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慢慢地把手脚从蒋措身上拿下来,再慢慢、慢慢地往另一边移动。 好不容易挪出半个身位, 蒋措翻了个身,那点空隙刚好被他占去。手放到她上,轻轻地搭着,存在却十分强。 翻完身,没了动作。 宁思音等了片刻,手抬起来, 轻轻拿起上那只手, 想放下去。 耳边响起蒋措因为没睡够,显得有几分懒怠的调子:“知道男人在什么时候最吗?” “……” 同共枕一年多, 哪能不了解男人那点生理知识。 宁思音可不想一大早就兢兢业业起来履行义务,她还困着呢。 想了想,审时度势,拿着蒋措的手重新放回自己上。 放放吧, 又不是没放过。 两人一道睡回笼觉, 补充睡眠, 临近中午还没动静。 旺仔年岁渐长, 逐渐掌握一些非常厉害的能力,比如:开门。 在门外哼哼唧唧扒了半天门,后来急了,自己鼓捣鼓捣把门拱开,趴在边扒拉扒拉宁思音,把她醒。 宁思音把脑袋蒙住:“别叫我,你去叫他。” 旺仔又绕到另一边,去扒拉蒋措。 蒋措睡得浅,被它一闹没了睡意,旺仔乖乖趴在上,让他给自己摸头。 援军铁蛋随后赶到,蹦到窗台上,把窗帘开一道。云有些沉,像是要下雨。 望着楼下萧瑟花园,铁蛋诗兴大发,开始背诗。 等夫俩终于起,懒洋洋下楼吃饭,却发现客厅坐着不少人。 见到他们,客厅说话的声音停了停。 蒋坤宇回来了。 半年有余不见,他比入狱之前更消瘦一些,因此显得颧骨愈发突出,两家凹陷,面相发生了几分变化。 二、蒋季凡夫妇、蒋听月都在,数月未见的蒋听燕带着小神童坐在二身旁。 二房人都在,看来是为了接二爷出狱。 宁思音的呵欠打到一半消失,转头看向蒋措。 他的神没什么变化,淡得像水。 蒋坤宇卷入的案子很麻烦,当初二用尽一切手段都救不了他,不可能只关了一年半载便出来。 唯一的可能,老爷子亲自出面为他打点。 宁思音并不觉得惊讶,到底是亲儿子,老爷子不可能看着他陷入牢狱之灾不管。 不过观蒋措表情,想必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 最先开口的是蒋坤宇。 他看着蒋措,意味深长地笑说:“老三,半年不见,真是今非昔比啊。” 话里有话,估计铁蛋都听得出来。 老爷子坐在沙发主位,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表情也是一样看不出什么来。 “醒了就去吃饭吧,厨房给你们留了桂枣山药汤。” 蒋措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若无其事走向餐厅。 下午蒋措被老爷子叫去一趟,谈了什么,谈得如何,宁思音无从得知。蒋措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一贯不会在脸上显分毫。 这一天,家里的气氛又变得格外微妙。 比之以往,还有一丝肃穆。 - 傍晚,大房的孩子们也陆续回家。 蒋伯尧、蒋叔信、极少在家里面的蒋听岚、远赴非洲的蒋曜征夫妇,以及另外三个孙子,都在今聚齐。蒋乾州先前出院之后一直在调养,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大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 所有人聚集在客厅,双胞胎已经能从大人们的神态知道今天有大事发生,分外乖巧地待在父母身边。六太太连小儿子都抱来了。蒋季凡小声劝她把孩子放到房间,让佣人照顾,别一会儿哭闹起来。她不肯,白了自家老公一眼:“你懂什么。” 上次见到如此场面,还是她“选妃”的时候。 和蒋措呆久了,不知什么时候宁思音也被传染越遇到大事越不动声的淡定。 她和蒋措坐在一边,看着人一个一个地回来。 全员到齐之后,老爷子从书房中出来,身后跟着三位西装革履的律师。 今天这次“团圆”的目的,此时已昭然若揭。 “既然人都齐了,就开始吧。”律师给每个人分发好材料,老爷子走到主沙发,在中央坐下,慢地开口。 “这一年,家里发生了不少事。你们三兄弟,各个都有自己的主意,一个比一个能干,不用我这把老骨头庇佑。孩子们也都大了,昊宣过完年就十八了吧?成年了。老三也成婚了,看着你们一个个成家立业,我也就放心了。” 宁思音总觉得,老爷子这次回来之后,瞧着不如以前硬朗了。也许是让这些糟糟的家事扰了心神,笑容都不见了。 这番话简直像遗言。律师发到他们手中的,不是别的,正是家产分割明细。 在活着时就分家产、宣读遗嘱的,虽说不算稀有,但也绝不多见。 越是有钱人往往越避讳这个,市井中普通百姓拿走家产就对老人弃之不顾的案例少了吗。遑论如此大的基业、动辄以亿为单位的资产。 律师把文件递过来的时候,蒋措像没看见,毫无反应。宁思音替他接过,跟对方道了声谢。 她一扫,老爷子非常公正,各项资产都分割地很平均,三个儿子、孙子孙女、曾孙一辈,人人有份。 已经成家的自然以夫二人为共同体,只是宁思音却在最后一栏,瞧见单独分列出来的自己的名字。 每往后一辈,分得的比例逐级递减,总体上人头多,自然也就得得多。 半岁的娃娃没有被算进去,六太太算盘落空,拧着脸想说什么,被蒋季凡扯了一下。她忿忿地把文件扔给蒋季凡,脸上的不都没掩饰干净。 “咱们家的资产,比较复杂,统计起来不容易,段律师和胡律师花了半年时间跟进核算。不管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在我眼里,一视同仁。老三和思音刚成婚,膝下没孩子,我给他们未来的孩子预留了一份,先记在思音名下。” 宁思音愣住,拿着文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受之有愧,从爷爷去世之后,只剩老爷子这一个她敬重的长辈。 不想、也不愿对他说谎。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却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告诉大家,她和蒋措打算离婚? 不合适。 还没挣扎出个结果,手被蒋措轻轻握住。 他什么都没说,宁思音却马上冷静下来。 六太太顿时按捺不住不忿了,“我们昇昇您什么都不给,她还没生呢,您就给留好了。” 大轻轻哼了声:“老六媳妇,你就省省吧,你家可是一点都没少得。” “我又不是想要比别人多分,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公平!” “公不公平的,我心里自有一杆称,你们不必计较。怎么分,我老头子说了算,谁要是心里不服气,自个儿忍着。” 老爷子皱了眉,明显不快。蒋季凡赶忙拉住自己老婆,低声喝止:“别说了!”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有的孩子少,有的无父母,有的年龄相似却差了两辈。真要论起来,大房二房的子孙都有七八个人头,蒋措才是最吃亏的那个。 没有一个法子能让所有人都意。 除了目光短浅的六太太,没人在这时斤斤计较。 有人看得开,有人志在更高。 家产怎么分,多一点,少一点,不是最要紧的。 老爷子的遗嘱,真正重要的是,谁是他的接班人。 老爷子无意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宣布。 “你们三个争来斗去,既然老三有能力赢你们,公司也管得不错,以后就给他来管吧。” 蒋乾州反倒没有太烈的反应,蒋坤宇却坐不住了。 腾地一下站起来,动的情绪呈现在他颧骨突出的脸上,几乎有些狠意。 “我不同意!”他指着蒋措,“爸,你偏心老三,也不能偏心得太过分了,我和大哥也是你的儿子!你要是把公司给大哥,我心服口服,给老三——我绝不同意!老三能赢我们,靠的是在背后下绊子。就是因为他给我下套,害我惹上那个大麻烦,才进了监狱。还有大哥。大哥是和他单独见面时晕倒的,好端端的不可能突然发病,一定是他想害大哥……” 拐杖咚——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老爷子厉声斥道:“你给我闭嘴!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吗!” 这个曾叱咤一生、纵横商场的老人,平总以笑眯眯、甚至有些孩子气的一面示人,一点都不可怕。当他真正发飙,宁思音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怕他。 整个客厅瞬间鸦雀无声,昕昕昳昳吓得屏住呼。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蒋坤宇气焰顿消,眼神隐晦地闪了闪。 老爷子冷峻的目光盯他片刻,方才偏开,扫过众人,冷声道:“蒋家百年基业,你们一个一个从小出生在金银堆里,钟鸣鼎食,娇生惯养,蒋家养着你们,供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对至亲之人口腹剑暗箭伤人!我已经决定,让蒋措来接我的班,从今往后,他就是蒋氏集团的董事长,蒋家的主人。你们谁不服,倘若真有抱负,就离开蒋家的庇护,自己闯一片天地出来给我瞧瞧!” 这番话不可谓不重。 老爷子放完话,无人敢有异议。 于是律师当众宣读遗嘱,冗长的内容,逐条念完,已至深夜。 所有人依次签字确认,在这一年的年尾,蒋家酝酿多年、备受外界关注的家产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 翌,归家的人又各自散去。 老人上了年纪,最惦记的就是家里的孩子。岳昊宣不常回来,被老爷子留下多住几天。跟岳昊宣下了一晌的棋,下午又叫蒋措陪他去钓鱼。 第二天岳昊宣跟昕昕昳昳都要上课,老爷子又领着旺仔和铁蛋出去遛弯。 没事的时候逛逛园子,喂喂池子里的鱼;又叫佣人整理他的屋子,不要紧的东西该扔的扔,要紧的没几样:他最的几幅字画,几张泛黄的老照片,都用一个箱子收起来。 有些是有市无价的老古董,晚上几个孩子回来,叫去他房间里挑。 宁思音也在这个行列,进屋参观半天,选了幅老爷子的字。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