊叹。 “哟,还提了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沐沉夕嗤笑,“你还敢求什么一心人,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消失么?” 王诗嫣咬着牙跪了下去:“妾身不敢。” “我看你这心思也是藏不住了,干脆别遮遮掩掩了。” “姐姐非要这般以为,妹妹也无话可说。” 沐沉夕听着这姐姐妹妹,便觉得刺耳。她握着那纸鸢,似乎是要用力捏碎它。忽然,背后传来了一声断喝:“你在做什么?” 王诗嫣低着头抹着眼泪泣了起来,一抬头时已经是梨花带雨。 谢云诀大步走来,皱着眉来瞧着两人,最后目光落在沐沉夕的身上:“你又在做什么?” “只是教训教训不守规矩的妾室罢了,这也不可么?” “若是要论不守规矩,谁能比得过你?”谢云诀俯身扶起了王诗嫣,又从沐沉夕手中取过纸鸢,放在了王诗嫣的手中,“既然是长公主邀约,不可迟到。” 王诗嫣低着头怯生生道:“可是姐姐不许,妾身…妾身不敢——” “这谢府还没轮到她来当家做主。” 沐沉夕冷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自两人中间闯过,还故意撞了一下王诗嫣。她果然应声便要倒下,却被谢云诀扶稳了。 沐沉夕上了马车,叮咛坐在外面偷眼去瞧谢云诀和王诗嫣,越看越委屈,忍不住红了眼眶。以前公子不这样的,没想到他也如此负心薄幸。 谢云诀扶着王诗嫣上了马车,思忖了片刻,转头走向了沐沉夕的马车。王诗嫣坐定,收敛了神,一旁清浅道:“这谢云诀似乎对沐沉夕并没有忘情,两辆马车,还是选了她的。” 王诗嫣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男人最讨厌的便是遭人威胁,尤其是谢云诀这样骄傲的人。偏偏此次邀约的是长公主,她一向惯着沐沉夕。谢云诀不能得罪长公主,想必也是心不情愿去哄她了。” 然而此时此刻前面的马车内,沐沉夕正双手双脚极力抵抗着不让谢云诀抱住她。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