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欺犹豫片晌,还是没有立马就转身离开。劫龙印还依附在她身上,所有事情的源头就不会得到终结,事后再怎么费尽心神地游离奔逃,都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你不走?”晏欺突然问道。 “我要怎么走?”云遮反问,继而扬了扬身旁沉厚如山的数层锁链,“只要……只要他还在这里,我就没办法走。” 晏欺挑眉:“……他?” 云遮不说话了,这样一个问题,就是始终扎在她心头的一刺,任谁前去恣意摆,都会使她到疼痛难忍。 然而晏欺并不识趣。他不光要问,而且定要一次问得透底:“云遮,你该不会还以为……当初在沽离镇遇到的男人,就是你眼前见到的这个吧……” 云遮对待那男人的执念究竟有多深厚,任何人都有目共睹。 她一个人,就是接近于疯狂的一种痴恋。包括那个人的五官,皮囊,甚至与之相似的容貌。 晏欺其实并不抱希望,也不觉得云遮会从这场彻头彻尾的幻梦当中清醒。 毕竟她已经疯了。为着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疯魔并痛苦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长久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云遮开口了。 “我知道。” 她动了动,无不艰难地涩声说道:“我……都知道。” 随后,有两行热泪,顺着她那凝血渍的僵冷面颊,一滴紧接着一滴,极为缓慢地淌了下来。 最终落入脚下平和无波的血水中央,击起一小串轻盈的水花。 第166章地底血池 “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对我施用过诛风门的摄魂幻术……如果要具体追究起来,应该是从二十年前,沽离镇那一次初遇开始。” 云遮四岁那年,在北域边境的湖叶镇外不慎走失,被人一路颠簸运至南域聆台山下的沽离镇。也就是在那里,不知是有幸亦或是不幸,她遇到了那个和薛岚因有着相似容貌,却又在同时温柔至极的陌生男人。 男人救了她的命,甚至终结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与街头乞丐一般无二的浪生活。 对云遮来说,那段苦难子有多艰辛绝望,男人予以她心灵上的救赎,就有多么温暖强悍。 ——然而,好景不长。 她没能尝到多少甜头,男人惨遭诛风门的追杀,顷刻被铺天盖地的青黑魂彻底湮没,自此之后,再未寻得与他相关的半分讯息。 那是闻翩鸿第一次,对年仅四岁的云遮,催动具有控制意识的摄魂幻术。 事后的云遮,对所有人诉说的内容一样——是突如其来的一大批人,打破她平静短暂的幸福。他们成群结队将男人团团围住,最后强行带走,其间并没有给云遮任何做出反应的机会。 实际那所谓的“一大批人”,归结底,只是闻翩鸿一手捏造出来的假象。 云遮遭到摄魂术的深度控制,对眼前所展现的一切事物,都产生了极其特殊的魔魇与幻影——而在其中唯一清晰可见的,就是男人那一张,与薛岚因相差无几的干净容颜。 摄魂幻术的髓效用,正巧就体现在这一点上。 闻翩鸿利用云遮情上最为薄弱致命的一环,迫使她对那张求而不得的面庞思夜想,徒生执念,甚至逐渐演变成为一种病态痴狂的恋。 她喜那个人,于是闻翩鸿便让她倍加用力地喜。 以至于质朴单纯的思慕之情发展到最后,愈发化为得不到的愤怒,失望,难堪,甚至对旁人疯狂滋生的憎恨与嫉妒。 使她过分丧失了理智,也使她渐变得丑陋,变得面目可憎。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在喜着谁了。”云遮仰面朝天,似嘲讽似无力地道,“摄魂术对意识的控制是绝对的……只要我看到那一张脸,他说什么,我就能做什么,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晏欺眯起眼睛,默不作声打量她半晌。 最后他问:“你怎么知道……你中的是幻术?” 他原本以为,这愚蠢到无药可救的女人,本不会发现自己身处在怎样一个危险境地。 事实上,云遮对待一切,都始终是心知肚明。摄魂术演变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真的疯了,还是幻象主导着意识,强迫她继续疯魔下去。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