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课好像不太一样…… 在众人心底的小声嘀咕中,老教授的神情却一点点松缓下去。 他声音悠然,“宋先生称《顾氏家书》是‘千年来最动人的情书’,那它又动人在哪里呢?不是那些思念亡的剖白,也不是那句大家都耳能详的‘百般皆好,惟念卿卿’。” “古往今来,多少悼的哀词,为什么鄞祖的这一句简简单单的‘惟念卿卿’能这般动人?” “因为他真的在‘念’,他的思念寄于书信的每一个角落,《顾氏家书》的通篇,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他的想念的具化……” “……” “我知道大家选这门课是想要听什么,想听情故事,是凄婉动人、气回肠的,最好再轰轰烈烈、大场面一点,就比方说《子湖传》那样的、‘宁负天下不负卿’。” “……但是同学们,情不是那样的,起码不全是那样的。” “你读《顾氏家书》,撇开一切的提前知道的背景,你读不出这是一个皇帝、一个一统南北的开国皇帝所写的信,他只是一个丈夫而已。信中也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你甚至可以将它安放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任何一对普通的、生活富足的小夫身上。” “……” “无聊吗?但是生活就是这样无聊的东西,而情的动人就在于,它让生活中这所有无聊的事都带上了不一样的彩……” “……” 老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是先前每一堂课讲述教案时那般,但是这一次却清清楚楚的落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他环视了一圈,笑了下,“所以期末的作业,我建议大家都去读一读《顾氏家书》。原版行文晦涩,大家看起来可能有些艰难,我这里就不强求,同学们看翻译过来的白话版就可以。我推荐林浦荥林先生的版本,这不是最通俗的一版,但是却最保留原作情绪的一版,我个人角度十分很喜。不过大家想去看别的版本也可以,各自有各自的所长。” “不必看完,能看多少看多少。只是看过之后,要写出来,你从《顾氏家书》中、从顾易的笔下、拼凑出来的,他的亡是个怎样的一个人?” “这就是这门课的最后作业。” …… 大概是体谅考试周的学子要么身陷题海,要么忙于和各种大部头作斗争,恐怕没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顾考》这么课的作业提时间放得相当宽限,除去留给教授本人的审阅论文时间,几乎是卡着成绩录入截止期限。 以至于郑白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还看着冯篱对照着林版的译文翻看《顾氏家书》的原文。 郑白:“……” 她差点给人跪了,“卷神,你给凡人点活路吧?你这是打算写几百页吗?!你再不就截止了!” 被拉住的冯篱还有点茫然,“什么截止?” 郑白:“作业啊!《顾考》的作业。” 冯篱:“那个啊,我已经上去了。” 她一向不喜卡截止期。 郑白:??? 她费解:“那你这是?” 冯篱的视线又落回到平板上,“我就是有点好奇……” 从一整本《顾氏家书》里面,能够拼凑出一个怎样的形象。 郑白愣了半天,出了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完了。” ——你掉坑了! 一个名为cp的绝世大坑。 卢皎月被系统问及“还要不要看上个世界的结局”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她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提过这个要求。不过那个时候,她想看的是顾易和…… 回忆猝然翻涌,卢皎月沉默了良久,终于低低地“嗯”了一声。 几乎是她的声音落下,周围的空间便发生了变化。 本来被系统投影成她最初定下的卧室环境一点点虚化成了虚无的本质,又渐渐显出别的样子:朱墙黛瓦、雕栏玉砌……卢皎月还不及为这陌生的殿到疑惑,便看见了殿中的人。 大概小世界内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人眼角生纹、鬓边也已经染上了霜,但是那脊背直的姿态经年未改,卢皎月一眼认出了对方。 她的视线定定地落在那里,正伏案书写的人像是觉到了什么,也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卢皎月下意识的屏息,但很快就在那没有焦点的目光中意识到,对方并没有看到她。 不等心底生出更多更复杂的情绪,眼前的画面就骤然暗下。 周围的环境再次回归到她卧室的布置,只不过手心多了一沓厚厚的信件。 卢皎月看着手里的信,愣了一下。 系统出声:[我觉得宿主可能想看看这些。] 他的回信。 卢皎月怔然良久,低声:[谢谢你。] 系统数据略微混了一下,在片刻的停顿后才调用了数据库最常用的回答,[不客气。] 它想,为了保障宿主任务过程中心理健康,这是一些必要的能量支出。 卢皎月没有察觉那点异样,她捧着这厚厚的手稿坐在了书桌前。 暖黄的台灯灯光下,一行行墨字映入了眼中,纸张翻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响起,她眉宇间拢起的褶皱不知什么时候散开,眼神一点点温柔了下去。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