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妈妈服侍谢老太太穿好衣服:“您放心吧,大爷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为今之计,您保重身子最为重要,否则哪里还会有后面的事。” 谢老太太点点头不再说话,任由葛妈妈侍奉。 穿戴好了,葛妈妈将帐子掀开,请谢老太太靠在边的小榻上,这才出去请七夫人。 徐清和七夫人一路走进谢家,将周围的情形看了个仔细,作为谢家旁支,谢家的宅院不是很大,来来往往的仆妇也不是很多,院子里还挂着白的灯笼,透着一股萧索的气氛。 谢老太太的院子十分安静,几个下人垂着头走了出去,然后有丫鬟打扮的人送了一盆水进门。 管事来禀告道:“江家小姐稍等,我家老太太梳洗好了就请两位进去。” 徐清觉得很奇怪,既然谢老太太需要人侍奉,为何要将下人都遣出门,生像是老太太有什么不便。 又过了一会儿,葱绿的帘子被掀开,管事妈妈上前笑道:“小姐们请吧!” 走进屋子,徐清只看到小榻上一个老妇人靠在那里,她面蜡黄,眼窝深陷,嘴紧抿着显得十分憔悴。 “老太太。” 七夫人和徐清上前行了礼。 谢老太太有气无力地道:“快坐下吧。” 说话间已经有丫鬟端了茶上来。 七夫人皱起眉头:“老太太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话不说还好,提起这件事,谢老太太眼圈发红:“家中成一团,我如何能不病,早知今如此,我还不如早些走了,也免得受如此的苦楚,妍娘没了,我已是心中伤痛,没想到又传回消息……说……是云哥儿下了杀手。” 谢老太太说着用手帕擦拭眼角。 七夫人道:“从前只听说您膝下有佳儿佳妇,到底因为什么事闹到这地步,原本我是不该来问,可还有不少人向我打听消息,太平府抓的人不在少数,到处都是人心惶惶,恐怕再有什么差错。” 谢老太太看向七夫人:“云哥是被冤枉的。” “衙门已经查清了。” 七夫人还没说话,一个声音从七夫人身后传来,七夫人正好将那人的身影遮得严实,谢老太太需要向前探身才能瞧得见。 “查清什么?”谢老太太动作稍大,有些不舒坦,她皱起眉头遮掩过去。 “老太太莫怪,”七夫人道,“这是我堂妹,也是因为关切这件事才会嘴,谢云的事确实已经有了证物。” 谢老太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用帕子擦眼角:“我老了,若是身子好就去京中问问,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几天来人,她都这样哭诉一番,大家也就不会再追问下去,谢老太太用出这样的法子,求着早些打发了江家人。 谢老太太刚想到这里,只听七夫人道:“听说谢大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毒发身亡了。” 这件事昨天衙门已经来人问过,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开来。 谢老太太看着七夫人:“你怎么会对此案这般好奇,衙门已来查问过了,我不想再说一遍。” “老太太您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听到这话,谢老太太怔愣在那里,她又向七夫人身后看去,这次七夫人身后的人出了一张面孔,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徐清指了指谢老太太的腿:“您不是病了,应该是腿上有伤,靠在软榻上这么久,下半身却不敢挪动,您这伤是什么时候有的,我姐姐认识一位郎中,善治外症,谢老太太若是愿意就将他请来,定然药到病除,也少受许多苦楚。” 谢老太太目光一深,片刻之间回过神来:“我这腿也是老病症了,前些子在园子里散步,不小心摔了一跤,大约是伤了骨头,已经敷了药,如今倒是好多了。” “那是什么时候?”徐清接着问。 不等谢老太太说话,管事妈妈接口:“要不说是祸不单行,也是前几的事,也不光是因为腿疾,听说大病重,老太太一急之下才晕厥在那里。” 徐清点点头,这主仆两个人,将话说的圆,仿佛没有了任何的纰漏。 “老太太,大生前对您如何?”徐清接着道。 谢老太太已经有些不耐烦:“那自然是十分孝顺。” 徐清道:“可您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了那么多苦,又被人毒死。” “你说什么,”谢老太太声音忽然变得极大,整个人如同一只要吃人的野兽,死死地盯着徐清,然后目光挪到七夫人脸上,“你就放任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人,将江家两位小姐请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们。” “朝夕相处的人,突然没了,怎么会心中没有半点的疑惑,更何况谢大走出家门时还好端端的,大去世之后,总要有人为她净身换衣,谢家内宅那么多管事妈妈,就没有一个人发现端倪吗?” 听着徐清的话,谢老太太面难看,她忽然捂住了额头装作晕厥的模样。 “老太太,老太太,”管事妈妈立即上前搀扶,“快去请郎中,老太太病重了。” 屋子里一时作一团,管事妈妈伸手放下幔帐,立即有人来请七夫人和徐清出去。 一路被送到门口,谢家大门“咣”地一声阖起。 七夫人看向徐清:“这可怎么办?” 徐清摇摇头:“我确实不该说的太过直接,不过我也不得不去说。” 七夫人有些讶异:“那是为何?” 徐清道:“谢家的后门在哪里?夫人跟我去哪里等,一会儿就能知晓结果。” …… 谢家后门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有人将门小心翼翼地打开,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里面探了出来,那人向四周看看,忽然发现了角落里的徐清,整个人吓了一跳就要走回去。 “你不是有话想要跟我说吗?”徐清道,“你不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黑心母子 听到徐清的话,那个小小的人影停在那里,然后抬起那双红肿的眼睛,他思量片刻笃定地点了点头。 “过来,”七夫人向那孩子道,“是章哥吧?我从前见过你,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我知道,”谢章轻轻关好门,走到七夫人面前,“我娘说过,王、江两家是大海商,若是将来我不想考功名,娘就要掌柜带着我做些生意,可我不敢坐船,上去就晕得很,娘说江家的七夫人小时候也是这样,现在还不是带着船队在海上来往,一个柔弱女子都能做到,我一个男子自然也没问题。” 说到这里,谢章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但是他还不忘转头去看身后。 “到我马车上去说。”七夫人柔声道。 谢章点了点头。 几个人上了马车,谢章的目光就落在徐清身上:“刚才这位姐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章哥八九岁的年纪,是谢家的长子,可以看出平里谢大对这孩子要求严格,如今母亲突然离世,父亲被下了大狱,他就变得更加稳重。 徐清道:“我是故意让你听到的。”方才在谢老太太屋子里,她看到了窗口出一小撮头发,看身高应该是个孩子。 当她提起谢大的时候,那个人影一动不动,听得很仔细,那时候她就怀疑,躲在那里的应该是谢大的两个孩子。 章哥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江家姐姐会这样说:“那……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想要查清楚……真的是我父亲杀的吗?我父亲为什么这样做。” 说到后面章哥的嗓子有些沙哑。 对这样一个孩子来说,父亲杀死母亲就和天塌无异,七夫人想到这里面不忍,面对那些海盗她都没有这样糟心过。 “章哥,你有没有听说,你母亲身上有伤。” 徐清轻声询问。 谢章点点头:“我听下人私下里议论,”他的拳头紧紧攥起来,“其实她们当中有些人早就察觉了,只是不肯说,现在……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我问祖母身边的管事妈妈,管事妈妈又说是吓人嚼舌,哪里有这样的事,父亲也是被人冤枉的,可我现在不相信,我谁都不信。” 谢章想想母亲那温暖的怀抱,鼻子一酸,可他竭力地控制住才没有真的掉眼泪。 徐清没有安谢章,现在的安对于这孩子来说不值一文,类似的话谢章应该已经听得太多,既然他有勇气从家中走出来,就是想要清楚一切,如今这也是他唯一能为母亲做的。 谢章双眼通红,抬起头看向徐清:“江家姐姐为什么要查问我母亲的事?” 徐清坦白地说出实情:“章哥,照现在的情形看,你父亲绝不是无辜的人,但我觉得应该还有人同谋,我们只是想要将那些人都抓出来,免得他们再起坏心。” 谢章低下头思量半晌才又道:“我也很害怕,我总觉得家中的人都怪怪的……从前母亲在的时候都是那么好,母亲走了,身边的人好像也跟着变了,他们会背地里说母亲的坏话,还会议论父亲,有时候见我和妹妹睡着了,他们就肆无忌惮地谈,边说边吃些东西,好似永远说不够似的。 我祖母也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人,我和妹妹去行礼,祖母也是冷冰冰的模样,很快就将我们打发了。 其实,母亲出事那天跟我说,要去庄子上接祖母。” 徐清道:“老太太那些子住在庄子上?” 谢章摇头:“不是,祖母是早晨去的庄子上,本来母亲要跟着一起去,祖母却吩咐母亲晚些时候去庄子上接她,下午时母亲给我和妹妹做了两碗蒸酥酪,看着我们吃了东西,母亲才跟我说,要出去接祖母,让我好好在家中,一会儿她们就会回来。” 徐清道:“官府来的时候,没有人提起这桩事吗?” 谢章道:“提到了,可祖母说,母亲没有去庄子上,而是被父亲叫走了。” 如果谢大当时已经对谢云起疑,甚至让人送口讯给谢远,定然会对谢云有所防备,难不成为了害死谢大,谢老太太出面将儿媳引到了庄子上,可谢老太太腿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徐清想了想又问谢章:“你母亲出事之前,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谢章摇摇头,不过仿佛想到了什么:“母亲翻看账目算不算?有一天我听母亲向祖母要地契来看,母亲去世之后,父亲说母亲将家中的庄子和库中的字画、瓷瓶、头饰都卖了,换成了赝品……” 谢章紧紧地抿着嘴,他不相信母亲会这样做,母亲一心一意为谢家,为什么要变卖家财。 谢家的家财真的被卖了,谢云本来就是旁支子弟,家中能有多少财物,特别是字画、瓷瓶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平里被看管的最严,谢大变卖了这些,却不让人察觉…… 要么是谢大遮掩的太好,要么是谢老太太和谢云真的无心家中,对儿媳、媳妇太过信任。 显然不是后者,因为真正有秘密的人恰恰是谢云,如果谢家的财物被偷偷变卖,显然谢老太太和谢云更容易做到。 谢大是不是知晓了这件事才对谢云有了猜忌,于是让人去查谢云的行踪,因而被谢云灭口。 那谢家卖了这些东西准备要做什么?变卖祖产,多是因为家中破败,当然也可能准备要搬迁,将那些带不走、不好携带的东西都卖掉变成银子。 土地和瓷瓶是这一类。 字画、细软这些为什么也要卖?这些东西无论搬去哪里都容易的很,除非是准备仓皇逃走,身上带的东西越少越好,所以必须提前做安排。 谢家要去哪里?这样慌张,谨慎,偷偷摸摸,被察觉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谢云与白龙王有勾结,难不成谢家是要趁着这次打仗,离开大周去倭国吗?谢云投奔白龙王是准备搏前程,这能说得通,谢老太太为何要走这一遭,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徐清觉得她又离真相进了一步,从谢老太太下手,她定然会有收获。 …… 谢家。 谢老太太已经慌了神,拉住管事妈妈:“去将她叫过来,江家已经起了疑心,她不能在那里躲清静,要来跟我商量对策,我若是出了事,他们也别想好过,到时候别怪我心狠,不让他们上船。” 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