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瞪大眼,圆圆的眼眸如猫瞳:“诶?这么多次了?” 侍从肯定地、重重地点头。 “唉……”少年长长地叹息,扯了扯自己的面颊,旋即又抬起头,向侍从道:“那怎么还没有回信?会不会中途搞丢了?” 侍从嘴角一。 不等他回答,少年陡然起身,“我不放心,我要亲自去一次驿站!”说罢就要往门外走。 少八倏地往前一窜,拦在了少年身前。 无奈地道:“信的事您放心,我亲眼盯着驿站的小吏把信寄出去的,不会出错的。大公子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信了,只是以官驿的速度,回信还没来到罢了。” 少年眼珠子骨碌碌转几圈,恍然大悟般:“哦哦,是哦。” 然而,脚步却未停下,挥挥手让侍从让开,“闷死了,出去转转。” 侍从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公子,您忘了,老爷让您好好温书,一个月后就是殿试了。” 少年秀气的眉立即垮了下来。 “看书看书,我都看了几个月书了,凭我的聪明才智,殿试还不是小菜一碟!偶尔出去一次又不耽误什么,小八你让开。” 侍从直着身子,却坚持寸步不让。 少年秀眉一竖:“小八,你是谁的奴才?听我爹的还是听我的?” 侍从苦笑。 “公子。”他叹气唤道。“您现在就是出去,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啊,之前的事您都忘了?反正——”他顿了一顿,还是直白地说了出来。 “反正甄姑娘就在皇里,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您还是听老爷的话,先专心应付殿试,等殿试过了再说。” 被陡然说中心思,少年的脸一红,旋即又一灰。 他垮下了双肩,怏怏地又坐回去,捡起方才扔掉的书卷,翻到方才看到的地方,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眼前再次浮现那人的影子。 她来京城前,方朝清来信嘱托他照看她,谁知他却只在她抵京时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在太师府时,不管他是用自己的名字,偷父亲的名帖,最后甚至连爬墙的招都使了出来,却都无法进去见她一面,正待他再想法时,却发现会试将近,他被父亲着好好读了几个月书,一举过了会试,取得殿试资格,才终于又有了些许自由。 然而,这时候她已经进了,而且迟迟未回。 一打听,才知道她竟然被太后配给了那疯子安王做侍妾,一起被囚在永安! 差点没气疯他! 后来,他想了许多法子,进了几次,却一次都没见到她。甚至他还打听到皇帝的新妃子里,有一个是方家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于是厚着脸皮登上人家娘家的门,想跟着人家母亲一起进,到时候再偷溜出去找她,结果计划还未成行,便被发现他逃家的父亲拎了回去。 最后,实在无法,才给大哥写了信。 这也是他离开洛城后第一次给他写信。 虽然误会说开了,可到底还是有些别扭,因此回京后他也没有往洛城写过信,连回程的时候遇袭的事都没说,直到这次,他实在没了办法,才下意识地给方朝清写了信,将甄珠如今的处境告诉了他。 然而,告诉了他又能怎样呢? 已经没了功名没了家族没了功名的方家大公子,又能怎样手里的事?她已经成了那疯王爷的侍妾,难道自己还指望着谁能把她救出来?而即便真的救了出来,自己——又能怎样? 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少年扬起头,目光看向皇的方向。 她现在在那里,还好么? —— 甄珠现在觉非常不好。 “启、启禀太后,陛下——”头发胡子全白的太医佝偻着身子向太后回着话,保养良好的脸上冒出颗颗汗珠,仿佛身处三伏天一般。 然而此时明明是暖。 与太医情形相反的,是躺在上的小皇帝。 融融暖,正午时分,小皇帝却盖着厚重的被褥,面苍白泛青,双眼紧闭,口中不时发出上下牙齿打颤的“咯吱”声,像是不堪寒冷侵袭似的。 “陛下怎么了?”太后坐在前,木着脸,紧紧盯着太医问道。 须发全白的太医眼睛一闭。 “启禀太后,陛下如今的情形——不大好。” 太后神情未变,只语调平平,仿佛木头人似地继续问道:“怎么个不大好?” 太医额头汗珠滴落。 “陛下、陛下生来便体弱,幼年又遭毒害,当时虽解了毒,却对陛下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害,使得陛下身体更加虚弱,如今数病齐发,便宛如狂风摧折枯木,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臣、请恕臣无能!” 他闭上眼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上却已然出赴死一般的神情。 毕竟——已经死了三个太医了。 或许他就是第四个。 他闭着眼,等待死神的降临。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道含着疑惑不解的问话:“你……说什么?” 太后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难以理解的事。 她说道:“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太医睁开眼,脸颊颤抖着道:“臣、臣方才说,陛下、陛下生来便体弱,幼年又遭——” “停!”太后陡然出声打断,脸上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说——陛下如今这样,是因为幼年遭毒害?” 太医迟疑地点了点头,“……正、正是。原、原本陛下虽体弱,但只要小心调养,未必不能平安一生,然而那场毒害,却将陛下的肺腑功能毁坏大半,当时不显,概因陛下当时年纪尚小,而年岁越长,其害越显,尤其——” 他顿了一顿,嘴抖了下,才继续说道:“尤其前几月,陛下频繁宠幸美人,更、更使得虚弱的身体经受不住,一遇风侵体,便无法抵挡……” 他说着说着,话声便消失无踪。 太后木木地看着他,目光幽深,仿佛有头幽冥怪兽般,叫他猛然间不寒而栗。 他陡然低下了头。 看着他胆战心惊的模样,太后嘴角却陡然出一丝笑。 她开口,声音像是飘在空气里。 “何太医,后仍旧没有美人有孕么?” 何太医战战兢兢地道:“没、没有。” 太后长吁了一口气。 她睁开眼,俯身看向上的小皇帝,伸出手掌,在小皇帝脸上摸了摸。 她的手掌冰冷,一触及小皇帝,登时叫他打了个哆嗦,旋即,小皇帝睁开了眼,糊糊地看向上方,看到太后的面容后,口中吐出细若游丝的叫声:“母后……” “皇儿,母后在。”太后柔声回应,脸上也出了笑。 小皇帝苍白的脸出一抹笑,然而旋即,那双眼便又闭上,再度陷入昏昏沉沉的境界。 太后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太医。 “何太医,本的皇儿,是一国之君,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冷声道。 何太医连忙点头。 太后扬起下巴。 “稍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该怎么做,怎么说,你心里应该有数。” 何太医的头点地更加猛烈,小啄米一般。 太后笑了。 “好,那你就下去吧。” 何太医顿时忙不迭地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小跑离开。 而他的身影一消失,太后脸上的笑顿时又消失不见。 她砖头,目光看向站在壁角,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仿佛将自己当作了什么摆设一般的甄珠。 “你猜,他会不会将皇儿的病情说出去?” 然后,不等甄珠回话,她脸上便绽出笑来。 “我猜他会。” “今天不会明天也会,明天不会,后天也会。” “迟早有一天,他会说出来。” “而这‘一天’,至多不过三五天。” “因为——便是他不说,崔相也会着他说。”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甄珠猛然抬头。 太后笑颜如花:“可是,我仍旧放他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甄珠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因为很快,这秘密就不需要保守了。” 她笑着,眼里出一丝疯狂。 —— 甄珠很不安。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