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漫天魂迅速结阵,但见那自称穆空龄的诛风门弟子五指挥揽如铁,迅速在方圆五十尺内阻下一道坚硬屏障,其接连催动的一招一式间,虽不及昔元惊盏那般利害准狠,却好整以暇地继承了西北地域盛气凌人的魂术髓。 “还想走!”他猝然喝道,“我一天前就曾有留意到你们的动向,你晏欺多大的胆量,竟敢单匹马带劫龙印闯来南域!” 三尺魂剑,即刻连腕横生,几乎在马蹄扬起尘土的前一瞬间兜头下落,毫不犹豫,将那几朝前仓皇逃窜的高大骏马齐而斩—— 一声尖锐惨啸湮没长空,腥臊热血亦随之洋洋洒洒溅了地。 云遮幡然惊呼,偏是为时已晚,整具身形在坐骑坍塌的同一时间里一并仰倒下去,眼看就要陷入周围大片虚软无形青黑魂,晏欺袍裾一掀,沾了雪光的涯泠剑竖直擦过穆空龄身外一层洪水猛兽般的寒气劲,起时如雾,落若坚冰,细长剑尖赶在无数魂体将人彻底萦绕包裹之前,强行破空而出,瞬时拦挡于薛岚因云遮二人面前! 薛岚因眸一紧,下意识里攀上那片背光飘摇天青衣角,声线剧颤道:“……师父!” 一黑一白两道刺目光晕之下,晏欺单掌挽剑,气贯长虹,锋芒所向,乃正指敌者眉心。 那是早期秦还亲自教授的上乘剑法。 自打晏欺有意修炼遣魂术之后,便不曾于人前一展往昔惯用的剑招。 不想有朝一修为散尽,内力枯竭,沦至狈将死之境,唯一能够抓握在手中的救命稻草,还是最初恩师所倾力赋予之物。 尽管如此,他晏欺一身铮铮傲骨,纵是濒临命若悬丝的地步,也决计不可任人踩踏欺凌。 长剑既出,力可拔山。 紧接着,碎裂白光乍然突现,再度面推刺而来! 穆空龄被那飓风般强势迅猛的力道击得接连朝后撤退数尺之距,手中溢魂烟纷纷作鸟兽散,一时碎不成形,再无浑厚剑影可聚—— “……你问我有多大胆量?” 剑尖肆意挑起,刃口倒映着晏欺一双曲线优美却格外致命的凤眸:“我倒想问问,你又是有多大胆量,敢从我手上抢人?” 穆空龄神微敛,黝黑削尖的鼠眼无言朝他盯视半晌。不知为何,反是古怪笑了起来。 “好剑法啊,晏欺!”他拍了拍手,倏而扬目夸赞道,“叛门而出的佞之徒,眼下一身慑人术放着不用,偏偏改耍起了花剑——你这是逗谁玩儿呢?” ……术?个什么术! 晏欺如今这副光景,大难不死,已是极限,还如何自损修为与人战? 薛岚因只觉喉咙有些发涩,握了弯刀的手掌再次攥上晏欺肩膀,将开口说点什么,眼前那抹天青的身影却是早有预料一般,抬臂将他拦护于涯泠剑侧,一如既往地凝声叮嘱道:“……你站我身后就好了,不要动。” ——你站我身后就好了。 薛岚因艰难抬头,愕然平视晏欺留给他那道几近支离破碎的单薄背影。 前后足有十七载的漫长光,这样一个本该无拘无束的温柔男子,用他负重已久的脆弱双肩,实实稳稳支撑了薛岚因自打有意识以来的所有岁月。 薛岚因曾经信誓旦旦地发出承诺,定会永远站在他身前,惜他,保护他,为他遮挡一切风雨。 然而关键时刻,危难当头,那不顾一切抢先身而出的人,还是晏欺。 还是他。 从未变过。 头一次,薛岚因定定仰望着涯泠剑横扫而出的阵阵寒芒,内心盘踞的酸涩与无力像是忽然被人不慎打翻了般,七零八落浸入身体里的每一处角落,绞得隐约生疼。 那觉,非常不好受。 晏欺身手轻灵捷,出剑沉稳准,在离真气护体的极端情况下,一手具有张力的利落剑法,犹自使得游刃有余,丝毫不像是多年落灰的生疏结果。饶是穆空龄那般目中无人的狂妄之辈,在步步紧的涯泠剑下,亦难免显出几分迫不得已的仓皇与无措。 二人往来笼统数招,彼此之间不分上下。要说起那同是诛风门下籍籍无名的穆空龄,到底比不得初时元惊盏那样鸷狠戾,行事作风里,多少了些许拖泥带水的被动反应,因而没隔多久,招架对付不及,便愈渐居于下风地位。 虽说如此,晏欺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薛岚因在后看护着印遍全身不便动弹的云遮,而晏欺在前则不得不同时顾虑两个随时都有可能陷入魂漩涡中无力自保的拖油瓶。 西北诛风门下控魂一类幻术向来了得,稍有不慎落下了差池,便只会是个万劫不复的凄惨下场,晏欺深知这一要点,所以从不曾有过片刻的掉以轻心。但归结底,不论他在连续挥刺出去的剑招上有多么高深的自我造诣,没有内力修为作为撑持的功底,毫不退让的全然制,也只会让人瞧出那不言而喻的真正端倪。 穆空龄并不是傻子,一般人平无波澜的普通突袭,本不足以对他产生任何形式的威胁。 晏欺出手强势而有力,底气却明显不足,但凡是用点心思,都不难知其内息衰微之兆。穆空龄虚虚接过几招下来,节节败退之余,反是愈发生得疑云腹——早闻晏欺一身诡秘功已经修至炉火纯青的程度,今他半点术法不沾也便罢了,偏是一反常态地挥起了长剑。 是瞧不起人呢,还是背后另有隐情? 穆空龄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但他心里清楚,眼前晏欺所现有的修为,必定和当年屠人门的凶煞魔头截然不同。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