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比他高一些,但只看脸,他们俩就像是同龄人。 “你好,丹尼。”奥尔走出去,但一直伸着胳膊,帮助少年推着门。 “谢谢您,先生!”丹尼是报童,十五岁,他每天在脖子上挎着一个巨大的帆布包送报纸,还会替送工送牛,比如现在,他两只手各拎着一个牛箱——木制的长条箱,上面有把手,一箱里边有六瓶牛,每瓶牛目测大概是两百五十毫升左右。 走到门口的大麦克也赶紧让开,在丹尼进门后才出来。 原主在住进宿舍的第一天早晨,也遇到过丹尼,他接过牛帮助了丹尼,却被红发的拖雷夫人“教育”了。 “丹尼担心打碎牛,所以没有拒绝你的帮助,但你打扰了他的工作。或者你想干什么?包养丹尼吗?” 这可是一件让人十分印象深刻的事情,初入社会只是随手帮忙的少年人显然没想那么多,他被吓了一跳,尴尬又窘迫。他立刻为自己的冲动道了歉,表示尊敬丹尼用工作养活自己的行为,承认丹尼是个体面人。 ——虽然因为生存的环境,原主一直认为包括巡警在内的大多数普通人都是下等人,但他接受的教育让他保持了风度。原主天真骄傲,但并不愚蠢,即使这件工作并不是完全如他所愿,但他至少对外时,没有像是一个傲慢的混蛋。 这个片段,当奥尔在医院里回想起来时,也被吓了一跳。 作为一位网络历史学家,以及美剧好者,他能分辨出周围的环境十分接近于维多利亚时代,即十九世纪的欧洲。他以为人文环境也和社会环境几乎相同,那个时代对于同,可不是现代欧美近乎魔怔的政治正确模式。 这件事引出了更多的记忆碎片(包括原主在公学的经历),也逐渐证明了这个世界确实不能套用蓝星的认知。至少在原主所处阶层的认知里,对于同结合的接受程度不算低,称为“挚友”,或者“纳米尔”。 纳米尔是历史中的一位英雄,他与君主相,为保护君主力战而死。 甚至白光教与正辉教接受他们或她们进入教堂举行婚礼——主宗教为一神教光明教,随着时代的发展,在光明教的基础上,又出现了同样尊奉光明神的正辉教、守律教、白光教、贝尔东教等不同教派。 第3章 “今天我和你还是会去你上次的地点巡逻,你对那里还有印象吗?”大麦克继续问。 奥尔的思绪被大麦克叫了回来:“有。” 大麦克温和的笑了笑,胡子遮住了他的嘴巴,但他的眼睛弯了起来:“那可是个繁华的地方。” 奥尔也尽量自然的对着大麦克以微笑回应。 “嘿!大麦克!新来的小家伙!”左右两边也有警察走出了宿舍楼,对着两人打着招呼——三栋挨在一起的联排别墅,据奥尔他们那栋楼的住宿情况,所有的楼如果住了至少会有四十个警察家庭。 鱼尾区分局就在联排别墅的对面,只要走过一条街就是。分局的左边不远处有两家银行,能看见那边的保安正在把早晨新鲜送来的钱袋子从运钞马车上朝下搬运——那车厢看起来就是个放大的保险箱。 有个老人正一瘸一拐的挨个关上瓦斯路灯的开关,警察局前面停着一辆马拉囚车,几个明显还没来得及下班的夜班警察惺忪着睡眼把马车上的犯人一个接一个拽下来,看见他们立刻出“太好了”的表情高声嚷着:“帮个忙!” 还没靠近马车,奥尔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臭味,更靠近马车的车门,还能闻到从里边飘出来的呕吐物的酸臭味。他眼神恍惚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原主第一天上班,也是从帮同事处理酒鬼开始的。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区别。 “呕!”一个被拽下来的酒鬼低头就吐,奥尔下意识跳了一下躲闪,但靴子上还是被溅了一点,他的眉动了一下。 “嘿~小妞儿~”有个囚犯对着奥尔轻佻的叫着,甚至吹起了口哨。 “嘭!”吹口哨的家伙还噘着嘴,大麦克已经一拳揍在了他的眼窝上,囚犯立刻向后倒去,后脑先是撞在了囚车的铁门上,接着他就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大麦克没饶过这个囚犯,他拽着他的领子把人拎了起来,又是一个巴掌把晕过去的人打醒。 醒来的囚犯再也没有了刚才面对奥尔时的轻佻,他瑟瑟发抖着举起手挡在脸前面,大概是伤了舌头,所以他求饶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已经尽量大声了:“我错了!先生!我错了!饶了我!” 大麦克随便把他朝同事那一扔,其余囚犯也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有几个醉鬼竟然也突然变得清醒起来,走得稳路了。 “只是一群人渣,要让他们学乖很简单。”大麦克看向奥尔时,再次收敛起了刚才的凶悍,他憨笑着,一边和奥尔走进警局,一边说,“但我得说,你太瘦弱了,蒙代尔。不过,当你正式成了巡警,获得警徽,我就能带你去鱼尾区警察俱乐部了,那里有击场和拳击场,在那里训练上一个月,你能立刻变得强壮起来。” “当然,我迫不急待变得强壮了。”奥尔回以大大的笑容。 这是善意的提议与诚心的祝福,他应该接受。至于冲上去阻止大麦克殴打囚犯? 大麦克可是为他出头,如果去阻止大麦克,那已经不是圣母,而是脑残了。 警局一进门就是引导台,警察们也在这签到——囚犯和警察同时签名,不会写字的就用蓝的印油印下一个手印。昆茨签字时发现,不会写字的警察只比不会写字的囚犯少了一点点。即使曾经是贵族后裔的皇家警察,接受基础教育的也只是少数。 引导台负责的文员警察叫鲍文·班迪尼克,有着比大约翰更大的肚子,还有着与他的肚子匹配的大嗓门:“看来你确实好了,小蒙代尔!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伸出短的手指,想拍一拍奥尔的肩膀,但是,他和奥尔之间隔着引导台,还有他的肚子,他的肚子为主要障碍,班迪尼克的胳膊也不是很长,结果这个举动只是让他尴尬的将手伸在半空拍打着空气。 奥尔主动向前一倾,握住班迪尼克的手抓了一下:“也祝你一切顺利。” “哦~哈哈哈!”班迪尼克收回了手,高兴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奥尔扭头看了看大厅的另外一边,那挂着一张大黑板,上面是最近半个月的排班表。横排是期,纵列是鱼尾区主要街道的名称,警察被写成了小牌牌。 牌牌上是警察名字的简写,比如奥尔自己的是a·蒙代尔。但这样太容易重名了,于是名牌又有了颜的区分。 “菜鸟!快点走!”奥尔还以为是叫他,结果是另外一个老巡警像是用脚踹着一个见习巡警离开。 这也提醒了奥尔,他东张西望的时间太长了。将视线从大黑板上收回来,奥尔快走两步去到了大麦克的身侧。 虽然他对警局的其它地方依然充了好奇——另外一侧的大厅,那个关押凡人的笼子,还有传来叮铃铃吵闹电话铃声的远处警探房间——但现在不是时候。 虽然刚才的酒鬼和囚犯让他有些悉,但也仅此而已,他依然没有更多的原主第一天执勤的记忆。 “明天轮到我们在警局值班,我会带你绕上一圈的。走吧,蒙代尔。” 大麦克态度十分温和,他在醉汉的那件事上为奥尔出头,他称呼奥尔为蒙代尔而不是菜鸟——老蒙代尔打点过的人? 为什么老蒙代尔没说过?又或者不是没说过,只是他的记忆里没有? 奥尔一边跟着大麦克走,一边回想,他很确定,是确实没有。老蒙代尔离开时,只给了原主一封任命书,告诉他据任命上的地址前往鱼尾区警察分居报名,又给了他两百金徽,就匆匆的去赶船了。 这不太合理,既然能将人进皇家警察的队伍,那也该给原主留下两个可靠的人脉吧?即使是担心这个一直活在象牙塔里的男孩短时间内把人情都用光,也没必要一点都不漏。 如果不是,大麦克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目的? 奥尔充的对着大麦克微笑,和许多其他巡警一起,走出了警察局。他们刚出来就听见“呜~哐当哐当哐当!”的声音,于是十几位巡警一块朝着警察局的右前方小跑起来,那里是公共有轨蒸汽列车站。 “咔——”他们刚到站台不久,公共有轨蒸汽列车就在站台前停下了。 它的“脑袋”和电影中的老式蒸汽火车头很像,奥尔没在蓝星见过真实的蒸汽火车头,只是从觉上,应该是比蓝星的火车头小。驾驶室在列车头的头顶,人们能清楚的看见被x形安全带牢牢捆在座位上的列车长和副列车长——驾驶室里没有方向盘,只有长长短短的拉杆。 列车头后头挂着两截绿的车厢,车厢比列车头高出一截,至少有三米高,但宽只多出一点点。车厢上漆着一个大大的十一。 据原主的记忆,还有奥尔刚才赶车时的观察,这车的速度和蓝星的公共汽车可能差不多。 巡警们鱼贯进入车厢,门口有一个穿着制服并且浑身酒气的家伙:“嘿,伙计们。”他对着巡警们问好,还打了个酒嗝。 原主虽然有自己的马车,但也坐过公车——除了这种城市内的公共火车还有公共马车——他知道这个醉鬼的制服代表他是售票员,但前面上车的巡警们甚至都没搭理售票员,走进去就在位子上坐下了。 车厢里是霉味、汗臭味、酒臭味甚至还有味的混合,一盏小铁笼子一样的油灯固定在车厢的正中,顽强的散发着暗淡的光。 车上其实已经有人了,但他们都集中在了车厢后三分之一的位置,极少数人坐着,大多数人挤挤挨挨的站着。 奥尔跟在大麦克身后,他还以为要朝后走,但大麦克把坐在第一排位置的巡警拽了起来:“让让,我们要去长沟街!” 那两个巡警立刻站了起来,坐到后边去了。大麦克自己坐到里边,让奥尔坐在外边。 公共列车鸣笛之后,哐哐哐的开动了,车轮在木轨上碾过,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木椅子也随之有节奏的颠簸着。 一开始还有巡警小声说话,不知道谁咳嗽了两声,就没人说话了,车厢后段也是安静的。售票员谄媚的笑着靠近一位大概是他相的巡警,被瞪了一眼,就回他专门的座位上去了——门口有个纯铁的高脚凳,高脚凳外边还有一圈横杠护栏。 售票员只有半个股靠在座位上,并且在那扭来扭去,显然十分不习惯现在的情况。 奥尔甚至听见后边有个孩子的呜咽,但只有半声。 又有些记忆涌了上来,第一天带原主的巡警是唐德尼·布莱特,三十岁左右,黑发蓝眼,很英俊,留着两撇当前最时兴的胡子,他带着原主坐着出租马车前往的长沟街。出租马车当然要比这种有轨列车舒服得多,但也要花更多的钱。 一个巡警可没有那么阔绰。 所以那位布莱特同样给了他特殊照顾? 第4章 奥尔头疼,虽然他享年三十六岁,可一直没有工作过,大学还没毕业就继承了一笔丰厚的财产,而且那时候他神出了一点点小问题,干脆当起了宅男。 他从来没经历过职场,更不用提是这么复杂的情况。 从鱼尾区警察分局到长沟街,只有两站。 没时间让奥尔多想,他们已经到站了,刚下车,奥尔就看见了一间充魔幻彩的煤气站。 是煤气站,或者说是煤炭与瓦斯站。奥尔年幼的时候,他家里还用过一段时间的煤气罐,也曾经在路上见过种花家的煤气站。但那种小房子,和现在的这家煤气站完全不同。 煤气站有两扇巨大的玻璃橱窗,一扇橱窗里堆了糖罐子一样玻璃瓶,它们大小不等,每个罐子里放着一朵活泼的云团,它们大的有拳头大,小的只有核桃大,都是纯白的,悬浮在玻璃罐子中央,不时的翻滚,抖动。 它们是瓦斯之灵,简称气灵,别看它们像是活的一样可灵巧,实际是没有生命的,买回去一罐,直接倒进瓦斯炉的储气罐里就能用。 另外一扇橱窗的下半截是随意堆成了尖尖一堆的半透明矿石,如果没有记忆,从蓝星初来乍到的奥尔,会以为这是未经雕琢的水晶。但在橱窗的上半截有一个镶嵌在橱窗上的玻璃展示盒,盒子里放着两颗拳头大的,已经加工好的,巨大的梨形钻石。 它们是煤炭之,简称煤,也有一个称呼叫钻石。下面放着的是未加工的原矿,它们烧起来高热又高亮,没有异味,无毒,大块的多是过冬用的,小块的用来点灯。加工过的煤和没加工过的煤在效果上没有任何的差异,但有钱人更喜用贵的,毕竟好看。 奥尔对煤气站一直充了好奇,现在知道了地址,以后放假他会来的。 “把公共火车站放在煤气站门口,没问题吗?”跟着大麦克走出几步后,奥尔低声问。 气灵和煤是很安全的矿物,甚至比瓦斯与煤炭还安全。可以把气灵放在掌心上点燃,它只有上半截在燃烧。也可以捏着煤的下半截,点燃前半截。但在两者大量聚集,且处于高热和高温环境下,它们就不那么稳定了。 它们的爆炸,每年报纸上都会见到几例,原主小时候还和父亲远远见过燃烧的煤气站,那巨大的爆炸声,以及巨大的火柱,让他印象深刻。 大麦克也歪着头低声回答:“我们也一直在申请把车站挪开,但上面不同意。”他停下脚步,转头示意奥尔看。 公共火车在这站停下后,没有立刻走开,两个司机和那个喝的醉醺醺的检票员都下了车。煤气站里也走出来了一个脏兮兮的职员,他打开了煤气站的侧门,那是个煤库,四个人一块朝车上公共火车的车头煤仓里运煤。 他们运的是黑的煤,而不是煤,毕竟黑的纯煤可是比煤便宜多了。 “为了在车库里多放两辆车,公共火车站的总站把煤仓取消了。11号线的前几站都是上城区,明白了吧?” 奥尔点点头:“明白了。”其实也可以在鱼尾区邻近车站的地方租一块地方建煤仓的,显然背后的人不愿意这么做,“如果这里爆炸了,我们要承担什么责任?” 大麦克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我们不需要承担责任。我不是说因为我们嘶……”他做了个抹脖子翻白眼的动作,看来这里一样有在某些工作中不说晦气话的风俗,“才不需要承担责任,而是我们完好的活着,也不需要承担责任。那是矿业公司和铁路公司的责任,即使要有人当替罪羊,也轮不到我们。” 大麦克笑着拍拍奥尔的肩膀:“我们未来会搭档得很愉快,蒙代尔。” 这次他笑得出了一口牙齿,眼睛也比之前的笑容眯得更明显,至少看起来是更真心了。 “谢您对我的照顾,我会尽我所能做好一个巡警的。”因为缺少应对这种谈环境的经验,奥尔只能同样以微笑礼貌回应。 “哈哈哈,我们该去路的那边了。”大麦克又拍了拍奥尔的肩膀。 他几次拍奥尔的肩膀,都很轻,像是拍打他制服上的尘土。这种轻柔和他的外表给奥尔的觉严重不符,呃,也和他一言不合就暴揍囚犯的行为严重不符。 是错觉吗?奥尔甚至觉得,大麦克有些怕他? 除了今天大麦克的表现,还有大麦克叫他的姓,而他叫大麦克的名,这件事他在住院期间就提过,但下一次见面大麦克又叫回来了,于是奥尔也就不再提。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