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头偏了过来,再次看向怀中的孩子,说道:“我是得多恶毒,才会拉着他跟我过一样的生活?” 女人偏过头咳个不停,本来不算旺盛的生命,在几分钟后更加衰败,她的脸极差,还是执着地看向赵承光,说道:“我不求将他养大的家庭有多么丰饶,也不求那户人家是否真心待他,更无所谓你直接将他扔到脏无比的孤儿院……” “只是希望你将他带离这里,带离凌的烂尾楼,带离一个陌生的、肮脏的疯女人……” “他总要像各种鸟儿一样,学会自己飞翔,如有可能,我更希望他像鸿雁一般……鸿雁,便是他的名字。” 赵承光觉得自己这辈子见过最坚强的人,应当属于面前这个泥里出来无名无姓的女人,因为她当真割舍得下自己的亲骨,又当真全心全意地他,为了他能辗转奔波九十个月之久,又能为了他将养分给足之后再枯萎。 女人在鸿雁的额头、眉心处亲了又亲,像是要用最虔诚的方式洗涤他所有关于自己的污垢,又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母亲,一遍又一遍地留下自己的气味,希望他忘了自己又不是真的忘了自己。 她停止了亲吻,将鸿雁双手托举至赵承光的面前,祈求他带这个孩子离开,虚弱地开口道:“我这条命一文不值,我的请求更像是恶魔的咒语……但我还是要乞求你。” “他永远清白。” 赵承光了自己的棉大衣将鸿雁裹着,没有再回头地离开了烂尾楼的天台。他不知道那个女人会怎样死去,也许是自然断气,也许是拿起建筑废料猛地到自己的脖子上。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从此刻起,正如她所期望的那样,他们与她形同陌路。 鸿雁在寒冷的天里冻了太久,赵承光下楼的同时不断往他的身上呼着热气,直到离开了烂尾楼。 蓦地,破空声响起,随后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发出的猛烈声响,起的灰尘扬起了一层楼那么高将他们围困在其中,怀中的鸿雁像是受到了什么,哭得撕心裂肺。 在鸿雁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为自己的母亲哀哭过一次。 她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人但绝对是一位够格的母亲。 -------------------- 第21章 相见 虽然后面的事赵承光没有再透,但是甘之南知道了他最开始那句话的意思。 没有被抛弃的意思不仅仅只是他母亲没有抛弃他,也是赵承光在鸿雁查出肺病的时候没有抛弃他。 赵承光看鸿雁没什么大碍,走之前拍了拍甘之南的肩膀,告诉他后天一月十九是鸿雁的生。 1.19,这个在身份证号上的信息,甘之南很早就知道,只是在他的印象里,鸿雁从未过过自己的生,倒像是在未知的境遇里朝亡人哀悼。 鸿雁住院的第二,自己拿着单子做检查,从上午到下午,跑得腿都酸了,心里倒是不疲倦地骂了甘之南一天——杀千刀的,还没富贵,你可跑没影儿了。 直到晚上,他老老实实输完,针头从手背上拔掉之后,才瞧到了一未见的甘之南从房门外走进来,一只手背在身后偷偷摸摸得不知在做什么。 甘之南的脸上有不知从哪蹭来的白灰,衣服上也是,左一块右一片的。鸿雁乐得开口嘲笑他道:“粉刷匠,您是掉漆桶里了?” “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然早晚把你这小没良心的淹死……” 甘之南默不作声地将身后的东西藏在帘子后面,随后坐到病边开始拆保温桶,从里面拿出粥和小菜,刚准备将一个馒头到他手里,突然皱了皱眉说道:“洗手再吃。” “照您的速度,小爷饿都要饿死了,哪管得上干不干净……”,鸿雁说做就做、伸手抢,被甘之南轻易地躲开了。 他越是不让自己吃饭,鸿雁越是跟着他反着来,索往病上一瘫、眼一闭,装睡去了。眼前黑了反倒衬得耳朵更加灵光,他听到甘之南将东西放到桌子上,起身走到尾方向。 下一秒,病被甘之南摇了起来,鸿雁就这么舒舒服服得等着人接着伺候自己。 甘之南见他还不睁眼,叹了一小口气,取了巾去了一趟盥洗室,将它打后走到边,扯来一个板凳,坐着把鸿雁的手拉过来细细擦拭。 鸿雁才住了一天的医院,手上已经有了三四个针眼,他的血管难找,通常要反复扎针,手臂上还有一个采血的针眼。 手指削瘦欣长,腕骨上蜿蜒了一条青绿的血管,仅仅二十多个小时,甘之南却觉得他瘦了一些。 这一整套程下来,鸿雁才大爷般得咂吧咂吧嘴,从桌子上捞起碗筷虎咽地吃了晚饭。 他的肚子了自然心意足,偏过头看到甘之南还傻坐着,挑了一下眉说道:“小爷我又不是瘫痪了,你守在这做什么?” “快快回去,这儿没地方给你睡。” 甘之南闻言转头看向病房里另一张空着的病,一言也不发像是在无形地揭穿他随口扯的谎话。 鸿雁跟着他的目光看到那张空着的,转了转眼珠道:“这是病,大晚上有了什么应急的病人,你不还是没有位置睡觉……别看我,我可不会把让你睡一半的。” “回去吧,再告诉老赵,好吃好喝,甭管我。”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