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领命,出门时偷摸瞧了眼叮咛,心中有些羡慕。这丫头都不知道,若非她是沐沉夕的丫鬟,只怕就方才那番话,早就被拖出去拔舌头了。 裴君越禀退了众人,又将太医唤到一旁:“徐太医,有一事我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且不可外传。” “何事?” “郡主她,可还是处子之身?” 徐太医一怔,衣袖下的手也有些抖:“这…这得要里的嬷嬷来验才知。老臣把脉是…是把不出来的。” 裴君越神情不悦。 “不过郡主没什么有身孕的迹象。” “如今算来,郡主和首辅已经成婚半年了,还没有什么迹象。莫不是——” 徐太医舒了口气,原是太子关心太傅和郡主的子嗣问题。他方才着实吓了一跳:“殿下放下,郡主身体强健,并无大碍。前些子首辅大人重伤,臣也去诊治过,没有隐疾。想必也只是时间问题。” 裴君越颔首:“嗯,我知晓了。此事涉及谢府家事,不可外传。” “臣遵命。” 徐太医开了方子之后便离去了,中只余下裴君越和沐沉夕两人。 他走到她身旁,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看你,这样安静地躺着多好。” 裴君越说着又觉得好笑,倘若她真是这么个无趣的人,他又怎么会喜她?就是因为求不得,所以辗转反侧。 他牵起她的手,想到那齐飞鸾也这样攥在手里,不释手。这么柔若无骨的一只手,就不该握着剑,只该由他牵着。 裴君越掰开了她的手指,十指。 忽然,掌中白的手一个用力,裴君越顿时吃痛地皱起了脸。五手指仿佛是被上了夹,他一抬头,对上了沐沉夕烧着怒火的双眸。 她一张嘴,就是一句鄙之语。 “痛,痛,痛,你松手。” “你拉我手做什么?!”沐沉夕瞪他,手上愈发用力。裴君越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夹断了,疼得头大汗。 “我…我替你疏通经络。”他从牙里挤出了几个字。 沐沉夕狐疑地瞧着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不少。裴君越趁机了回来,一脸委屈:“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么?不过是方才太医待说你太过劳累,筋脉淤,教了我几招。”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沐沉夕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方才醒来,没太清醒,所以…误会你了。” 裴君越叹了口气:“自从那之后,你对我就疑神疑鬼的。咱们相识这许久,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 “没有的事。”沐沉夕被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确实对裴君越的疑心太重了些,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总是觉得他有意无意在拨她。 “我一直不敢对你吐心迹,就是怕你如今这样,动不动便要想歪。你今晕倒了,我带你回来诊脉,原是件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可你呢,一醒来就觉得我对你不轨。我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活该自己喜你,紧张你,还被你这么拳打脚踢。都是我自己犯!”裴君越越说越悲愤。 沐沉夕挠了挠头,有些受不了他这么直白。早知道她就该管住自己这脾气,怀疑的时候就当没事发生。现在挑明了,他就成里明目张胆挂在嘴边上。 “那你不能…不犯么?”沐沉夕幽幽地来了一句。 裴君越差点被她堵出一口老血。 “好啊。那你现在从太子府滚出去,以后我见你有难也不救你了。” 裴君越话音刚落,沐沉夕已经掀开了被子,起身要走。刚走出去一步,腿一软差点再次栽倒。 太子慌忙伸手兜住了她,扶着她的肩膀按了回去:“姑,我这都是气话。你别当真啊。” 沐沉夕一脸费解地瞧着他:“阿越,你现在怎么颠三倒四的。是男人就硬气一些,说出来的话转头就反悔。” 裴君越长叹了口气:“你以前对谢云诀,不也这样么?” 沐沉夕怔住了,连他替她掖了被角也没注意:“我以前真这么恬不知?” “…” 就没见过骂人连带着自己一起骂的。 “是。喜一个人不就这样么,什么原则底线,全都没有了。就好比是你,平里耳聪目明的一个人,却明知你爹的死,谢家也有份,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沐沉夕看着他,良久翻了个身缩进了被子里:“还没查清楚的事情,不要说。” “你自己想想吧。”裴君越顿了顿,声音也软了下来,“若是哪天…你发现他真的与你想的不同,可以来找我。我…我不会乘人之危。沉夕,你就当我是一个可靠的好友。” 沐沉夕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听着他离去的脚步,沐沉夕缓缓攥紧了被子。她勉力撑着坐起身来,只觉得头昏脑涨。 没过多时,外面又有脚步声临近。只需听到这脚步,她便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下一刻,谢云诀走了进来。他朝服还没换,便急匆匆赶来了。 瞧见沐沉夕这虚弱的模样,谢云诀神很是难看:“听叮咛说,你忙起来又不按时吃饭。我是怎么嘱托你的?” “我…我就是想着,我那多吃一口饭的功夫,或许就能多救出一个人。拖得越久,被在下面的人就越危险。所以…” 谢云诀张了张嘴,责备的话全然说不出口。 “可你若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我错了。”沐沉夕低着头绞着手指。 谢云诀握住了她的手:“你没错,是我不好。我就不该离开你,一会儿看不住,就要伤到自己,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兴许是最近锻炼得少了,晨起时都赖你,总叫我多睡一会儿。明明那时都该闻起舞了。我这疏于锻炼,剑法退步不说,身子骨也弱了。当年山崩之时我去救人,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没睡。救完人前线急报,提着奔去雍关城打了一天的仗,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谢云诀皱起了眉头:“钟柏祁究竟有没有当你是个女子,这般使唤你?” “那怎么能叫使唤呢,能者多劳嘛。”沐沉夕说着还一脸得意。 谢云诀无奈,端过了一旁准备好的米糊:“张嘴。” 沐沉夕乖乖张开了嘴,一口米糊下肚,果然熨帖了许多。 而门口,太子负手看着这一切,神愈发沉。良久,他转过身,林盛对上太子的眼神,差点腿软跪在地上。 然而太子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转身走了。 谢云诀将沐沉夕接回了府中,长安的灾情基本稳定,余下的杂事都给了谢恒。 经此一役,太子在唐国百姓之中的威望建树了起来。皇上看着奏报的折子里对于太子的溢美之词,也是颇为欣。 当初他派裴君越去雍关,本不是属意他当太子。而是情势所迫,想将沐沉夕先行救出。而他和沐沉夕关系最好,定能护她周全。 但后来他屡立战功,倒是让皇上刮目相看。待他归来,顺水推舟也就让他继任了太子之位。 其实皇上当初也存了些私心,他原是想认沐沉夕当女儿,后来没能成。便想着让沐沉夕将来嫁给自己的儿子,将来母仪天下,也是不错的归宿。至少他百年归老之后,也有颜面去见沐澄钧。 谁承想,沐沉夕自雍关归来的消息刚传入长安,谢云诀便连夜入求他赐婚。 皇上倒是想为太子争取一二,但谢云诀态度坚决,他也只好允了。 让皇上无奈的是,谢云诀前脚刚走,太子后脚便也来求他赐婚。 他这个十四皇子,自小便怯懦懂事,从来没开口讨要什么。唯一一次鼓足勇气,便是为求娶心中所。皇上也看得出裴君越对沐沉夕用情至深,奈何他金口玉言,也只能冷颜拒绝。 裴君越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失魂落魄地走了。 现在,看着他放下儿女情长,专心家国大事,皇上总算是松了口气。 能心怀天下,将来他也能放心将唐国给他。到时候君臣其乐融融,何愁唐国不强大? 他一面欣地想着,一面御笔朱批,下达了一道旨意。 翌,齐家数名官员被大理寺带走查办。这一查,果然牵连出了齐飞恒当初督造坊市时候的贪腐案。一时间群情奋,长安城的百姓们纷纷聚集要求严惩这些官员。 不少人愤怒地表示,齐飞恒死得太便宜他了,就应该拉出来再斩一次。 屋漏偏逢连夜雨,江南赈灾之时也出了子。齐家被派去的那名官员,处事不当,起了民愤,被楚令舒当场斩杀。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与此同时,许笃诚调查赈灾一案也有了定论,从户部的齐尚书一路往下,牵扯出了一众齐家人极其羽。 一鼓作气之下,齐家在朝廷的势力被拔除得比王家还要彻底。 沐沉夕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谢云诀那说,虽然炸齐飞恒的棺椁没什么必要,但她喜,所以就炸给她看。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恰逢天时,遇上了这一场大雨。 皇上不必下罪己诏,惩治了贪官污吏,大快人心。这一仗胜得漂亮。 只是谢云诀忙完了这一切,便也进入了隆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沐沉夕因着上次的劳累病了一场,总算是在过冬前好转。 她清晨起来,决定好好锻炼锻炼,恢复到以前的闻起舞。刚提了剑走到门口,上忽然多了一只手将她拽了回去。 谢云诀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高烧才退,这么冷的天还要出门,是想再复发么?” “我都好了。”沐沉夕晃了晃手里的剑,小声嘟嚷道,“再不练练,这都要生锈了。” 谢云诀看了眼外面的天:“一盏茶的功夫便要落雪。” “你又不是老天爷,怎么知道何时落雪?” 谢云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你想与我赌一赌么?” 沐沉夕摆了摆手:“我才不与你赌,十赌九输。就这一盏茶的功夫,我出去练一会儿就回来。” 谢云诀了她的头:“好吧,不过将大氅披上。” 说着叮咛已经将大氅取了过来,谢云诀替她披好。沐沉夕走到门外,舒展了一下胳膊,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这…这施展不开啊。”说着手拉住了脖子下的缎带。 谢云诀负手:“不许。” 沐沉夕撇了撇嘴,只好穿着大氅活动了一下筋骨。她练了一会儿剑,刚热了个身,纷纷扬扬的雪花便落了下来。 沐沉夕停下了动作,抬起手来,雪花落在她白皙的面颊上。睫上也沾了雪,乌黑的长发在白雪的衬托下如同黑瀑一般。 谢云诀走了出去,抬手挡在她的头顶:“下雪了,回屋吧。” 沐沉夕意犹未尽,却也只好低头回屋。 刚走了几步,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烟儿便匆匆赶来,一张脸红扑扑的:“公子,少夫人,老夫人唤您二位过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沐沉夕进屋收起了剑,转身与谢云诀一同前往。 这一路落雪,叮咛原是要打伞,却见谢云诀抬起胳膊。沐沉夕钻进了他的大氅下,他的手罩住了她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叮咛跟在身后,忍不住偷笑。烟儿也是难得见到这样的情形,忍不住小声对叮咛嘀咕:“少爷和少夫人之间的情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