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其中一个护卫见机快,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不知是大公子回来了,小的给您磕头了。” —— 老护卫可是说过,当初那些人之所以会被大公子收拾,全是因为他们不长眼,想要巴结二公子磋磨大公子,才会被揍得爹妈都不认得。 自己这么乖的认了错,大公子应该就不会针对自己了吧? 有这样想法的明显不止一个——夺命阎罗的“、威”之下,哪个不胆寒? 竟是一个赛一个的乖巧,个个顶着张鼻青脸肿的脸哗啦啦跪了两排。 把个陆安瞧得目瞪口呆。心说这起子混账做什么呢?夫人之前可是吩咐了,即便大公子回来,大家也权当不知道,不要理睬罢了。倒好,竟是这么多人跪,生生比国公爷回府时还要威风。 张青也有些奇怪,瞧着两边跪的人,想笑又不敢笑,心说不愧是自己老大,即便不被家里人待见,照样能威风凛凛。 至于那车夫,则早看得傻了眼,只觉脑子都不够用了——妈呀,这些人是不是被人用了降头术了,方才不是还一个赛一个的威风吗。 “走啊!”看沈承始终没吭声,张青便也不搭理那管家,只拿手肘捣了下车夫,“死而无憾的机会可就这么一次啊。” “啊?啊!”那车夫终于反应过来,太过兴奋之下,声音都变了调,“大爷是国公府的人?啊呀不对,方才那人说是大公子?” 口中说着猛地回头,很是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也就是说,自己车里的人就是国公府的大公子了? 老天爷,还真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这样的破车,何尝拉过这样高贵的大人物? 又担心自己耳朵幻听了。正自彷徨不定,国公府的大门已是开—— 旁边有偏门的,没有大事,国公府的大门自来不会打开。偏是大公子是个混的,每回进去出来,都偏要闹着走大门。 甚而一次,因大门上,还闹出过拿刀砍门的闹剧。 那以后国公爷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陆安可不敢触霉头,直接就让人开了大门。 眼瞧着那破破烂烂的驴车进了威严煊赫的国公府大门,陆安真忍不住给国公夫人掬一把同情泪—— 往常能走这大门的哪个不是当朝公卿、非富即贵?何尝有这么寒酸的车辆进出? 夫人本想给大公子个没趣,倒好,竟是生生又被将了一军,事情真是传出去,说不得夫人还得想个法子帮着圆一下,不然,丢脸的还是国公府罢了。 要说好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国公爷心里又会给大公子记上一笔,对大公子的厌恶怕是更甚了。 “那个逆子,我只恨当时没有直接掼到血盆里溺死他。”说话的是一个身着蓝团花锦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瞧着已是将至不惑之年,五官生的还算好,却因为身体发福而多了几分颓废之气。 “老爷可莫要这般说了,”坐在旁边的女子道。 女子瞧着也就三十出头,着一件大红缂丝绣菊花的褙子,头上着衔了珍珠的金步摇,那珍珠可不有龙眼大小?别人戴了怕是不住,偏是女子体态丰腴,皮肤更是羊脂一般欺霜赛雪,令得整个人贵气无比。 “老爷为承儿担了多少心,只有我知道。偏是旁人胡揣想,说咱们是那不容人的……” 说着已是拭起泪来: “老爷和承儿毕竟是亲父子,再如何也是无碍的,只我和佑儿,将来还得在承儿手下讨生活,若然这些话他真的信了去,可要我母子将来如何存身?” 又叹息: “但凡有可能,我真是宁可把心剖给承儿看,只那孩子,情怎么就那么倔呢,竟是正眼都不愿瞧我……” 那般无限委屈却偏又强自忍耐的模样,即便已是老夫老,沈青云依旧心里一热。探手揽了女子的肩: “不是你的错。那就是个孽障、喂不的白眼……” 语气里是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你放心,国公府是谁的,我说了算。至于那个逆子,给他娶一房媳妇儿,让他在安州府自生自灭就好。” 当初若非父亲一力坚持,自己怎么会让梅氏那个女人占了正的位置?也就是阿琅这样贤惠的女人,才愿意为了自己忍让低头,以大家小姐之尊,屈足梅氏之后。 好不容易自己可以当家了,怎么能让阿琅和佑儿再受委屈? 就只是礼制不可废,自古以来承爵的都是嫡长子,要想个什么法子让长子失去爵位的继承权呢? 正自沉思,一阵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国公爷,大公子回来了。” “啊?”沈青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意识到什么,登时脸一沉,“那个逆子自己跑回来了?” 语气中颇有些不屑—— 当初被撵回安州府时,那逆子还梗着脖子跟自己叫嚣,说什么这一辈子都不愿再踏进国公府一步,怎么这会儿子就忍不住又跑回来了? 裘琅已是慌忙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急急的拉开门: “大公子回来了?啊呀呀,怎么也没人过来说一声?快快快,赶紧去接一下,都这么久没见大公子了,也不知人是胖了还是瘦了?” 待得一步跨到门外,却是猛一惊: “你那脸是怎么回事?” 沈青云也跟着看过去。 那家丁忙在地上磕了个头: “奴才,奴才没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说!”看那家丁言又止的模样,沈青云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沈承在国公府时,家丁可不是三天两头这个样子?以致国公府差点儿落个暴戾的名声。难不成,这才一回来,老病就又犯了? 那家丁吓得一哆嗦: “是大公子打的。” 第111章 111 “那个逆子,又做了什么?去,拿鞭子来——”沈青云气的用力一拍桌子,桌案上的骨瓷杯子一下蹦起老高。 亏得旁边的裘氏一下扶住,柔声劝道: “老爷莫要如此,大公子回来了是喜事啊。这孩子自来情执拗,又经常在外行走,情顽劣些也是正常,如何一见面就这么喊打喊杀的?你做爹的不心疼,我这做娘的可还舍不得呢。” 口中说着,又忙着帮沈青云口。 沈青云长长的吐出口郁气: “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得他!只他心里何尝把你我当成至亲?” 眼下还得想法子让那孽障主动放弃世子之位,倒是不好这会儿翻脸。 罢了,待得这件事了了,总得把他赶回安州府,眼不见心不烦为好—— 父亲不是最疼这个孽障吗?索让他永远陪着他老人家好了。 “国,国公爷——”那家丁忽然脸惨白,便是跪在地上的身子也开始瑟瑟发抖。 沈青云抬头瞧去,可不正是一辆驴车,正大摇大摆的停在主院外面。 驴车的后面远远的还坠着几个鼻青脸肿的护院。 坐在前面的张青已是麻利的从车上跳了下来,恭恭敬敬的探手去扶沈青云下车—— 自家老大,可不能让人怠慢了。竟是要善尽小厮的职责。 后面跟着的陆安却是有些疑惑——以那张青在江湖里的地位,待大公子也太过客气些了吧? 瞧着不像是平辈论的兄弟,倒是和寻常官府的上下级相仿。 当然和那些小吏不同的是,张青对大公子恭敬之外更有着全然的维护之意。 驴车车夫也跟着下来,瞧着周围金碧辉煌宛若仙境一般的亭台楼阁,嘴巴再一次睁大。 看国公爷脸越发铁青,陆安忙上前一步,拉了拉车夫: “这里没你的事了,还不快走——” 那车夫回神,忙不迭拉了驴车转头就走。 “把车钱结了。”沈承沉声道,“另外再拿六两银子,让车夫大哥治伤用。” 车夫再没有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那可是六两银子啊,顶上自己半年的车钱了,太过动之下,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谢谢公子爷,公子爷真是菩萨下凡,佛祖一定会保佑公子爷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陆安听得额头直,并不敢拂逆沈承的意思,低着头应了。 沈承这才整整衣衫,淡然冲沈青云道: “国公爷。” 沈青云脸一黑—— 六年前老国公爷病重时,沈青云想让老国公爷上一道遗表,请皇上允准立沈佑为世子,却被拒绝,不忿之下,和老国公大吵一架,负气而去,怎么也没料到,老国公当夜就离开了人世。 得到消息的沈青云当时就蒙了,既后悔当不该和病中父亲争执,更担心事情传出去,被有心作为攻讦自己的把柄,一时竟是焦头烂额。 谁这怕什么来什么,沈承竟是当着皇家使者的面闹了起来—— 到现在沈青云都在奇怪,事情怎么就会那么寸。明明之前沈承一直不在府里,本来还合计着,这个长子不会来最好,正好以不孝的名声剥夺了他继承爵位资格。 谁想他不但及时回来了,还正好和皇上的人前后脚到达。 沈青云当时就吓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送走了特使,父子两个却也翻了脸。 沈青云气急之下,甚而夺了把剑就去戳沈承,本想着这个逆子定不会乖乖受了的,谁想他就那么直的站在老国公爷的灵柩前,任沈青云一剑刺到了膛里。 就那么一身是血的瞪着沈青云。 那般如厉鬼恨不得择人而噬的,直把个沈青云吓得心神俱裂,生生做了足足半年的噩梦,每次梦里都是沈承手持利刃,一下扎进了自己心窝。 从那之后父子算是彻底反目。 沈青云索直接以孝道的名义把沈承打发回了安州府。 从那之后,父子两人就很少见面,即便见了,沈承也没有再叫一声父亲,而是和不相干的人般,以国公爷称呼。 只沈承这么主动回府还是破天荒头一遭。难不成是在外惹了什么祸事,不得已回府避难的?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