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的安王殿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子,被身后看不下去的太子戳了戳手肘才反应过来,愣愣地开口道:“阿、阿宁,你真好看。” 为自家弟弟碎了心的太子殿下简直恨铁不成钢,倒是坐在轮椅上的顾平宁轻轻笑开来,弯着眼睛夸赞道:“殿下今也好看。” 一旁的女官将红绸递给两人,顾平宁一手握着苹果,一手攥着红绸,由顾平玉亲自推着轮椅,一步步朝正院走去。 顾子蠡和梅氏已端坐在高堂上,顾碧琴站在一旁,还没等新人向女方长辈告辞,就已经红了眼眶。 梅氏并未训诫女儿什么相夫教子的老话,只是将昨晚的嘱托在这正厅上又重复了一遍:“阿宁你记着,娘唯愿你喜乐平安,顺遂无忧。” 顾子蠡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女儿,又将威严的目光落在蔺耀身上:“安王殿下,阿宁是我和她娘亲的掌上明珠,还望今后殿下能够珍之,重之。” 顾平宁突然酸了鼻子,微微偏过头不敢再看高堂上的双亲,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眼泪跌落出来。 她听到站在她身侧的安王严肃又郑重的声音:“我保证,我这一生,都将尊重她,保护她,许她平安,许她喜乐。” 行过礼后,顾含光走上前蹲在顾平宁的面前,背她上花轿。顾平宁腿脚不便,蔺耀忍不住上前扶了一把,让人安安稳稳伏在顾含光背上。 直到这会儿,顾平宁才发觉原来哥哥的肩膀如此让她安心。他们兄妹分离多年,可顾含光对她的心意从来没有少过一分。无论是亲手打造的巧轮椅,还是从各处搜罗的奇珍异宝,这些年一箱箱从北境千里迢迢运来的礼物和书信从未断过。 此时她从容又自持的哥哥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花轿,低的声音里藏着万千的不舍和担忧:“阿宁,不管在那边遇到什么事,都别委屈自个儿,有我们在呢。” 顾平宁轻轻嗯了一声,坐进了大红的花轿。 “起轿——” 安王府和顾府其实只隔了一条街,但亲仪仗却吹吹打打,一路往东绕了几乎大半个京城,才热热闹闹地绕回安王府。 王爷娶,娶的还是镇国将军的女儿,这样的热闹事轰动了整个京城。更不用提顾府的嫁妆宛若水不断,挤在道路两侧的百姓们甚至数不清这嫁妆的抬数,只好一边惊羡一边慨:“十里红妆,这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啊!” 马背上的蔺耀这会儿终于想起了自家皇兄的叮嘱,牵着缰绳努力住翘起的嘴角试图扮出沉稳的模样来,可是眼中的喜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溢出来洒在整张面庞上。 修整一新的安王府就在眼前,随行礼官指挥轿夫停下,高声喊道:“落轿!” 蔺耀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花轿前,亲手挑开轿帘。 “阿宁,我来抱你进府。” 大越以武立国,向来不喜前朝女子娇滴滴羞答答的软绵作风,因此早就没有了新娘子戴盖头的风俗。 于是这会儿蔺耀抱着新娘子下轿,顾平宁那张明动人的脸出现在围观众人的眼中,引的京城的百姓忍不住气。 “这平宁县主往里不出来走动,没想到竟这般好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县主据说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这仙女,能不好看吗?” “啊,据说,哪里来的据说” “京城里最大茶馆的说书先生啊,说着县主啊,乃是天上玉女下凡……” …… 本来被蔺耀抱着还觉得有些不自在的顾平宁,在听到围观群众这夸张又不靠谱的溢美之词后,忍不住偏了偏头。 其实安王殿下的怀抱,也好的。 表面上冷静可靠的安王这会儿只觉得自个儿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和上一次在大理寺中略略一抱便放下不同,这一回顾平宁娇娇柔柔的身子完全在他怀里,又轻又软,仿佛一低头,就能闻见她清浅又带着甜味的呼。 头已高,冬暖暖的光照在顾平宁华丽的珠翠上,反出不同的亮光。 亮光…… 一只利箭逆光破空而来,直直指向蔺耀怀中的顾平宁。 “小心——” “殿下——” “保护殿下——” 这突来的变故让场面一下子混来起来,唯有蔺耀脸不变,双手紧紧将顾平宁护在前,一个空中转身回踢,生生将利箭一折为二。 “阿宁别怕。” “小心!” 刚刚那一支箭不过是前菜,此时一箭被断,三支从不同方向飞来的利箭又接踵而至。 这三箭的角度刁钻,避无可避。 顾平宁只恨此时长鞭未在身边,只能任由蔺耀将她好端端护在怀里,自己扭身闪躲。 “噗!” 利箭入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清晰。 飞扑过来的侍卫终于赶到,将两人重重围住,护在最中间。 顾平宁失了一贯的冷静,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伤哪了?快放我下来!” 作者有话说:不会很哒,可以放心食用~ 第56章 箭在蔺耀的左肩上,整个箭头没入到血之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大红的喜袍染成丽又诡秘的深红。 飞奔过来的太子殿下被刚刚那一幕吓得心脏差点骤停,这会儿见自家弟弟还有力气死死抱着新娘子不放,才觉得膛里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 等到红缨推着空轮椅挤进层层护卫中,执拗又不听劝的安王殿下才终于松了手,将人小心翼翼安置到轮椅上。 大婚典礼上惊现刺客,婚礼程被迫中断。 急匆匆赶来的太医替蔺耀检查伤势后,一脸为难的对着焦急等待的太子和顾平宁回禀道:“此箭簇生有倒刺,若直接拔出必定血不止,需得用工具割开伤口,将周边的一起挖出来才行。” 这话仅仅听着仿佛就能让人受到其中的挖取箭之痛。 太子最先受不了,他们家金尊玉贵长大的小六连个磕着碰着都少有,哪里受过这种罪,当下恨不得以身代之。 “既如此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箭取出来!”太子呵斥了一句,又不放心叮嘱道,“动作都轻些,别碰疼小六!” 听到这话的太医恨不得给这位爷跪下,中了这样歹毒的倒钩箭头怎么可能不吃点苦头,也就是安王殿下在新娘子面前要面子,才死撑着额头冒冷汗都咬牙没喊一声疼。 躺在上实在快要绷不住了的蔺耀勉强挤出一个笑,对沿边的顾平宁故作轻松道:“阿宁你先出去吧,大喜子见血不大好。” 顾平宁心里不痛快,脸上也没什么好看的神,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大好的,红红火火,大吉大利啊。你那会再不听劝多抱我一会,想必还能更红火。” 被噎了一下的安王停顿半晌,换了个说辞:“其实是我害羞,阿宁你在这,我、我实在不好意思光膀子让太医拔箭。” “今我嫁与殿下为,光个膀子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殿下今后都要裹得严严实实和我过子吗?” 蔺耀曾在街上亲眼见过顾平宁将温溪怼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可这会儿真轮到自己身上了,他还是觉得有点遭受不住,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靠近的太子殿下。 太子到底心疼自家弟弟,走上前来对着顾平宁道:“平宁,含光刚刚赶过来,这会儿正在偏厅等你。至于小六这儿,你放心,有我和太医在。” 顾平宁也怕面子薄的安王殿下再僵持下去耽误了伤势,于是偏头又看了一眼那支在他左肩上的箭矢,推着轮椅出了房门。 自己媳妇的背影终于看不见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安王殿下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嘶嘶倒了两口冷气,拧巴着眉头喊疼。 太子又心疼又好气,一边盯着他将熬好的沸麻散喝下,一边冷笑道:“这会儿知道疼了,刚刚拿自己挡箭的时候不是英勇的很吗?” “皇兄,我那不是英勇。”蔺耀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正起来,他微微偏头没敢亲眼看太医给自己挖取箭的场景,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我只是在保护她平安。我答应过她,也答应过顾将军,要许阿宁一生平安喜乐。不过,嘶,刚刚阿宁是不是不高兴了?” 顾平宁当然不高兴,她相信任何一个人在自己大婚上被人刺杀,都会不高兴的。而这种负面的情绪在她看到屋内被绑住的刺客后,达到了顶峰。 顾含光此刻正在偏殿内审问唯一的活口。当时他一听到安王府门口发生刺杀就飞速赶了过来,在得知自家妹妹无碍后,便在太子的示意下接过了审问刺客的任务。 “是专门豢养的死士,一共四人,眼见逃跑无望,便干脆利落地服毒自尽。若不是太子身边的侍卫长反应迅速卸了其中一人的下巴,怕是一个活口也留不下。” 顾含光对自家妹妹也算是了解的很,知道她此时最想知道什么,因此也没瞒着一一道来:“刺客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分辨的特征,箭的来历暂时也没查到。不过能在今这等场合安排刺杀,想来是负责今安全的王府侍卫里,本身就出了问题。” 顾平宁一直安静听着没有开口,她推着轮椅靠近跪在厅中的刺客,细细打量一圈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不是还有个现成的活口嘛。” “这种特别训练的死士嘴都硬的很,寻常的刑讯手段都撬不开。” “无妨,死士也总归是个人,总有办法的。” 跪在堂中的死士似乎冷哼了一声,态度不屑的很。 顾平宁也不在意,这是朝着顾含光道:“哥哥,找个没有一丝光亮也传不进任何声音的暗牢将人关进去吧,只是记得将人锁好了,可别死了。” 顾含光挥手让人照做了。 侍卫将刺客带下去后,顾平宁才抬起头继续道:“吩咐送饭的人不要定时去,隔个一天或□□个时辰送一趟,然后再将人饿上两天,总之不要有规律。反正我不急,有的是时间和耐心陪着他们耗。” 顾含光看着眉眼锋利的妹妹叹了口气。 这不是顾平宁第一次遭遇刺杀,可却是顾含光第一次见到她动了真火,想来是因为蔺耀在这事件中受了不轻的伤。 层繁复杂又丽明亮的嫁衣还穿在她身上,可大红的衣袖却已经不小心溅上暗红的血迹。 顾含光沾帕子替她擦拭衣袖的血迹,一边开口问道:“今之事你怎么看?” 刚刚兵荒马的顾平宁还真没注意嫁衣沾了血,她愣愣地看着顾含光细致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箭是冲着我来的。安王的身手很好,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那几支箭伤不到他。” 那个在她双亲面前信誓旦旦却又郑重无比保证会护着她的少年,用他下意识的反应和行动践行了他的诺言。 “至于是谁做的,无外乎是京城里不甘寂寞瞎蹦跶的那几家使臣。为什么不选择我在花轿内的时候放箭,而是非要等到我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无数百姓的面杀,不过是为了打我大越的脸面而已。” 一场关乎皇家和镇国将军府的姻缘结亲,一场被整个京城关注的大婚典礼,还有什么能比在这样一场盛事上闹出惊天动地的动静来更能让皇家和顾府丢人呢? 这暗箭能杀了伤了顾平宁和蔺耀最好,真的让两人全身而退也无所谓,反正在众目睽睽下的刺杀已经借由百姓之口越传越广。 连当朝最受宠的皇子与镇国将军府长女的婚礼安全都保证不了,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难免不会成为大越的一个笑柄。 顾平宁在一瞬间想到之前的刺杀风波,却又总觉得和这一次的行事作风有所不同。 她不知道这京城里到底有多少波人马想要取她的命,只是始终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命为何如此抢手。 杀了她,除了能毁了这桩和皇家的亲事外,到底还有什么好处,能让背后的人锲而不舍花招百出不肯放弃? 偏厅里顾平宁冷静地分析今之事的背后动机,外头却又小厮匆匆来报。 “王妃,王爷刚取了箭非要此刻和您拜堂,太子殿下劝不住,想请您过去。” 顾平宁这会儿才想起来他们这婚礼程还有一半没走,但想起蔺耀肩头血模糊的景象,她又觉得太突突直跳。 “好,告诉太子殿下,我这就过去。” 安王大婚典礼上遇刺一事传的飞快,京郊外隐秘的山庄内的黑衣男人也自然听说了此事。 “他们这回倒是舍得,在守卫严密的大婚上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想必是费了不少手段,用了不少暗线吧?”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