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月把秦大家主要见秦的请求告诉了秦。 秦福身,认真说,“一切听院长大人安排。” 一种无法形容的生疏面扑来,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的态度不仅仅客气,而且带着恭敬,顾北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有拢了眉头。 他说,“秦大小姐,你去见你父亲,天经地义。” “谢院长大人。”秦起身来,又补充了一句,“父亲无非是要我求情,院长大人放心,秦知分寸。” 顾北月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你知分寸便可,去吧。” 秦再次福身,告退。 再亲密之人,都用一句狠话的时间,形同路人;何况,他们并不亲密。 他背对着门,她往门外走,擦身而过。 秦没有回头,但是,顾北月回头了。他看着秦渐渐远去的背影,不自觉轻叹。 那在书房撞见她之后,他们一直没有见过。她住在这院子里,他总是忙碌到很晚,睡在书房。 今一见,她比那还要客套,甚至变得生疏。他知道,她还在生气。 生气会变成原谅,也会变成绝望。他在等,等后者…… 秦顶着院长夫人的名头,在医学院监狱里还是很好使唤人的。 她令人给父亲换了一间舒适的牢房,并且送上一份热食。 她原以为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会来监狱打点,虽然无法把人保出去,至少能保证父亲温吧。只可惜,不争气的弟弟没来,就连她这些姐妹们也都没有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就在昨,她的几个妹妹都还上门求见,被芍药给挡回去了。 她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看父亲虎咽。监狱里并非没有供三餐,只是,父亲自幼到年老都养尊处优,如何吃得惯?她的心头堵着,情绪却没有表现出来。 秦奉礼填了肚子,一开口便是,“儿,你肯来见为父,为父这辈子也就无憾了。” 要知道,顾北月派人上门说亲开始,他就不停地同女儿要求这,要求那;儿女儿出嫁之后,他的密函更没有断过。他无非是要女儿多在顾北月面前为秦家争利,无非是要女儿尽快为顾北月生个儿子,巩固正室的地位。 只可惜,女儿从来都没有理睬过他,甚至小产的消息传来,他亲自去了一趟宁州,女儿也没见他。 他以为女儿一辈子都不会再理睬他了。 “父亲找女儿来,有何事?”秦淡淡问。 “你还怨父亲吧?” 秦奉礼见秦不说话,便说,“过去,是父亲对不起你。你的针术……可是院长大人教的?” 女儿双腿残疾之后,他就没有再管过她了,所有学习的机会全都让开了其他女儿,甚至,为了让其他女儿嫁出去,他要她下嫁给一个老头。 顾北月派人上门说亲,他震惊得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他也曾询问过女儿原因,可惜,女儿什么都不说。 如今,女儿展现出那么惊天的医术来,除了顾北月教的,还会是谁? 秦没回答,淡淡道,“父亲,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秦奉礼心一着急,口而出,“儿,你可千万小心任四小姐呀!” 秦微微一怔,终于认真看向父亲。 “儿,任四小姐的医术也是顾北月教出来的!否则,她年纪轻轻的,能有那等能耐?”秦奉礼认真说。 这些,秦都是知道的,她沉默着。 “儿,任家同咱们家可不一样!你仔细想想,顾北月既能娶你,如何不能娶任四小姐了?” 秦家主见女儿无动于衷,他索把话挑白了,仔细分析给女儿听。 在他看来,顾北月娶她,就是为了利用秦家来制任家,而如今,他和任家主都身陷囹圄,两家的大权必由新的继承人接受。 就秦家看,秦这个当姐姐的,怎么着都会扶持亲弟弟,换句话说,秦会成为秦家的幕后掌控者。 就任家看,任大少爷虽然能耐不小,也能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可是,他在医学院里的地位终究不如任四小姐。换句话说,任大少爷事事也都要听从任四小姐。任四小姐和秦一样,也会成为家主的真正当家人。 “儿,任四小姐若是把任家当作……呵呵,当作嫁妆,要嫁给顾北月为妾,你说你该怎么办?”秦奉礼低声问。 秦还是不出声。 秦奉礼停了一会儿,才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来,“儿,你可不能丢了秦家。没了咱们秦家,你将来拿什么跟任四小姐争呀?” 秦总算明白父亲的意思了。父亲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她把她那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弟弟扶起来,以免秦家的大权落到二叔手里去。 秦在心下轻叹,父亲有话为何不直说,扯上任四小姐做什么?父亲终究是不了解顾北月的。 顾北月娶她,并非为了利用秦家牵制任家;而且,顾北月也不会为了拉拢任家,再娶任四小姐。 他要掌控医城,多的是办法,只要他愿意耍狠,无论哪个家族都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至于婚事。 至今,她都只知道他不是为何娶,不知道他为何而娶。 一如,相处至今,她处处留心,却也只知道,他不喜什么,并不知道他喜什么。 父亲这么看顾北月,任家那边的人必定也是这么看顾北月的,顾北月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拉拢谁,而是为了废掉所有家族的特权,废掉医学院对医界的垄断地位。 换句话说,顾北月此行是要把医城给朝廷,给龙非夜! 那,顾北月没有当众处置长老会,而是延后处理,而这几,顾北月已经暗中派人传出小道消息,说要改革医学院的所有制度,要把医学院的教学和品级评定,和行医资格的授予等所有大权都由朝廷。 顾北月令人放出小道消息,正是在试探大家的反应。父亲被关押于此,自是没听说过这件事。秦也不多言,只说,“父亲,无论秦家谁当家,只要能把我们秦氏针法发扬光大,救死扶伤,就对得起咱们秦家的列祖列宗。院长大人是聪明人,也不会亏待秦家的。” “儿!”秦奉礼着急了。 秦笑了笑,“父亲,女儿会保你在狱中温无忧,你若需要医书,同狱卒说一声,他们会给他找来。父亲医术超绝,能救无数病痛,还望父亲心留杏林,莫要理会是非纷争。儿已嫁,担不起重任,弟弟尚幼,医途漫漫,仍需父亲教导,父亲,保重。” 秦说完,便喊来芍药送她离开,留秦奉礼怔在原地,半晌都缓不过神来。 他摸不透这番话是秦自己要对他说的,还是顾北月让秦来告诫他的,然而,这番话他听出了门道来。 他丢了家主之位,丢了医圣之名,丢了一身权势,丢了荣华富贵,可是,他没有丢掉医术。他仍旧可以治病救人,仍旧可以传授医术。秦家最大的筹码,是他的医术呀! 离开监狱之后,秦并没有马上回去,她和芍药去了城南,正要进一家客栈。可惜,没走多远,她就被路人包围了。 还未嫁给顾北月的时候,她起身经常偷偷溜出秦家,戴上面纱去给人治病。 医城里随便一家客栈都能找出不少求不着名医的病人来,那个时候,她一天能走三四家客栈,看十多个病人。 一开始那些病人都不相信她,当她的骗子,但是,她总有办法说服病人。 此时,她和过去一样也戴了面纱,可是,她都还未进客栈,就被路人围观了,因为,路人们认出了她的婢女芍药。 大家包围过来,有纯粹围观秦的,有不停询问问题的,还有些要拜秦为师的,甚至还有求医的。 打从她把那位老人家的命抢救回来,她便扬名了整个医城,被大家钦佩,敬重,甚至还有人把她的事编成了童谣,在孩童中传唱,歌颂她身残志坚,不屈服命运。 要知道,她以一个残疾之身嫁给顾北月的时候,大半个医城的人都在骂她呢! 什么不折手段,什么狐媚勾搭,什么未婚先孕,总之,她都快被人当成狐狸了。 这一回,与其说她扬名医城,倒不如说她给自己正了名。 最开心的莫过于芍药,可是,这些对于秦,都是无关痛的。她是一个人都可以过得很开心,很有趣的人,不相干之人的评价,影响不到她什么。 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秦低声,“芍药,马车呢?” “就在前面巷子里。”芍药连忙回答。 “那还不快走?”秦不悦反问。她不喜像猴子一样被人围着看,再说,顾北月放出小道消息之后,医城里多的是对他不的人,她这个当夫人的自是要被牵连。围过来的人越多,危险就越大。 “让一让,让一让!” “劳烦让一让,我们有急事,别挡路呀!” “要求医上医学院去,会帮你们安排时间的。你们让开呀!” …… 芍药一开始还没想那么复杂,可是,当包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她也害怕了。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