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昨晚欺负得厉害了。”裴君越玩物一般了小鱼的头,了她乌黑的长发,看起来她更加楚楚可怜,“谢云诀难道没有这么欺负过你么?” “当然没有!” 他手上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和谢云诀,你们还——” 沐沉夕只觉得这话越说越奇怪,连忙打断了他:“少废话了,我是真有要紧事要问你。小鱼姑娘,他回头再补偿你。” 裴君越收了手,心情看起来很好。他张开了胳膊,对沐沉夕道:“既然你来了,我不便唤人,你替我更衣。” 沐沉夕被气笑了,手摸上了间的剑,挑眉看着他:“你皮了是么?我这剑几没出鞘,都快锈了。” 话音刚落,不出片刻,裴君越已经将衣衫穿好,恢复了往常的和善:“走,去别苑。” 他说着正要推开门,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沐沉夕道:“对了,我看你是潜入我府上的,想必不想暴自己的身份。要不换一件衣裳?” 沐沉夕颔首。 裴君越对小鱼道:“你去寻一件你当女时穿过的衣裳给她。” 小鱼连忙爬下了,沐沉夕这才发现,她身上似乎有许多鞭痕。 她看向裴君越,目光里是困惑。裴君越也注意到了,他咳嗽了一声,干笑道:“都是些…闺房之乐…你不懂。” “我——”沐沉夕还真是不懂,什么闺房之乐要把人打成这样?裴君越这小子这嗜好真是让她难以接受。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沐沉夕心中觉得怪怪的。 小鱼取来了衣裳,颤颤巍巍放到了沐沉夕的手中。裴君越冷声道:“你还想让郡主自己更衣么?” 小鱼立刻跪在了地上:“妾身替郡主更衣。” 沐沉夕摆了摆手:“不必,我自己换。”她说着大步走到屏风后。正要解带,忽然自屏风后看到裴君越的身影。 她探出头去,裴君越的目光正好看向此处。沐沉夕瞪他:“出去!” 裴君越讪讪地转身出了门。 沐沉夕飞快换好了衣裳,轻手轻脚走到小鱼身边,她还呆愣着跪在远处。沐沉夕碰了她一下,她顿时一惊,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她皱着眉头低了声音:“太子经常如此待你么?” 小鱼眼中出了大颗的眼泪,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欺负女人,真不是个东西!”沐沉夕义愤填膺。 小鱼拉住了沐沉夕的衣袖:“郡主,求求您,千万不要替我出头。” 沐沉夕有些无奈,小鱼这姑娘毕竟是裴君越的侍妾。这要是个女,她还能要走。如今小鱼只能留在东,她真要像小时候一样莽撞地助人,只怕会让小鱼像当年那个女一样死于非命。 她扶她起来,替她盖好了被子:“放心吧,我不会…不会害你。” 小鱼点了点头,小声呜咽着,又捂着嘴,生怕哭声被听到。 沐沉夕心情有些沉重。在她眼里,裴君越是个弱者,可在旁人眼里,他已经是唐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似小鱼这样的姑娘在裴君越眼里,怕只是个玩物,微得甚至不需要动手,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拥有权力之后,人心总是会变得不同。 她初回长安,在城墙脚下的狗里遇到裴君越时,还心喜悦。以为他虽当了太子,却分毫未改。 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变了。 他如今看似仍对她言听计从,不是因为他弱,只是因为他愿意。 沐沉夕拉开门,裴君越正负手站在院子里吩咐着人什么。那人弯着,头也不敢抬。如此威势,早不再是当初那个躲在假山石后偷偷哭泣的小皇子了。 她低着头立在他身后,轻声道:“太子殿下…” 裴君越转头瞥了她一眼:“衣裳换好了?” 那人闻言瞧了眼沐沉夕,这小女头低得太低,他看不清容貌。不过也难怪,被太子瞧上了,怕是以后有罪受了。这会儿怕是心里偷偷哭呢。 “嗯。” 那人听她这般回答,吓了一跳,忙上喝前:“怎么跟殿下回话呢?嗯什么?哑巴了?!” 裴君越没有阻止这小太监,只是饶有兴致瞧着沐沉夕。 “回太子殿下,奴婢换好了。”语气里是咬牙切齿。 林盛有些绝望,这小丫头片子怕是不知道太子的厉害。太子身边,犯了错的,很少能活过明。似他这般,也真是伴君如伴虎。不知道几时就会像他的前一任一般死得悄无声息了。 太子上次自围猎场上回来,莫名一言不发就清理了一大批人。跟去行的一个没留。若非如此,现在也轮不到林盛来到太子跟前。 沐沉夕不知道这些,只是有些恼火,又不好发作。 “换好了,那就随我来吧。” 裴君越负手走在前方,沐沉夕亦步亦趋跟着。一路上的人瞧见了,都纷纷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但没人敢议论什么。 两人一路来到了别苑之中,这里很僻静,侍卫也不多。裴君越让那些侍卫离远一些的时候,他们也是默默撤出了院子。 进了门,沐沉夕才发现这里已经备好了酒菜。 她砰地关上门,怒道:“我不是来找你喝酒的!我有话要问你——”话音刚落,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裴君越强忍了笑意:“沉夕,我也不知是哪里惹了你。不过你现在饿着,火气大,许多事还在气头上,一定不能理智地与我谈。不如边吃边说。” 沐沉夕虽然想劈头盖脸先问一通,但肚子也实在是不争气,使劲叫嚷着。她大步走过去,坐了下来。裴君越也坐下,指着一盘白的发糕道:“你看,你小时最喜吃的。我们俩还翻墙出去买过,你说你舍不得吃,要带回来慢慢尝。结果被夫子给没收了。那时候我们俩一边在院子里蹲马步,你一边发誓,说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吃发糕当早点。” 沐沉夕看着那发糕,想起了那一段往事。 裴君越那时候总是因为她的突发奇想,陪她一起受罚,却一句怨言都没有。 沐沉夕没有吃那发糕,只是咽下了嘴里的粥,看着正在喝豆浆的裴君越问道:“你是不是喜我?” 裴君越顿时呛住了,嘴里的豆浆都了出来,背过头去咳嗽不止。 沐沉夕抱着胳膊瞧着他,今天她已经呛了两个人了,看来食不言寝不语,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裴君越好不容易顺了气,看起来十分狈。从袖中出了帕子擦拭嘴角和身上的豆浆:“你一早来,就是问我这个?”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是要问我关于谢云诀停职之事。” 沐沉夕自然很是关心,正要询问,又回过神来。差点被带偏:“这事儿一会儿再说,现在我想知道你的回答,你是不是喜我?” 裴君越皱着眉头:“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因为那在城外扎营,有人瞧见你偷偷溜入了我账中,清晨才出来。”沐沉夕一脸不痛快,“你对我做了什么?” 裴君越嗤笑:“我能对你做什么?我敢对你做什么?我真要对你做了什么越轨的举动,你这么机警,会发现不了?” 他这一通抢白,问得沐沉夕哑口无言。 这也是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身旁有人她不会不知道的。 裴君越叹了口气:“不过那晚我确实去找你了,原是想起了你爹娘的案子,想同你说说。可你已经睡了,我就准备离去。谁承想,你忽然扯住我的袖子不让我走。嘴里还叫着谢云诀的名字。我都说了我不是,你不信。我又不敢叫醒你,怕你醒来发现我不是谢云诀误会我,直接送我上西天。所以…所以才…” 这一段话线索太多,沐沉夕思忖了半晌,决定一样一样拎出来问清楚:“所以这是…误会?” “嗯,误会。” 她舒了口气,又问道:“你想说的,关于我爹娘的案子,你查到了什么?” “你爹爹有一样叛国通敌的罪名,我查到当初揭发此事的证人。” “谁?” “这人姓谢。” 沐沉夕的手紧了紧,沉默良久:“这人还活着么?” “活着,但是…被人拔了舌头。当年被丢到了葬岗上,侥幸活了下来,隐居在深山里。我也是无意中寻到的他,你…想不想见一见?”裴君越瞧着她。 沐沉夕略一思忖,颔首道:“好,现在带我去。” “现在不行,改带你去见。” 沐沉夕心里有些,也没问为什么:“好吧。” 早膳是吃不下了,沐沉夕起身想走,忽然又想起了些事,转头对裴君越道:“我和你的事是我误会了。可今在东所见,却不是我的误会。阿越,你贵为太子,手握生杀大权,应该做的是护百姓,而不是欺凌弱小。可你今天——” 裴君越有些无奈:“我何曾欺凌弱小?” “今小鱼的事,我都瞧见了。哪有什么闺房之乐将人打成那般模样的?” 他垂下了眼眸:“此事…是我不对。只是你不懂,这男女之间的事,有时候…就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持。但说到底还是我定力不好,你教训的是,我改。” 沐沉夕顿了顿,叹了口气:“我哪里敢教训你,你是太子,我也只是作为故友提醒你而已。需知权力可以噬人心,你若是滥用权力,怕有一天会遭到反噬。” 裴君越听到故友两个字,慌忙起身扶住了她的肩膀:“你别这么说,是我错了。什么太子不太子的,我们之间不要论及这些身份。” “早晚要论的。” “难道你便要和我就此生分了么?”他慌了,眼眶也有些红,说话也不由得急了起来。 沐沉夕有些为难:“不是我要同你生分,是…是确实身份有别。而且我与你好,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小,还分不清男女有别。现在…不一样了。你若是还要像从前一样,我夫君会误会。” “谢云诀的气量就这么小么?” “这不是气量大小的问题,而是你真心在意的人,怎会愿意同别人分享?” “所以你看到我和旁人好,心中半点波澜也没有?”裴君越口而出。 沐沉夕身子一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裴君越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沐沉夕挣开了他的手。她原以为情的事情很简单,裴君越对她若有非分之想,她揍他一顿便能绝了他的念头。 可当她真的发现的时候,却发现,或许这样简单暴的法子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以前又不是没揍过他,气急了拿红缨捅他也有过。 若真会吓怕,早就改了心意了。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实在是迟钝,竟然一点没有怀疑过他。 良久,沐沉夕退后了几步,后背靠在了门上。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我…我…一定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阿越…不对,太子殿下,我们只是朋友。我…” 裴君越苦笑:“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说。我只是想…想和你继续做朋友,我怕你知晓后会疏远我。我喜你,我错了么?” “你…你没错。但是…但是…” “难道因为我喜你,这么些年生死患难的情分,你就要一笔勾销,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他的眼眶通红,眼中也蓄了泪。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