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葶整个人吓的傻住。 想着自己今果真一语成谶,他还是来了。 秦葶自桌案前起身,一时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伤,习惯的以手掌覆于桌面,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忙收回手,背在身后。 潜意识里的恐惧袭来,本能的朝后退去,可身后退无可退,脚跟别在桌脚处。 何呈奕一双眼始终不离秦葶的脸,提步朝室内行去,直至走到她面前。 这张脸,好似也没什么特别,那张嘴,甚至连一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 就连这个人,也总是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挪动。 可偏却就让何呈奕将她的命留到现在。 何呈奕总以为自己疯了,每每秦葶在他眼前作死的时候,他也会在心里暗劝自己,再留两,明再杀。 然,复一,指向她的刀剑,反而难再提起。 即便就在昨秦葶听到了不该她听的一切。 他视线忽然朝下,伸手扯起秦葶受伤的手撑拿捏在她指上,而后毫无预兆的掐入秦葶的后颈,按着她坐在小榻上。 作者有话说: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给朕生个孩子 被他这一招式吓的一愣一愣的人半晌说不出话。 眨眼间那人便坐到了一侧, 垂着眼眸只盯着秦葶掌心上的伤口。 “来人。”他盯了半晌,这才朝外唤声道。 有人应声而入。 “去取止伤药来。”他吩咐下去。 人会意出了门去,不多时, 拎了药箱一应入门。 这里都是备留给何呈奕用的,皆是太医用了上好的药材配置下的。 招呼闲人退下,何呈奕亲自自药箱里取出盛药的小瓷瓶出来, 用细软白棉取了些药粉,轻轻涂在秦葶的伤口处。 药粉杀的伤口疼,可秦葶轻咬着,愣是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昨夜的话,你听到了多少?”他轻口水,似斟酌半晌, 终问出这一句。 这是自昨夜起,他见的秦葶第一面, 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原本只是疼惜伤口, 这会儿听她问起,注意力便从伤口处移开,都集中在了他方才的问话上,这样一来, 反而不觉着疼了。 她抿着嘴才想答, 便听他又紧着追了一句,“你不会撒谎, 最好也别撒谎, 除非你骗得过朕,不然朕会拧断你的脖子。” 方才要说的话便又通通咽了回去, 轻抿红, 秦葶才说道:“从那屋里灯亮起来的那刻......我瞧见有个小太监从那房间里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喊住他,便听到屋里有人说话......” 果然,该听的不该听的她全听到了。 眉心一跳,何呈奕手指微顿,最后沉着一口气将手里的软棉一丢,又取来干净纱布绕她手掌两圈包好。 在秦葶眼中,他越是沉静便越是可怕,心里不晓得在算计什么。 吓的秦葶忙表态道:“我发誓,我会将昨天听到的全都忘了,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 “发誓有什么用,朕从来不信那些,”伤口包好了,可何呈奕仍捏着她的手指未放,“这世上能守得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死人两个字自他口里讲出来,冰冷寒,不知为何,秦葶顿时到脖子一窒,明明这人就坐在眼前,没有掐住她的脖子,却仍让她觉着一股窒息之。 “我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关于昨夜的事,秦葶有些想不通,他身为皇帝,掌天下之权,随便杀个人难道还怕旁人知道?还是他生母的死因?再就是那殿里的人是他那个做了十二年皇帝的兄长? 显然,这些都不是,他不想让人知的是,当年他如何不体面的在何成灼面前活下来。 也是昨秦葶才晓得,他为何会落到那个村子,成了他名义上的夫君。 他是恨自己的,她那低卑微的身份多么像他仇人的母亲,她是被何呈奕的仇人买回来为了折辱他的。 至此秦葶也终于明了,为什么何呈奕会这么讨厌她。 试想两个人在一起的两年间,她脑子想的是怎么让两个人填肚子,将子过好,而何呈奕或是时常都会在背后森森的看着她,又有无数次冲动的想拧断她的脖子。 这实在是太可怖,每每想起便让人脊背生寒的程度。 听她这样问,何呈奕只稍侧目瞧着她,“你说呢?” 这时的秦葶或本不晓,何呈奕是提了多大的勇气迈入这道门,看似平静的坐在这里与她说话。他心内很想问,经了昨夜,她到底如何看待他。 两厢虽曾短暂的处在一处,本质上却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秦葶没有巧言令妙口生莲的本事,也不想跪在何呈奕的面前摇尾乞怜。 她甚至不懂何呈奕内心别扭的点在何处,她唯有遵从本心讲出她的心里话,“爹娘死的早,我眼睛不好,许多农活做不了,我年纪又太小,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填不肚子。” 讲到自己的旧事,秦葶似也随着记忆的拉扯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还记得八岁那年的除夕病倒了,我用家里仅剩的东西给她熬了一碗菜糊,然后自己坐在院子里听着外头的爆竹声,从院子外面传来别家的饭菜香,我的肚子饿的直叫,我便在墙角捏了块雪团来吃,我把它们捏成饺子形状,一口一口咬下去。” 说这番话时,秦葶眼圈温热微红,角却是挑笑着的,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起来,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一般。 “肚子是空的,又吃了寒凉的东西,半夜里我肚子就疼的受不了,那时候我就想,若是长大了,我有本事赚钱,一定每天都喝热乎乎的糊糊........” 在彼时的秦葶眼中,热热的糊糊便是最好的东西了,儿时单纯又有些蠢的心思现在一想起来便觉着有些好笑。 也算是另一种苦中作乐。 “年好不容易过完了,可我还是吃不,不过好在,身体好起来了,我便随着村子里的孩童去赶集。不丁点儿的娃娃手里不过三两个过年时大人给的铜板,他们手里都有,可偏却我没有.......”说到此处,她似笑了一声,可很快眼泪便了下来,正滴落在她身前的衣襟上,“他们走到卖糖人的小摊上,每个人买了一个糖人,我当时羡慕的口水都出来了。他们买完,我们一起要回家时我发现地上不知是谁掉了一块儿,我趁他们没留意,将那块糖捡起来揣在身上,一路兴高采烈的回了家,同说我有了一块糖。问我怎么来的,我照实说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当时我正为捡到那块糖高兴,本不明白为什么哭......” 这些少时的记忆其实一直都留存在秦葶的脑海里,尽管她从未对人提及,也并不代表她忘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今会突然说起,还是对何呈奕。 泪一滴接一滴的绽在衣服上,何呈奕听了良久沉默。 他已经许久不为谁的伤心事动容了。 那颗凉薄的心早就磨练的万箭不侵。 本想将这些事当成笑话一般耳听便过,却下意识的多嘴问了句:“这些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语气温柔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秦葶未抬眼,只笑着摇摇头,“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有什么好说的。” 更何况面对彼时的“傻子”,只怕说了也听不懂。 “人在走投无路时,在不伤害其他人的情况下为了活下来,什么都可以做,命都要没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自己不当回事,旁人笑话又如何,笑就让他们笑去吧,倒霉事儿真落到他们自己头上,说不定更下作。” 很难想象秦葶是个没有读过书认过字的姑娘。 说的每个字眼儿都往何呈奕的心口钻。 他一直想要的答案,一直解不开的结,好似就快被她这三言两语说通了。 原来可以这么简单的吗? 怎么可以这么简单? “我想过了,我可能真的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在我眼里,这也算不得什么。你若是想杀我,也本用不着找什么借口。” 何呈奕心口的节拧巴好似一下子松散下来,他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女人,这个他自认为从未看重的女人。 下一刻何呈奕突然对着秦葶笑了,“从前朕常说你蠢,但现在才觉着,你非但不蠢,反而懂得如何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逃生。你方才说了这么多,分明一个求饶的字眼儿都没有,却能让朕有点不想杀你了。” “若留着你,或是还有点乐子,”他的手突然捏上秦葶的肩,身形微微前探,附在秦葶耳畔,“记着你说的话,昨夜听到的事,一个字也不能往外传,你若传了,知道朕会如何对你吗?” “知道。”秦葶垂下眼轻轻点头,面上平静如水,却没有半点庆幸之意。 ...... 夜安沉,一切不平似已全然过去。 鸷了整一的何呈奕自去见了秦葶一面后,竟奇迹般的平和下来。 倒不似齐林原所料想的那般大开杀戒。 在一旁围观了许久,齐林始终搞不懂为何秦葶能这般安然的从何呈奕手底下活下来,当她出现在的一刻,连齐林都以为她这次要玩完了,谁知两个人在偏殿说上几句话,便又好起来。 当真奇妙。 这便越发确认了,这是个贵人无疑。 既是贵人也不好总冷着,齐林便擅自作主,待到夜里时,又让秦葶跑去寝殿值夜。 初踏殿中,秦葶一抬眼便瞧见何呈奕歪坐在窗榻下看书,仍是那身月牙白松散的寝衣,仍是她不认识的书。 见她入门,何呈奕将手上书扣在桌上,而后朝她招招手。 秦葶小步走过去,被他拉着坐下。才背对着他坐下,便觉着背后他人贴过来,他身上才沐浴过后的清新香,闻起来很舒缓。 他眸盯在秦葶伤了的手掌之上,见纱布又是新的,便问:“换过药了?” “换过了。”她点头。 而后身子一空,他整个人又朝榻下歪去,身子侧躺着,手背撑着头,捏起她的衣袖一角在手里把玩起来。 何呈奕似乎一下子心情变得不错,他细瞧了身前人的侧脸,是个清秀漂亮的姑娘,很难想到,在遇见自己之前,她究竟是如何在那般困窘的环境下活下来的。 秦葶小他七岁,虽十二岁后中大变,可十二岁之前的事他也记得清楚,锦衣玉食,香墨众奴。 几乎这里所有的人都捧着他。 他就是人们口中的天之骄子。 怪不得从前的秦葶那么有本事,好像总能凭空变出吃的,树上的小鸟雀,河里的游鱼,地里的野菜,里的槐花...... 都是从前难过来苦过来的。 唯有此刻,他想,或许苍天给人最大的慈悲便是对前路的未知,若是降生的一刻开始便能知晓后路的坎坷,只怕再没勇气朝前再踏出半步。 他愁闷许久的事,被秦葶三言两语便解开心结。 当真是越发不舍得放开她了。 这几忙着未开荤,如今闲下心来,见人在眼前便又想了旁的事。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