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欺瞪着程避打量了半天,终选择摆手撵他下车:“成了,你下去,我进箱子。” 那程避一听,更是怂了,简直没了人样:“师叔躲起来……让我和那接头人正面周旋?” “你怕什么?”晏欺将手中令牌往程避上一,继而躬身弯进车内稍里一层的空铁箱里,脑袋进去,紧跟一双细瘦纤长的小腿——褪去一身茸茸的狐裘披肩,便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程避看到这里,顿时没话讲了。独那五官聚成难看的猪肝,张了张嘴,不敢出声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你要学会独当一面。”晏欺伸手拍了拍箱顶,示意他赶紧将盖子合上,“我命算是在你手上了……若是这事儿办砸了,咱俩都得死,你最好想清楚一点。” 那时夜降得正浓,地堆积的冰雪仍未融尽。程避瞪眼瞅着箱子里那毫无惧意的小师叔,足足瞅了有片刻之余,最后到底是一抿薄,将间令牌一鼓作气揣进了怀里。 “行,我来就我来。”他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第151章深渊 沽离镇外私货集中运输的易据点,实际并不似眼下所见那般,上下一片皆是安置得井井有条。 如今开放的各大通口之间,总归是零零散散几抹稀疏的人影,货箱成堆挤得老高,不多时便有车马将东西彻底托走,来一批,换一批,来一批,换一批……如此循环往复下去,该送的、不该送的货品,到最后都是作一团,分开运往东西南北各大不同的地段。 所以,就算有心在来往的货箱当中藏匿一两大灌新鲜榨出的人血,之后于层层关卡的反复磨合颠簸之下,也很难有人查出人血去往的最终目的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枕清清楚楚地对薛岚因说——这批巨量的人血,是往聆台山送去的。 薛岚因能做出的第一反应,显然是不信。 从枕这厮打着幌子歪曲事实,已不是一次两次那么简单,这回薛岚因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只是想了一想,很快又道:“闻翩鸿想破劫龙印,要的必然会是活血,普通的人血给他拼命送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没有任何事实足以表明——活剑族人的血必能破解劫龙印。一切都是猜测而已……但不可否认,劫龙印既是源自于活剑一族,必然与他们族人身上的骨血有一定联系。”从枕摊手道,“如今东西搁在闻翩鸿手上,他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从枕这样一个人,说话向来抓不住重点。偏偏最要命的是,他还喜用一些模棱两可的废话,来刻意误导别人的方向。 薛岚因听不惯这些,同时也不想再理他。一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站在堆死人血的地域中央,看着它们来往进出,弃旧换新,光是想想就足够引人发怵。 何况薛岚因亲身经历过这些不堪入目的往事,便更易对此生出抵触心理。他没再停留,或者说是不敢再停留,是因着憎恶,也是因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畏怕情绪。 ——囚笼,铁锁,布血腥味道的金属长箱,以及过后永无休止的长眠。 那是他再也不愿回想的一场噩梦。 薛岚因转过身去,夜已经那么深了,他只想尽快赶回客栈里——这世上,再不会有任何一处地方,比晏欺的怀抱还要来得温暖。 他什么都不想听,什么也听不下去。顾自一人走在最前方,往来时的路线躁动不安地迈开脚步。 从枕却是要紧不慢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地高唤道:“岚因兄弟,你不用那么急的。” 薛岚因像被针扎了一样,一时走得快步如飞。 然而他还没顺利走出适才裂开隙的那一堵灰矮石墙,耳畔马车滚轮吱呀作响,很快又有人托着铁箱跻身进来,其数量之庞大,霎时在周围狭小一块区域范围内,无意投下大片沉黑抑的影。 那时薛岚因再怎么心怀厌恶,也难免要对此生出几分疑虑——如果只是普通的人血买卖,本无需做到这般繁杂的程度。 可眼下问题不光在进出运输的次数问题,还有血本身存有的量与度。 这一批又一批的人血是从哪里来的? 而收购它的幕后金主……又想借如此巨量的人血去做些什么? 但凡是正常人,都能一眼瞧出其中端倪。 薛岚因拧紧眉头,脚步似有片刻停滞。恰逢此时,马车间累积成山的铁箱沉稳落地,由那负责接头运输的壮汉逐一搬运下车。 过不多时,周遭一众疑似同伴的男人围上前去,三五成群抬着铁箱一并往更为隐秘狭窄的巷尾处走。 从枕抬眼扬眉,似想示意薛岚因跟上去看。薛岚因就站在马车旁边不远处,斜对着从枕,仍旧含抗拒地摇了摇头。 “岚因兄弟不想知道箱子里装的什么?” 薛岚因瞬时嗤之以鼻:“还能是什么,看都看过了,有必要一直追究到底吗?” 从枕却道:“不,这次装的是活人。”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