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也不行,你先前答应过我,今天一定会认出这些字才出去吃饭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人不能说话不算数。”又没要求他会写,只是认出来而已,难度下降。 顾青平撅起嘴巴,见他爹出现在窗口,眼睛顿时一亮,嘴巴就扁起来。 顾青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见他二叔顾二河尴尬地笑笑,摆摆手赶紧离开了。 顾青平见救星走了,这才认命地把自己不会的词语挑出来,又开始跟着学起来。 …… 晚上的时候,顾青云就对他二叔解释道:“二叔,不是我严格,实在是二弟太调皮了,你现在不着他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以后就很难让他坐定了。上次我好友方子茗来,人家家里出过进士,自己爹还是举人,就这样的书香门第,他还不是三岁就开始启蒙了?我们家是寒门,老师方面已经比不得人家了,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刻苦努力,要不然以后二弟凭什么去和别的孩子竞争秀才?” 这两年他参加考试,一路上是打败了多少考生才进入这一百八十个名额的?其中肯定是刻苦和努力占了大头。 “我知道你做的是对的,但我就是对他狠不下心。”顾二河脸有点尴尬,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男孩,又是健健康康长那么大,本就狠不下心。 李氏很是赞同相公的意见,这几天她见顾青云对自己儿子严格要求的样子,早就心疼坏了,要不是公婆在旁边看着,她还真想不让儿子跟着他大哥读书了。 此时,她没有了之前顾青云说要教顾青平读书的喜悦。 顾青云看看顾大河。 顾大河轻咳一声,道:“老二,你要为狗蛋儿考虑,宠溺是不行的,你看以前,栓子读书的时候,无论刮风下雨,天冷天热,我都让他做完功课才能休息,要不然现在他哪能考上秀才?”至于其中的事实,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顾二河当时虽然不是很关注顾青云,但他的刻苦也是看在眼里的,闻言就若有所思,好大一会,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以后一定要对自己儿子狠点!没道理都是一家子兄弟,哥哥能做到的,弟弟做不到。 正在睡的顾青平和顾青安绝对没想到,他们父母的态度从这一刻起就变了很多。 在中国,无论古今,望子成龙的父母从来都是不缺的! 一转眼,就到了顾青云离家去府学报到的时间。前一天晚上,小陈氏很是不舍,在他房里把行李看了又看,生怕缺少什么东西没装上。这可不是去县学,离家近,在府城,觉远在天边。 “娘,你都检查那么多遍了,不会缺少什么的。”顾青云笑道,其实也没带很多东西去,就带了书本、笔墨纸砚、换洗衣服,还有木桶、棉布巾、棉被、席子等个人生活用品,但看起来就是一大堆东西了,毕竟都不想在府城买,那里的东西太贵,还不如把家里的直接带去呢。 “我就是不放心,总觉得还缺少什么。对了,我给你做了几件新衣服放在这个包里,你记得去那里就穿这个,不要穿旧的,省得那些秀才看低你。”小陈氏充耳不闻,絮絮叨叨道。 顾青云只能无奈一笑。 “还有你放心,你房里的兰花我每天都来看,会帮你浇水的。”见顾青云看向长得茂盛的兰花,小陈氏就忙说道。 顾青云想起这两年他总是外出求学,留在家里的时间不是很多,想到他不在家时,小陈氏肯定经常来打扫自己房间,所以自己每次回家,房里都显得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了。 “娘,你放心,我在府学会好好照顾自己,过年的时候肯定回来。不对,十月份割稻谷的时候,还有十天的田假,那时候我一定会回家的。”他走到小陈氏身边,搂着她的柔声道。 小陈氏被儿子的举动得心都软软的。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顾大河不耐烦过来了才分开。 毕竟现在已经是有点晚了,不能影响顾青云明天早上去桃江码头坐船。 顾青云刚送走他娘,没想到门口就出现了顾荷的身影。 “二姐,是有什么事吗?”顾青云把自己手中的书本抚平封面,心里颇为好奇。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到你明天要去府城了,就想过来和你说说话。”顾荷双手紧握在一起,扭捏地走进屋。 顾青云看着她的样子,颇觉得好笑。从小到大,两人因为要喂养群,讲的话和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自己的房间她也经常进,但第一次见到她那么扭捏的样子。 “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带什么东西回来?是胭脂水粉吗?”顾青云笑道,因为大姐出嫁了,现在家里很多家务就落在她和三丫身上,做家务、喂养群、割猪草、织布什么的都要轮着做,所以顾荷的肤同样不怎么好,不过她的五官比大姐好看一点,就是身高也比大姐高一些,她现在才十四岁呢。 “不用不用。”顾荷忙摇头,她沉默了一会,看到顾青云摆放在桌面的《古文释义》,眼睛一亮,道,“栓子,你在看书?” 顾青云摇摇头,道:“我一向不在夜晚点灯看书,怕对眼睛不好,我是想把这本书带去府学。”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带。 “这本书是方公子以前送给你的吗?” “是啊,作为谢礼送的,当时一共送了三本,这三本书都让我受益匪浅,以后重点就要读一读《资治通鉴》了。”顾青云叹道。 “方公子好的,栓子,我问你,他定亲了没有?”顾荷突然问道。 这话让顾青云吓了一跳,他转头一看,只见顾荷的眼睛在油灯下看起来炯炯有神,亮得吓人。 第44章 心结 “二姐, 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好半响,顾青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呐呐开口。 顾荷紧盯着他, 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栓子,你还没回答我呢。” 顾青云看着她, 没有说话。 “栓子,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顾荷紧盯着他。 “我不知道。”顾青云皱皱眉,为她此刻的咄咄人,这几年她的温顺和内向也误导了他。骨子里,顾荷还是那个胆子很大、很早的女孩。 “你和他不是好友吗?怎么会不知道?又一起读书那么久。”顾荷有点不了。 顾青云闻言, 也有点不高兴了,他想起小时候的事, 好不容易强迫忘却的记忆现在又回想起来, 想起那时候的无助和恐慌,他就冷声道:“我怎么就一定会知道?这是他的私事,我们从来没有谈过类似的问题。不过即使没有,他家和我们家也是门不当户不对, 我知道他长得好看,但是我们两家实在差距太大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发生奇迹?可是奇迹是那么容易发生的吗? 他决定以后大家一起商量事情的时候, 就向爷爷提议让已经足够大的、不会出去说话的女孩也旁听,这样可以让她们参与其中,知道一些事。 似乎被顾青云的态度吓到了, 顾荷终于冷静下来,她低下头,双手绞着上衣的衣角,轻声道:“栓子,我刚才说话有点急了,你不要在意。呵呵,他长得那么好看,我没见过世面,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所以才好奇问问,其实我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一种妄想,只是有点不甘心,就想问问你,好让自己能马上死心。” 顾青云的眉头再次皱起来,因为他发现顾荷的态度转变基本上都是针对他的,如果不是小时候的那件事让他记忆深刻,估计他现在一定也觉得没什么,还会很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哪个少女不怀?前世他在读书的时候也曾经对某个男生有过好。只要不发生什么出格的事,完全可以不在意,反正等成亲后,以前少女的情怀就会慢慢褪去,生活中关注最多的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顾荷很了解他,这个事实让他有些不安。 “那你可以死心了,方家和我们家差距非常大,不要看我们都是秀才,我比他还小两岁,可是他的成绩比我好,家里父亲是举人,据说家里还有人在京城当官,反正他以后考中举人、进士的几率比我大好几倍。说个最形象的,他家房子的门口造价都比我们家加起来的财产都多。” 顾荷愕然地抬起头来。 顾青云面无表情,点头道:“我去过他们家几次,就是这样,他家不是一般的秀才家,也不是普通的富裕人家。” “可是你们是好朋友……”顾荷呐呐说道,脸变得苍白。 顾青云苦笑,如果顾荷和他一样接受相同的教育,可能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了吧?或者她旁听了前几天晚上的讨论,以她的聪明,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是层次相等的人才能成为朋友的,我和他是有特殊原因的。先前我救了他家的表弟,又在县学重逢,加上我们比较谈得来,我们才能相处得不错。他家里有人在京城做官,他父亲是本县的教谕,先前我没和你说过,你不了解也不足为奇。”顾青云再次强调,他知道顾荷会明白的。 “栓子,我明白了,我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顾荷定定神,苦笑道,“二姐这段时间都是在胡思想,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既然知道不可能,我肯定不会去做的。唉,只当做了个美梦,现在梦醒了,但子还要继续过。” 顾青云点点头,垂下眼睑,没有做声。 “不要告诉娘亲这件事,否则她一定会生气的。”顾荷拉拉他的手,软声道。 顾青云点点头,终于开口道:“你放心吧,二姐,我不会说的。” 等顾荷离开,顾青云躺在上想起今晚的事,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知道方子茗长得俊美,容易招惹小姑娘喜,没想到竟然连顾荷也上心了。要不是这是古代,女人走错一步就不能回头的时代,他可能还会鼓励顾荷去追求真,反正即使最后不能结婚,也可以试试看适不适合在一起。 可这是古代,他只能把事实告诉他,残忍打破她的念想。不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放弃了? 反正,他对二丫的情从这一晚起,又重新变得复杂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方子茗一点觉都没有,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一点也不喜男的,还是随着时间的逝他已经成功地把自己变得接近男的心理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外面星星的陪伴下,顾青云慢慢入睡了。 一觉醒来,还没有天亮,估摸着才凌晨三点到四点的样子,顾青云就再也睡不着了。也许是因为今天要启程去府城的缘故,他昨晚睡得并不好,一晚上都在做噩梦,中途睡睡醒醒的,最后就是辗转反侧,现在干脆就起来了。 外面依稀能看到地面,天空还挂有一轮弯月,点点的清辉洒落人间。顾青云没有点油灯,他披上外衣走出房门,在庭院内仰望天空,除了弯月,只能看到几颗稀稀疏疏的星子,耳边传来让人烦躁的虫鸣声。 他以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起早,没想到顾荷竟然早已经站在庭院里了,那树下的影要不是他对她太过于悉,真的会被吓死。 顾荷也看到他了,她慢慢地树影下走出来。 在月光下,两人都看向对方,距离稍远,对方的面目也是模糊的,基本上看不太清。 “二姐,你怎么没睡?”顾青云轻声问道,“还在想我昨晚跟你说的事?” “没有,我没有想那件事。”顾荷的声音传来,低低哑哑的,似乎哭过。 “二姐,你哭了?难道真的对方子茗有那么重的好?”他皱眉。 “不,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怎么没去睡觉?” 顾荷没有回答。 大概是月太好,或者是现在的气氛让他忍不住问出了隐藏在心中的问题,或者说他现在藏着一股想报复的心态。 反正一时冲动之下,他问出来了!问出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问题。 这是一刺,不把它拔掉,以后他和顾荷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姐弟,他永远会对她有防备之心。 “二姐,你还记得我两岁时和二娃子同时生病的那件事吗?那时我已经记事了。” 这句话似乎是一道惊雷,静默站立的顾荷猛然打了个寒颤,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地上。 顾青云一惊,幽幽叹道:“原来我们都没有忘记。”才刚刚起了个话头,顾荷就是如此反应。 他能记得很正常,没想到当时才四岁的顾荷也一样记在心里,要不然她现在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顾荷双手捂住脸,伏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瘦削的肩胛一耸一耸的。 顾青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毕竟是相处了那么久的家人,他把顾荷拉起来,把院门打开,低声喝道:“你想把其他人都吵醒吗?” 顾荷一听,哭声顿时止住了。 两人走出院门,在大榕树下停下。他们家住在村尾,最近的人家离他们都有二三十米远,不怕被别人听到。 “栓子……”顾荷猛然抱住他,又呜呜地哭起来。 顾青云直脊背,没有说话,也没有安她。 “对不起……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似乎是有人告诉我没有你,爹娘就会很疼我,鬼使神差的我就做了那件事,小时候还没觉得什么,等我懂事一点,才知道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可怕的事!呜呜……我经常睡不着就是想起这件事,我一直害怕被人知道,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说出来。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这么多年你对我还那么好……栓子,我后悔啊,我妒忌爹娘疼你,关心你,我以为是你的到来害死了大娃子,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那么做,呜呜……栓子,我悔啊!悔啊!”顾荷一会说话一会哭泣,有些语无伦次的。 顾青云苦笑。 顾荷紧紧地抱住他,顾青云能觉到她的泪水已经浸了自己肩膀白的里衣。他心情更复杂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她,或者是该不该相信她。 “二姐,你别哭了,当时你还那么小,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对是错,或者真的是有人在唆使你,我现在已经不怪你了,只恨当时身体不争气,让爹娘把全部心力都放在我身上,从而忽视了你,你那么小,没有是非对错观念,没有人教过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这只是一念之差而已。而且这些年你对我非常好,如果有补偿的话,早就已经补偿了,你以后不必愧疚,以后好好过自己的子才是正经。” 想到顾荷做饭时经常会把蛋或几片藏起来,没有给二弟和三弟,而且偷偷留给他,等他放学后让他吃。想起了他以前提出养,她跟着自己忙里忙外,几乎一手办了所有的活,不想让他干活的好心。 顾青云的眼眶微热。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