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恍惚了一下,仿佛这里不是人烟稀少的破房子,而是布消毒水味道和哀嚎的医院。那时他曾见过鸿雁治疗的模样,小小的身体却和青绿的输氧管连在一起,白皙细瘦的胳膊上留下青紫的针眼痕迹。 甘之南就这么慢慢地、一步步地朝着脏深处、浑身血污的鸿雁走去,一如当年带着些许没见识的恐惧与挣扎。 “你怎么才来?” 这话讲得很顺嘴,鸿雁从被困在这儿的那一刻起,就认定甘之南是第一个来救自己的。 只是声音很虚,但他还是不服输地向甘之南抱怨道:“这片草都被小爷数完有多少棵了。” “我解不开……”,见甘之南不理自己,鸿雁用尽力气晃了晃束缚在手腕上的麻绳,证明给他看自己说的是真的,“不然小爷早回去了……” “ktv开唱了吗?摊钱了不唱几首是不是有点亏?” 甘之南边走过去边将他从上到下仔细地扫了一遍,除了右脸颊有点肿、嘴角破皮血之外,明面上没什么伤。 但是他走进来明确看到草丛中显而易见的打斗痕迹,想来对方挑的暗处下手,他垂下眼睑走到鸿雁旁边蹲下。 甘之南明知鸿雁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很多伤,偏偏下手解绳子使劲很重,疼得对方呲牙咧嘴。 他听鸿雁的痛呼一点点抿紧嘴,似乎在将那份迟来的遗憾报复在随便就跟坏人走了的鸿雁身上。 “嘶……轻一点,我真的没事。无打架,不青嘛……” 绳子解后,鸿雁的双手了掌控、无力地慢慢垂落,他眨了眨眼偷瞄了几眼明显生着气的甘之南,清了清嗓子示弱道:“没力气了,走不动了……要不你给我喊个担架过来?” 甘之南闻言,神瞬间凝重了起来,他先是摸了一下鸿雁的胳膊,又碰了碰他的腿,问道:“哪里痛?”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严厉地说道:“他们动刀子了?哪里?” 鸿雁瞧他那副模样,心里些许孤寂的情绪顿时消散,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浅浅的梨涡成了整张小脸上唯一干净的地方。 “他们不敢,骗你的,傻子……先将我背走,脏得很难受。” 甘之南半信半疑地瞧了他几秒,见他不像是说谎,二话不说背对着人俯下身去,也不嫌脏,拉着鸿雁的两条布污泥的胳膊挂在自己的脖颈上起了身。 为了保证没什么劲儿的鸿雁安全地挂在自己身上,甘之南的上半身弯得很低,几近快成了九十度。 鸿雁伏在甘之南的背上,像是骑在未曾谋面的父亲脖子上那般骄傲,嘴不停闲地开口道:“他们原先是没将我捆起来的……在我把曲仁杰的脸揍肿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件事哈哈哈……” “两个蠢蛋,连小爷都打不过。你可别偷摸与老赵说去,你不在的时候,我初中总打架,揍起人来可练了……” “别人喜往柔软且看不到的地方打,我就喜朝别人的脸上挥,打的他们像一个个猪头。那个场面,你没看到太可惜了……” 鸿雁还没说完,就偏过头咳了起来,声音很大像是不上来气,脸憋得通红,咳到肺部都没有太多换气的能力,才稍微缓和一点便瘫在甘之南的背上大口大口呼。 他的病就与肺部有关,若是生活环境正常便能慢慢地养下去,一旦接触到污浊的空气便会咳个不停,闷气短呼不畅。 那两人没跟他纠太久便是因为鸿雁的病,才用硕大的子在他身上抡了几下,就见他面通红不上气,随后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若不是绳子拴着双手,他几乎要咳到泥里去。两人生怕闹出人命,看着没什么人经过,将鸿雁丢在那里就跑了。 甘之南从他咳嗽开始便顿在了原地,听着他难受的声音将瓣咬得斑驳,他再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没用。 那些病魔明眼欺负人,一个个傲慢地对他说小不点你奈我何,他却只能握紧拳头看着他们受罪而毫无办法。 鸿雁停下来的时候,甘之南蹙着眉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你的病……” 鸿雁将无力的手扬起很小的一个弧度,在他身上拍了拍,权作安地道:“小爷今晚跟你一起睡,记得帮我拿药,就在进门的屉里。” 甘之南没说话权当默认了,他背着鸿雁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月光撒下来,被高高矮矮的建筑物阻挡时有时无。他低着头走在银的指引下,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有保证鸿雁身体健康的方法,那必然是他寸步不离。 甘之南自认为难以无微不至,但只是灾祸来临时他这副还算可以的身体能挡在鸿雁前面。 “你将小狗挂件捡起来了?”,鸿雁猛然想起来这个事。 “嗯。” 鸿雁皱着个脸,说道:“那怎么办?上面都沾血了,我还怎么送给沈仄?” “而且现在都这个点了,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甘之南想了想他给沈仄的生礼物,说道:“没事,我送了他两本题册,均你一份。” 鸿雁闻言倏地笑了出来,忍了半天才开口道:“……真有你的,给沈仄送题册哈哈哈哈。” 甘之南背着鸿雁走到ktv后门那条路时,尽头还有一个焦急的身影等着,是宿珏。 他借着月光瞧了宿珏一眼,便垂下了脑袋,紧紧抿着。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