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后的晚上, 祁汐发起了高烧。 她强撑着在外卖上买了一板退烧药,下两片后,睡意很快袭来。 这一觉直接睡了一夜又一天。再醒来时, 温度已经退了。 她发了一身汗,一点力气都没有, 嗓子干疼得厉害。 祁汐再没吃药, 喝了一大瓶水后,又糊糊睡了过去。 她做了很多梦,荒唐又混, 梦境的尽头与现实重合, 天光大亮。 祁汐睁眼,望着窗外的光恍惚许久,才慢慢坐起身来。 她昏昏沉沉病了两天,手机上攒了好几通电话和一大堆消息。 有妈妈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是不又熬夜码字忘了点;还有江逾白今早发来的微信, 说他要离开浔安进组了……祁汐一一回复。 消息刚发完, 一个电话就拨过来, 房产中介打来的。 “祁姐, 我这边有家人说想去看看房子。”中介朗声问, “您这两天什么时候方便啊?” 祁汐看向灰扑扑的屋顶。 当初离开浔安时,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燕南巷的这个老房子, 会落到自己手里。 高考完她就切断了和这边的一切联系,后来还是听妈妈说才知道, 祁昊考上了淮州的一所职校。而邹新萍, 在儿子去上学的那个秋天, 和祁钧离婚了。 她离开了生活二十年的燕南巷, 离开了浔安,再也没有回来。 大二结束时,祁汐突然收到一笔汇款,没有附言,也没有备注,只知道是从淮州寄来的。 数目差不多就是她在浔安那一年,妈妈给邹新萍汇的生活费。 祁汐把那笔钱转寄回了淮州,地址是祁昊所在的职校。 大四毕业前有一天,妈妈忽然打来电话,说她想把接到南都来治病。 邹新萍和祁昊离开浔安后,祁钧就很少着家,后来干脆不管他妈了。老人的病很快恶化,路都走不了,席蔓到浔安看她时,她身上都长了褥疮…… 对于之前的一些做法,祁汐依旧心有芥蒂。她当时在港城,好些事不想说也不想管了,只掏钱请了个护工,嘱咐妈妈别累着自己。 的基础病一大堆,在南都也没好转,不到半年人就走了。 去世后,席蔓收拾她的东西才发现,老太太离开浔安时,把户口本,房产证,存折全都随身带上了。 而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立了个颇具法律效力的遗嘱,把自己的存款,还有燕南巷的那套老房子,都留给了祁汐。 席蔓和祁汐请的律师去办过户时,祁钧也跑过去发疯,律师直接报警。时菁知道后,又找人修理了祁钧一顿,之后他就很久没在浔安出现过了…… “这几天都行。你来之前给我说声就好。”祁汐跟中介说。 “好的好的。”中介顿了下,又小心试探道,“那这个价格……您这儿还有商量的余地么?” “底线已经给你了,再低就算了吧。”祁汐淡淡道,“我也不着急出手。” …… 挂断电话后,祁汐打开外卖软件。 烧退后她神好了不少,就是两天没吃东西,脑袋都有点发晕。 正要点郭阿姨家的炒米粉,时菁的微信语音弹了过来。 看见她遇暴雨发烧的消息,时菁就开车往浔安来了。祁汐忙说自己已经好了,约她外面一起吃晚饭。 时菁平常应酬多,自己吃饭时就很简单,祁汐带她去巷尾的小吃街觅食。时菁不让她吃重口的米粉,两人最后选了一家汤店。 等她俩吃完,才到晚饭点。小吃街里的各样摊子陆续支起来,人也开始变多。 祁汐和时菁缓步消食,慢慢走到街边那几家清吧前。 中间那家最亮眼:门头都是纯木的,薄荷绿的led灯条特别有设计,一看就是游客喜拍照打卡的风格。 时菁偏了下头:“坐会儿去?” 祁汐正想说算了,酒吧里突然响起悉的前奏。 男歌手的声音圆润又不失磁: “像一阵风,吹完它就走 这样的节奏,谁都无可奈何 没有你以后,我灵魂失控……” 祁汐心绪微晃。回过神来她点头:“好啊。” 清吧里这个时候人还不多,灯光是恰好好处的昏暗。 里面的装潢也不错,一整面贴了磁带的墙壁复古又睛。 她俩找了一桌靠墙的沙发坐下。 时菁拿过酒单,抬头看见祁汐望着台上的歌手出神。 她想起来了:“你喜周杰伦对吧?” 17年周杰伦在港城开演唱会,她和祁汐也一块去看了一场。 时菁记得很深:当时体育馆的观众大合唱,祁汐也跟着一起,唱到《简单》时,她突然就哭了起来…… 台上的歌手唱完《龙卷风》,祁汐也收回目光,淡淡“嗯”了声:“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听。” “我上学那会儿也是。”时菁说,“你们那时候还听谁来着?” 祁汐默了下:“五月天吧。” “哦,对。”时菁要开车,点了杯无酒的尾酒,将ipad酒单递给祁汐。 祁汐目光扫了一圈,停在页尾。 盯着“特菠萝啤”几个字看了片刻,她在那栏点了个勾。 没一会儿,有人就拿着她们点的酒过来了,一身黑皮衣的打扮看起来不像服务员。 放下托盘,来人的动作倏地滞住。 “汐姐!” 祁汐怔住,讷然抬头。 “章锐?” “对,是我!”章锐笑道,他把托盘上的酒和小吃摆到桌上,“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上个星期。”祁汐答。 她看着面前已经没有尾头的年轻男人,忽而又想起那年他在篮球场上一起和陈焱奔跑进攻的场景……眼眶没由来有点涨。 “这家店是你开的啊?” “算是吧。”章锐有点不好意思,“前几年我和坤儿一起盘的,当时钱不够,还是焱哥给我俩先垫了点。” “我俩本来还想拉他入伙呢,但那时候他不还在部队么,不好做生意……” 他很自然地跟她提起陈焱,就像以前他们那伙人都心知肚明他俩没戳破的关系一样。 祁汐睫尖动了下:“这样啊……” 看出她的不自然,章锐没再说什么,只笑笑:“汐姐,你们慢慢玩儿啊,要什么随便点,今儿我请客!” 又客气了几句,章推拿起托盘走了。 祁汐看着他走向吧台,一时间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高中同学啊?”时菁问她,“你们以前关系不错吧,啧,还‘汐姐’。” 祁汐盯着桌上橘的易拉罐,很慢地眨了下眼。 “算是吧。” “哦……”时菁顿住,致的眉梢挑了下。 “那,‘焱哥’又是哪位啊?” “……” 抬眸对上好友了然又玩味的目光,祁汐阖了下眼皮。 “就是陈队长。” 猜测被验证,过往种种也自然串联成线,时菁点点头:“明白了。” “陈队长,就是‘严霍’吧?”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无尽夏》的影视版权出价那么高,祁汐却一直不肯卖,原因只有一个——这个故事对她来说意义斐然,早不是金钱可以计价衡量的。 “咔”的一声轻响,祁汐拉开菠萝啤的拉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开始写?” 时菁没接话,只放下酒杯认真看着对面,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台上响起吉他扫弦的旋律,歌手再次轻声开口,又是一首周杰伦的旧歌: “你住的,巷子里,我租了一间公寓 为了想与你不期而遇 高中三年,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读书 没考上跟你一样的大学……”2 祁汐眨眨眼,端起易拉罐喝了一口。 悉的果味酒涌进口腔,旧时的回忆也冲上心头。 她缓声开口:“刚上大学那会儿,其实我状态很不好……” 在浔安上高三的子不好过,但她那时候是有盼头的,总觉得高考完就好了,总觉着等上了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不是的。 上了大学后,祁汐很快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