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路匆匆赶来,原是想与晏欺说起薛岚因擅自出逃的事情。不料一推门进屋,就见这师徒两个赤/条/条地滚在上,作一团。 再傻的人,也该从中品出一道味儿来了。 易上闲自然知道晏欺是个无药可救的荒唐人物,却从没想过,他竟会荒唐到这般地步。 可怜易上闲整一年逾半百的古板老头儿,此生不知“断袖”二字该怎般书写。如今直愣愣瞪着眼前两个不知所谓的妖魔鬼怪,过了半天,才边打着颤儿从齿中挤出了断断续续一句骂: “畜生……畜生不如的东西!” 说罢,铮的一声,取出间近三尺长的锋锐寒剑,二话不说,上来便要将人削成一滩碎泥。 薛岚因经不住吓,呼啦一声扯开棉被将晏欺一并裹了进去。这一下,易上闲也没法再轻易出手,便徒自一人在外气得浑身发颤:“你……你这混账……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声音停了一停,他又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更是怒不可遏地抬高音量道:“薛岚因……你可知道,你这昏半月以来,皆是由着程避一人在旁悉心照拂的?” “上药,喂水,更衣……基本上是样样无微不至!”易上闲恨声道,“你倒是厉害的很,转眼将人用‘偷天’术法封锁在结界里——若非我有意出去寻他,你是打算将他困到几时?” 此话一出,连晏欺也不微微愣住了。 “真有此事?”晏欺道,“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薛岚因一时语,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不是,我……” 他还没能说点什么,晏欺已掀开棉被缓缓坐直了身子,连带将衣衫不整的狗徒弟也一并拎了出来,正朝易上闲那张怒至扭曲的青黑面庞,低低咳着说道:“你那徒弟,确是个心热的实诚人。改叫薛岚因亲自过去,与他说声抱歉便是,年轻人之间的,不懂规矩,何故这般计较?” “他不懂规矩,竟连你也不成体统了么?”易上闲剑眉一扬,铁青的面容忽又转变为极其难看的土灰,“师父当年纵你一时猖狂,多半是谅你良心未泯,尚未成魔。如今,你倒与自己亲手带出的徒弟……行如此苟且之事!你……昔丰埃剑主门下,何曾出过如你这般不知廉的放/浪之徒!” 晏欺眉心微蹙,方要开口与他辩驳,却是薛岚因抢先一步在前,倏而凝眸发声道:“师伯慎言!……何谓苟且?何谓放/浪?或玉与我相识至今,已近十七余载。敬他自成本分,他却是常情——原就是情之所至,不念私心,亦不曾害人害己,又何来不知廉一说?” “你……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易上闲赫然而怒道,“师徒苟/合,本当是丧尽天良的悖伦之举!偏你二人引以为豪,如此一番白//宣/,浑然不识罪孽何在……还谈什么本分,什么常情!” 什么宣?什么? 薛岚因神一滞,见那易上闲手中剑刃已是按捺不住,便慌忙拦臂将晏欺隔护于身后道:“师伯无凭无据,缘何指认我二人乃是白//宣/?师徒之间相互关照问,不也是彼此应该做的事情吗?我只想着好生孝敬师父,如今见他伤病加身,心中难免痛惜挂怀……说到底,这又能有什么错?” “住口!谁是你师伯!” 易上闲额角青筋暴起,偏又让他一时堵得哑口无言。 若要说他无下作,眼前二人虽皆是一袭衣襟大敞狈之态,硬要看来,却并未明目张胆地行越矩之事。 但若要说他一清二白,那便更不可能了。这师徒二人之间,摆明是不可言说的污秽私情,再怎么辩驳得义正辞严,那也总归是有违人伦的背德关系,任谁说出去听了,都只会觉得脏了自己的耳朵,怎么想便是怎么膈应。 易上闲这么干干站着,迟迟不曾说话。对面上两人也就定定坐着,相对无言。半晌,倒是晏欺主动让了他一个台阶,伸手耸了耸薛岚因的胳膊,道:“你先出去。” 薛岚因俊脸一拧,反是极不情愿道:“……我不出去,你让他出去。” 晏欺眼睛一眯,无意冲他扬了扬下巴。两人目光无声于半空当中汇片刻,也不知途中传递了些什么讯息,没过多久,薛岚因便将脑袋朝下一低,乖乖应着他的要求下穿鞋,披上外袍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木门轻轻虚掩至一条细。薛岚因并未离得太远,就近隔着外墙一层雕窗,默默靠在拐角一道长廊边缘,不再发出半点声响。 此时屋中却只剩下易上闲与晏欺两人。先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好一段时间过去,易上闲约莫是嫌站得累了,便走去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晏欺还是在咳,尽管他一直在竭力制,但那碎裂的肋骨毕竟伤及肺部,尖锐的痛一旦涌上腔,咳意就很难轻易止住。 易上闲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扬指过去,径直点上他前两道麻痹大。末了,又伸手掰过他胳膊,试图迫使他安分躺下。 然而晏欺没应,只冲他摆了摆手,神情寡淡道:“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出乎意料的,两人没再提方才那桩难以启齿的糟心事。这十来天,薛岚因一直陷入昏,晏欺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如此一来,有关闻翩鸿的一切话题,也仅仅止步于从枕心急如焚的猜测。 易上闲也是自今才得知,二十年前那场血成河的夺印之争,背后竟还藏有说不尽的密谋与隐情。 “你一早便知道,当年洗心谷那一桩旧事……其实际控全局之人,并不是聆台一剑派的莫复丘?” 易上闲是这么问了。但晏欺答得很实诚,他一贯不喜说谎:“不,我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真相的话,也不会贸然向他出手。” 他垂下头,又缓缓深一口气,明显有些吃力地说道:“以往大多数时候,我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年发生的事故,但那最基本的一层怀疑,并没有任何实际的依据。” “直到后来,逐啸庄里莫名其妙出现了劫龙印的踪迹……我就开始猜想,许是有人打着这个幌子,故意想要引另一部分人上钩。” “所以,你弯弯绕绕忙活一大圈,最后劫龙印还是到了闻翩鸿的手里。”易上闲鄙夷出声道,“不仅如此,你还将自己的命也一并赔了进去。” 晏欺没有否认他:“我的命……并不值钱。重要的是,闻翩鸿那层见不得人的底细,至少让我揭开了大半。”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