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晏欺目光骤然冰冷,在那指节即将触向脖颈的眨眼一刹那间,飞身后退,继而将间悬挂的木剑一把开,展臂一挥,正抵来人蠢蠢动的咽喉。 那人许是并未想到,一个虚弱至斯的病人,竟还能凶狠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地步。 一时之间,只觉有趣又是好笑,便当真无所顾忌地笑了起来。 于是漫天寂静当中,便只听他一人笑声洪亮,肆无忌惮在落幕的黄昏里不断回响。 待得片晌过后,他终于笑得累了,抬起眼睛,望着寒风冬雪中,仍在竭力支撑的那人。 手里只剩下一柄易折的普通木剑,和一身单薄到风吹就跑的衣裳。 ……可怜。 太可怜了。 “我原是猜想,晏先生那样聪明一个人,怎可能在明知前方危险的情况下,还要执意一人独行。”他笑着说道,“……后来我才发现,是我太高看你了。” 周围暮四合,树影婆娑,冰冷的积雪映照在从枕棱角尖锐的侧脸,便似是无形点亮了一柄狞恶凶悍的锋刀。 “晏欺,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你怕是近来多病,脑子也一起烧坏了罢?” 晏欺并未予他过多回答,只定身站立于树干后方,单手握剑,声线凉薄地道:“……薛小矛呢?” “我找你出来,可不是为了送你师徒二人团聚的。” 从枕扬起一手,在间轻轻一拍,一枚随身匕首便应声飞了出来,正巧落进他掌中。 “当在聆台山,你还藏了些话,一直没说出口。”从枕道,“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把你想说的、该说的……一次说完。” 晏欺恍若未闻,只木然注视着他道:“我徒弟在哪里?” 从枕笑了。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一副接近鱼死网破的颓败模样,总能让他打心底里到心酸又滑稽。 就像是路边一无所有的乞讨者,他原是至少能喝到一碗腹用的清水——然而到现在,他却是连碗都没有了。 “晏欺,别装傻了。”从枕无不嘲讽地道,“你心里明明什么都清楚。” 晏欺不说话,自始至终都在沉寂之中一语不发。 “劫龙印在我手里,你徒弟的残骨也在我手里。”从枕双手绕,漫不经心把玩着掌中那枚匕首,正将刃口,隔空对准晏欺的心脉,无声做出一个“划开”的动作。 随后他又笑了,是鄙夷不屑地道:“人都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大不了最后解开劫龙印,你我二人将成果平分?届时你再寻着真迹,去找个和薛岚因差不太多的活剑族人……” “反正都是男人,你最后跟谁过一辈子,又能有多大分别……?” 话音刚落,猝然一阵剑风拂脸而过。 从枕立马将头偏向一边,却不想,这一剑刺得甚是凶猛,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横劈而上,险些将他半张侧脸割至大开。 然而木剑毕竟是木剑,即便施用的力道大到出奇,那挥击出去的伤害也不过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罢了。 从枕翩然后撤数步,堪堪躲过木剑如风一般斜飞前来的迅猛袭击。而晏欺偏是毫不相让,侧身擦过漫天树影,以手中剑锋径直抵向从枕漾笑意的面庞。 从枕心情极佳,自然也不急着与他还手:“……都到这般地步了,你为何还能如此倔强?” 晏欺不答,回他以一抹冷笑。随后木剑再次高举而起,眼看便要劈上男人尚无防备的面门。 从枕到底是明狡诈,选在此时,猝不及防,一掌破空朝外猛拍出去——不偏不倚,正将晏欺手中木剑齐折断,脆响声声,终抵不过这活剑族人如似虎的猛烈侵袭。 从枕面泰然,手中一刃匕首却是寒芒四,迫不及待想要噬活人身上滚滚淌的鲜血。 “最后一次机会,晏欺。”他声音僵冷,语气已然带有几分迫的味道,“我不想在这里与你浪费时间。” 说罢,单手朝前一捞,不待晏欺做出任何反应,已狠狠拧上男人苍白细瘦的脖颈。 “告诉我,你那天到底瞒了我什么……?” 再一次发出质问,却迟迟得不到任何回答。晏欺面枯冷,眼底更是空一片,早不剩下一星半点活人应有的气息。 ——他就是存心求死。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