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么?” 裴君越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回长安的时候,谢云诀已经是当朝首辅。他这个太子之位还是经谢云诀提议,皇上才力排众议正式册封。 但他势单力薄,若不是谢云诀兼任了太子太傅,他只怕早就被那几个皇兄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谢云诀对他十分严厉,即便和他年龄相差无几,可裴君越见了他总是像见到了长辈。别说是他,就是比谢云诀年长的皇兄们见了谢云诀,也都小心谨慎,生怕有了什么错处。 “好了,陛下让你去筹措米粮,别耽搁了。我夫君还等着你救呢!” “那你呢?” “我另有安排。” 沐沉夕闪身进入了茫茫夜中,径直去了凌彦的府上。 凌彦双亲健在,自然也不会另开府邸。凌彦的爹也辞了官,在家颐养天年,儿子又上进,过得是怡然自得。 唯一不的,就是凌彦至今还未娶亲。二老成里就张罗着这件事,凌彦烦不胜烦,于是寻了个借口避了出去,找到了许笃诚一起喝酒。 沐沉夕并不知晓凌彦的近况,她扣了门。门房探出了脑袋,瞧见是个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觉来者不善。 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道了一声:“姑娘稍待,我去通禀。”说完拔腿就跑,门里传来了门房的叫喊,“老爷,夫人,公子在外面惹了风债,如今姑娘找上门来了!” 沐沉夕:“……” 这凌家的门房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凌家二老带着全家整齐地出现在门口。 两人一脸看儿媳的神情上下打量。不悉沐沉夕的人,第一眼瞧见她,只知道是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小姑娘。 她生得娇小,明眸善睐,若点朱,皮肤白皙幼。二老顿时眼喜,执手动低语:“眼光不错。” 沐沉夕上前施礼:“凌老爷,夫人,我是凌彦好友。今有要事寻他,他可在府上?” 凌家二老换了一个眼神,凌老爷上前道:“姑娘,犬子此刻不在府上。老夫已经派人去寻,姑娘可以稍事歇息,喝口茶稍等片刻。” 沐沉夕颔首:“有劳了。” 她入了府,凌家二老却没带她去正堂,反倒是去了后厢房。她心下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说不上来。 凌老爷不便多留,老夫人便过来作陪。 她看着她,嘴都合不拢。问了她不少家中的情况,沐沉夕挑着能说的说了。她不提自己的身份,是怕惊扰了二位。 毕竟以郡主的身份来府上,怕是要大张旗鼓款待,十分麻烦。 沐沉夕喝了几口茶,心里面有些发笑。这要是风裳过来了,只怕二老会以为自己要抱孙子了。 临分别前,她看到风裳正护着谢云诀,也不知道如今两人情况如何。说不担心都是假的。 可此刻前去,民拿谢云诀威胁她,事情便难办了。她自然可以领兵镇,可民们也只是无辜的百姓,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有悖父亲的教诲。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了凌彦略有些含混的声音,似乎是醉了酒:“胡说什么——我哪里来的风债?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你们定是搞错了!” 他说着一脚踹开了门,着道:“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骗子,骗到大理寺卿的府上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寂静。 凌彦终于睁眼看到了屋子里坐的人。 沐沉夕正捧着一杯茶与他母亲言笑晏晏,红烛映照着她的脸庞,温柔娇羞。 凌彦惊恐地倒了一口凉气,后退几步,脸发白,冷汗涔涔落下:“鬼——鬼——见鬼了!” 沐沉夕飞了个眼刀过去,笑着对凌彦母亲道:“夫人,我与凌彦有话要说。可否——” 凌夫人嗔怪地瞥了儿子一眼,这般失态真是让人看了笑话。这位姑娘端庄大方,谈吐不俗,真怕这不成器的儿子把人给吓跑了。 但她也颇有眼力见儿,立刻起身道:“我去看看厨房的参汤熬得如何了。夜深了,姑娘一会儿喝了汤再走?” “好。”沐沉夕笑着应下。 凌夫人起身离去,路过儿子身边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这么好的姑娘,好好待人家,别欺负了人家。” 凌彦哭无泪,他敢欺负沐沉夕?他是想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待人都走远,凌彦屏退了下人。沐沉夕方才还端庄地坐着,这会儿已经歪在了椅子上,就差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了。 瞧着她这混不吝的模样,凌彦松了口气,觉得正常多了。 “大…大哥,你寻我有事?” “江南水患之事,你可知是谁在负责?” “户部尚书,齐飞恒的叔父齐琮玉。” “江南知府又是谁?” “孟轲,也就是孟颜的伯父。”凌彦远远站着也不敢坐下,“对了,提起孟颜,围猎那她似乎失踪了。” “失踪?”沐沉夕觉得奇怪,“尸体找到了么?” “还没有。”凌彦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齐飞恒也失踪了。这件事情大理寺在暗中调查可是毫无头绪。”他顿了顿,“对了,那在林中我看到一个人。” “谁?” “谢府昔的妾室,罪妇风裳。”凌彦若有所思道,“可明明她已经死了,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是有双生姐妹?” “风裳没有双生姐妹,倒是有个哥哥。当年和你一同科考,诗文写得极佳。却被人顶替而落选,回家后抑郁而终。” 凌彦怔住了,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想明白:“风裳是…是你的人?!” “不错。” “那…那王羽勉是…是冤枉的?” “不冤枉,他想杀我是真的。我只是将计就计罢了,而且他本就该死。” “可…可这样大理寺不就出了一桩冤案。这——”凌彦一时间难以接受。 “王羽勉若是继续支持十皇子,将来对付太子不也是早晚的事。算不得冤枉。” “可——” “别婆婆妈妈的了,齐飞恒的失踪也是我做的,如果我没算错时间,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你去把他尸体挖出来,这案子就算是结了。” 凌彦被这个消息骇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他哆哆嗦嗦道:“可…可…可…” “你今天怎么可个不停?染了风寒?” “大哥!”凌彦瘫坐在地,“我既是大理寺卿,就得维护国家法度,你可不能这般为难我啊。” 第52章 布局 “不就是让你挖具尸体, 有这么为难么?” “那可是齐家嫡子,你说杀就杀。我把他尸体挖出来之后呢?拿你归案么?” “当然不是。”沐沉夕起身走到他身前,将凌彦提了起来, “听好了,你带的人手必须是你的亲信。对外把齐飞恒的死状渲染的越恐怖越莫测越好。” “这…这要怎么渲染?” “就说有人在山里看到了巨大的乌将人给叼走了。” “乌?” “赑屃。” 凌彦思忖了片刻, 忽然回过神来:“赑屃原是驮着三山五岳,喜好在江河湖海里作, 后被大禹收服, 帮助他治好了洪水。你是想以此对付齐家?” “不错。” “可…可这太冒险了。光凭虚无缥缈的神鬼之事,怎么可能——” “难道你当大理寺卿这许久,就没有查过齐家这些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么?” “我…”凌彦目光闪烁。他确实有查过齐家那些个官员, 越查越让人心寒。 “若是你没查, 那我问问你, 为什么长安各坊市翻新的瓦舍如此脆弱?下雨天你去坊间走走, 哪一家没在漏雨?常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 那些老人早早关节便入了风寒,不能行走。而负责翻新瓦舍的人是谁?” “是…是齐飞恒…”凌彦看着她,“所以你杀了他?” “我杀他,是因为我雍关三千名将士。”她咬着牙, 目光转向了窗外,“当年他为了一己私,扣押运往边关的军粮。致使三千名将士被饿死。你可知,长安为何能叫长安,都是因为他们在边关严苦之地一复一地抛洒血汗, 才有了他,和你们,和我们,和所有人能这样安然地活着。齐飞恒这种人,我只恨不能一片片将他活剐了。这么死,算是便宜他了!” 凌彦原是心中犹疑,此刻目光坚定了起来。 “好,此事由我去办。” 沐沉夕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散播消息都是私底下的事。明面上你什么事也没做,不会牵连到你的。” 凌彦眉头皱了起来,恼火道:“你这是何意?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么?” “你不怕么?”沐沉夕指了指外面,“你不怕,你爹娘还怕呢。” 凌彦撇了一下嘴:“反…反正这件事我义不容辞。唐国这群蠹虫,早就该清理了。” “嗯,我来清理。你么,唐国将来还需要你。” 沐沉夕吩咐完,起身要走。手碰到门边,凌彦忽然叫住了她:“沐沉夕。” 她转头看他:“还有何事?” “唐国也需要你,所以…好好活着。” 沐沉夕嗤笑:“说什么胡话,我好着呢。” “那…那便好…” 沐沉夕说完大步离去,凌彦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沐沉夕行事急匆匆的,仿佛这些事情不做完就要来不及了。 凌彦走出门,正瞧见远处探着身子的母亲。 见人离去,老夫人立刻上前来,难得对凌彦出了和蔼的笑容:“如何?娘亲何时能抱上孙儿?” 凌彦无奈道:“娘,方才那位你可知是谁?” “听说也是官家的姑娘。” “是定安郡主,首辅大人的子沐沉夕。” 定安郡主大名如雷贯耳,老夫人腿一软:“就是那个女阎王?吃小孩儿心肝的那个?!”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