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暄的手停下来,早在凤翔案子时他其实就对清的某些决定起过疑心,她做的每个安排并非都是有迹可循的。 简王谋反,清让人去凤寻找线索,前几又让人去找石娘子,她要找的石娘子就是那青娥。 许多事就像是未卜先知。 在没有发现李家与简王有牵连之前,她对李家和李煦就已经有所防备。 包括他的身份,他这些年在东南一直很小心,他确定之前没有见过清,清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他也是因此对清心生警惕。 或许这一切都与她嘴里的“梦”有关。 宋成暄仔细回想徐清说的话。 现在奴儿干一片平静,李煦没有本事大张旗鼓地起兵攻占奴儿干,清说安义侯和徐青安都不在了,她只身一人前往奴儿干……听起来更像是将来会发生的。 “那我呢?”宋成暄轻声道,“你去奴儿干,我在哪里?” 徐清心中一动,宋成暄很聪明,或许她多透几句,他就能从中发现端倪。 “李煦举兵攻打朝廷,你将他拦在延庆卫。”徐清道,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宋成暄应该不会有疑惑。 宋成暄停顿片刻:“奴儿干大,李煦必然首尾难顾,我可以趁机挫他锐气,一举将他打回北疆,这样就解了京城之困,东南兵马趁机进入京城附近,局面就会对我有利。” 徐清抬起头来,看向宋成暄那双幽深的眼眸,她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吧。” “我为何要这样做?”宋成暄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 徐清没有清楚他这话的意思,脸上晃过茫然的神情。 宋成暄表情更加肃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一抹紧张的情绪一闪而过:“我们不亲近吗?我为什么要将没有了父兄护着的你,送去奴儿干?” 徐清愣在那里,她没有想过这一点,前世她与宋成暄本就不亲近,她对宋成暄心存,却不可能就此依赖他,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说出那些话。 没想到宋成暄会注意到这一点。 “那只是一个梦,”徐清垂下眼睛,“梦里与现实总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也有自己该做的……” 宋成暄皱起眉头,眼前浮现出她那决绝的目光,心窝一阵悸痛。 徐清话未说完,就觉到一股力向她侵袭而来,很快她的气息紊,在他的怀中气吁吁。 好半天他才放过她,她睁开蒙的双眼,对上他那双眸子,他的眼睛中闪动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不会发生的,”宋成暄抚平她的发鬓,“我不会将你丢下,让你独自面对李煦或是朝廷兵马,我会保护你和徐家人,只要我活着……” 徐清的手轻轻住宋成暄的嘴:“你活着,你必须好好活着。”她主动伸出手臂攀上他的脊背,然后抬起了头贴在他的脸颊上。 一切发生的无声无息,漫长而又缓慢似的,她安静地与他绵,不知过了多久才疲惫地沉沉睡去。 宋成暄低头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徐清。 她面容红润,眉眼舒展,睡得十分安然,他再次低下头w在她的脸颊上,然后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 天还没有完全亮。 张真人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回驿馆,他带着人在周围寻找线索,不管是府衙还是寻常百姓都不曾见过那斥候。 难道是他们推测错了,那人平里就没有在附近走动。 张真人抬起头看了看天,他这时候不好去打扰公子,等公子起身之后再去禀告,他也能趁机歇一歇脚。 看看自己一双破鞋,他就心生哀怨,公子的鞋不好看,鞋面上的云纹绣的一团糟,不过鞋子只要好穿、保暖就好,寻常时候谁会盯着它瞧,只有没鞋穿的人,才知道其中冷暖。 既然没人疼就得自己疼自己,这样想着张真人的脚步就更加沉重,恨不得立即进门倒在上睡死过去,梦中与小师妹相会。 张真人正想着,忽然发现驿站的一间房亮着灯光,那是驿丞专门为公子收拾出来处置公务用的。 张真人小心翼翼地靠近。 门开着,一个人影站在屋子里。 猝不及防地张真人与他四目相对,那幽暗如寒霜般的目光,顿时让张真人僵在那里。 公子。 这是怎么了? “公……公子……”张真人好半晌才发出声音,“出什么事了吗?”驿站中一片安宁,东南有军师在,他着实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事,能让公子一脸杀气。 宋成暄淡淡地道:“送封信去东南,让军师派人前来,我要去奴儿干。” 公子回京之后就该前往常州,为何要去奴儿干,张真人心中虽有疑惑,却知道这时候绝不能嘴。 宋成暄接着道:“送公文去兵部,请洪大人帮忙送一份奏折给朝廷,就说金州水师一直奏疏兵部缺少军备,命我去金州卫所查看水师的情形。” 张真人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公子的话一定还没有说完,空气中那抹凉意不但没有散去,而且愈发冷冽似的。 宋成暄声音低沉:“让人盯着李煦和庾家,他在北疆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都要告知我,若有谁漏出破绽……” 张真人正听着。 “动手除掉。” 第六百九十一章 重合 张真人躬身从屋子里退出来,站在外面的章峰立即上前。 张真人点了点头,章峰心领神会地跟过去。 北疆危险,这些子他与永夜一直在女主子屋外护着,方才公子出来的时候,他不小心瞄了一眼,公子面沉,甚是骇人,那模样就像是丢了媳妇似的。 这样的时候,他这样的忠仆自然要为公子分忧。 “章……”徐青安起身去净房,透过窗子看到章峰,立即喊了一声。 谁知那章峰就像没听到是的,颠颠地跟着张真人走了,这人……才几天就喜新厌旧,还是妹妹好,无时无刻都惦记着他。 徐青安打了个哈欠就要回去睡觉。 “世子爷醒了就出来吧!” 宋成暄的声音传来,徐青安打了个灵,他整理好身上的衣袍走出门。 果然宋成暄沉着脸,一副臭不可闻的模样。 “做什么?”宋成暄送不会将他当成使唤丫鬟吧,若是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定然去妹妹面前告状。 “跟着我去骑马。” 徐青安咽一口:“永夜也闲着呢。”孟凌云跟他说,永夜最近闲得很,厨房里的蹄膀说不定就是永夜偷吃的。 宋成暄淡淡地道:“清在世子爷心中如何?” 徐青安想都没想:“当然十分重要,若是有人想要欺负我妹妹,先要问问我的拳头。” “你的拳头不硬。” 宋成暄的声音传来,徐青安立即觉得手指发软。 “轻功也一般般,屋顶的瓦片都被你踩坏不少,十八般武艺,不过就是摆设,真的冲锋陷阵,很快就会被人杀下马。” 徐青安想要挥拳反驳,看到宋成暄的身形,决定还是给宋成暄留些颜面。 “在凤,你正面敌还需要赵冲帮忙,可见不能独当一面。” 果然是赵冲告密,徐青安的头发几乎要竖立起来,这笔账他给赵冲记下了。 “不过,带着人背地里偷袭倒是做的很好,骑上进益一些,就能逃得更快。” 宋成暄说完话,将手中的马鞭丢过去,徐青安下意识地接住:“我不去。”他疯了才会承认自己只会逃命,他站在人前就是少年英雄,如何能这般不堪。 宋成暄道:“练好了,万一遇到危险,我就可以放心将清给你带走。” 宋成暄向前走着,片刻功夫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什么时候带妹妹走?你脸为何这样难看?妹夫说实话,是不是我妹妹将你撵出家门了。” 宋成暄翻身上马,转头看向徐青安,世子爷虽然不靠谱,到底一心一意还是关切清。 “我父兄都不在了。” 清说这话时,眼睛中是那般的难过,所以她才会护着整个安义侯府,想要用一己之力挡在徐家所有人面前。 幸好,他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他与她才能有这样的缘分。 她梦中的那个他,是不是做了错事?他不敢去想。 那些已经不能去深究,当下的一切最为重要。 …… 余江看着眼前的尸体。 这是宋大人抓到的探子,按照宋大人的说法,他们将要活捉这探子的时候,这探子就自尽了。 他已经将尸体检查了几遍,宋大人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大人,”余江身边下属禀告,“宋都督那边的人四处查问了,都没有这人的线索,附近的衙门也都没见过此人。” 余江看向那探子鞋底:“他没有走太远的路,必然在左近有落脚之处,却没有查出来,显然有人在为他善后。” 恐怕这案子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虽然李大太太已经承认与高见松有私,可能还有些他没有问出的隐情。 这样一想,那青娥来的也太凑巧了些。 想到这里余江就觉得兴奋,他最喜从别人嘴中掏秘密。 有这具尸体在,即使将来发现李家上下都是无辜的,李大人也不能怪罪他,这样的时候问清楚对谁都有好处。 余江心中想着又走出去推开了关押李长琰的屋门。 李长琰面铁青,短短几天功夫他已经瘦了两圈,眼睛中是惊吓。 余江看了一眼身边的衙差,衙差立即拎了一桶水上前,另一个手中还拿着桑皮纸。 “你们要做什么?”李长琰变了声音,“屈打成招吗?” “本官最讨厌屈打成招,”余江出一抹笑容,“本官喜硬骨头,从这里到京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这么快就结案,这一路上该有多乏味。” 李长琰已经不过气来,奈何他手脚被绑着无法反抗。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