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至回过神来,道:“我许久没出来了,看看也不行吗?” 陆夜夹了一筷子芹菜放在沈至碗里,道:“你若是不喜叶康的话,今后我们一起再去江南的话也是可以的。” 沈至吃掉碗里的菜,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句:“住哪都一样。” 她跟陆夜已经转了一上午了,这城里一切都很正常,她开始觉得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用完膳食以后,沈至跟在陆夜身边道:“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陆夜眼中带着笑意,道:“不再走走吗?” 沈至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好看的。” 她戴上了帷帽,被陆夜揽着坐上了马,陆夜坐在她身后,道:“那我们可就回家了啊。” 沈至嗯了一声,将帷帽扶正了些。 街边的摊贩仍在卖力的叫喊,街上行人各式各样,嬉闹声,叫卖声,各个形态的喜怒哀乐在街市上不停上演,极不起眼的,不知从哪跑出来几个看着十三四岁的小孩,嘻嘻哈哈的从街里跑了出来,一阵风似的从沈至身边跑过。 沈至看向他们跑的方向,这样一留神,她才发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很多人步伐都有点急促,就像这群人有着相同的目的一样。 身边的嘈杂还在继续,在这样的街市里,沈至的这种猜想显得格外站不住脚,可是她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预。 心脏狂跳起来,趁着集市人多,陆夜走的慢,沈至没有出声,然后看准时机在马上随手拦住了一个十五六的少年。 她轻声问:“冒昧问一下,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觉很多人都往那边跑。”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腼腆的回答了沈至问题:“…是有个大将军,他今天带好多兵从管道上路过叶康,我们早就听说沈家军很厉害,今都想去一睹威风呢!” 沈至收回手,轻轻敛着眉道:“沈家军?” 第59章 不可能的 沈至对沈家军这几个字毫无印象。 她试图去看陆夜的反应,陆夜却伸手将她的帷帽上的轻纱拨下来,主动的缓声问她:“要去看看吗?” 沈至抿了抿,应了一声:“…那去吧。” 仅仅凭借着她这什么也想不起来的脑袋是怎么都不够的,可是关于欺骗她这个怀疑,一切都太微妙了,她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怀疑起,也不知道自己对陆夜到底应当是什么态度。 陆夜的自然反应让她失望,可也让她觉得庆幸。 关于他们的过往,她允许陆夜对她有所欺骗,因为人如此,因为很他,所以她会试着去努力理解他。但这种欺骗必须限定在一定范围之内,否则… 沈至没再继续想下去,因为如今的一切都是她没有确凿据的,凭着那极不靠谱得直觉猜想的,她一想就容易跑的很远,但兴许没有必要想的那么严重。 不过片刻,陆夜就带她来到了靠近城郊地区,还没靠近就听闻一阵乌云镜般的马蹄声,沉闷的踩在地上,兵革撞击的声音偶有发出,随行众兵个个神肃穆,气势惊人。 周边的人多数都是年龄不大的男孩,还有一些来看热闹的叶康百姓,人群里不时响起惊呼声,沈至和陆夜坐在马上,他们站在一处巷子口,这里可以直接看见好像走不完的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 她再往前看,可见不远处为首的,正中间的坐在马背上的青年,他脊背直,身材颀瘦,有一种少年人的清凌,但宽阔的肩膀上又好似的确有能号令诸军的力量。 沈至看不清他的脸,她站在这里只能瞧见他的背影,还有一点点的侧脸,能看出他的皮肤很白,光照耀好像泛着光一样,角紧绷着,下颌线利落又锋利。 隐隐的怀疑是怀疑,沈至仍旧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孤女,所以即便有所怀疑,她也不会认为自己跟他有什么关联。她只是远远的隔着轻纱看着那人,有点出神。 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轻风轻轻掠动沈至面前的轻纱,陆夜握着她的手,问她:“,我们来的正好。” 沈至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陆夜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一些,没有出声。 而此时,大军仍在缓缓的行进。 沈至看的有些无聊,她也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就要陆夜过来看看,如今看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她可能是江南的人,就算遇见人也是应该在江南,而是叶康。再说了,这个世间姓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她微微低下头,有点想离开了。 就在这时,她模糊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短而急促的声音。 那个声音沈至没有听清楚,好像是“笑”这种类似的音,在人群喧闹里极不明显。 沈至一听见就立马回过了头,身后是个有些僻静的小巷子,地上长着点青苔,一眼看过去就望到了头,幽深静谧,哪有什么人。 陆夜也跟着回过头看了过去。 他问:“,怎么了?” 沈至皱着眉,仅仅的盯着身后的小巷,问:“你刚刚有没有听见……” 沈至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形容不好那个声音,这儿实在是太嘈杂了,别说是她刚才听见的那个模糊的音,就算她听到一句话又能如何呢。 这周边的每个人几乎都在说话。 沈至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 陆夜也没有多问,只道:“那在看一会我们就回去吧。” 沈至低低的嗯了一声。 而就在身后的巷子里的转角处,沁兰正在被连尤死死的捂住嘴巴,连尤的力气大的难以想象,沁兰的口鼻都被他紧紧的捂住,身体亦丝毫不能动弹。 她死死的睁大眼睛,泪水不自觉从眼角下来,沾了连尤的手指。 巷子内的静谧与巷子外的喧闹好像是两个世界,时间一下子被拉的很长,心脏极速的跳动着,所有的得见自由的,还有使命完成的希望一寸一寸的化成绝望。 她发不出声音,甚至连拼命挣扎都做不到,连尤的手臂仿佛是铁铐一般。 就只有不到半臂的距离。 她就能看见她的小姐,她只要稍稍转个身,哪怕是伸出一只手来,如果她的小姐在往这里看,不是手也没关系,一片衣角也可以,让她注意到。 小姐会来看看的。 如果她可以发出声音的话,她要去大喊,小姐,那是你的哥哥。 你看看我,我是沁兰。 可是她甚至连一句叹息都发不出来,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与乞求。 求你,求求你小姐,你去喊一声,去前面让他看见你。 那是你的哥哥。 你如果发出声音来让他听见,他一定会认出是你的,你只要让她看见你或者听见你的声音就好了。 求你。 让他看见你吧。 那么的近,如果他走了,那世间那么大,下一回再遇见又该是什么时候。 可是她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机会。 沈至收回目光不再看下去,转头跟陆夜道:“我们回去吧。” 陆夜应声,道:“好。” 骏马疾驰,走的是跟沈乐然完全相反的方向,马蹄声哒哒的踏的地上,陆夜将沈至紧紧的揽在怀里,风掠起沈至吹散的长发,同陆夜的发纠在了一起。 * 沈乐然的长相并不是冷冽刚硬的,他的五官相对柔和,如果忽略他一身坚甲,倒是像上京城里张扬肆意的美少年,而此刻,他面沉冷,显得疏离冷淡。 沈乐然坐在马上,过了叶康前面仍有许多路要走,上京城几乎都已经翻遍了仍旧没有她妹妹的踪迹。 顺着越和山的那条河一路找了几个月,仍旧一无所获,前几传过来说,在一个小渔村曾出现过一个来历不明的漂亮女子,但那儿的人多数都不肯多言,甚至直接否认,这话还是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嘴里说出来的,信不信的过还是两说。 父亲总是说沈家男人都很废,起初他还不服气,如今看来确是如此。 母亲早逝,长姐薨于深,唯余一个妹妹,他们也没能保护好她。 二哥常年征战,年近三十尚未娶,家中女眷如今竟无一人,多年为皇室卖命,落的一身伤病,此次击退外敌后,周誉势必会将他们全部召回京,物尽其用之后,也该放权让位了。而这就是外表光鲜的沈氏一族。 沈乐然走着走着,忽然似有所,回了一次头,后面乌一片,极不起眼的,他远远的看见一匹疾驰的马,马上坐了个黑衣男人,将前面的人挡了大半,唯能看见颜柔和的裙裾在风里飘。 沈乐然收回目光,一旁的顾槐也回了回头看看沈乐然在看什么,但什么也没发现,他问:“乐然,怎么了?” 沈乐然摇了摇头,道:“无事。” 千山万里,绵延无休。 自从发现药渣被偷偷换了以后,沈至就觉得自己同陆夜之间好像悄悄的生了一层隔膜一样,她实在是做不到像之前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了,甚至她总是在想,除了药,陆夜还骗了她什么。 沈至不是一个特别会掩藏自己喜恶的人,她同陆夜亲吻,燕好的次数没有以前多了,只要一想起那些被换的药渣她就没有兴致。 但她不知道这些,陆夜都是否有所察觉。 但陆夜对她还跟之前一样,甚至要比之前更好,他跟她说话好像变的越来越小心了,会格外注重她的喜好,就连陪她的时间都比以前要多了一些。 自从知道药渣被换以后,沈至就没有喝过那种药,每次她都会借口放一会,然后趁丫鬟或者趁陆夜不注意的时候倒掉。 陆夜应该也没有发现过。 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某一天的深夜,陆夜突然在她耳边道:“…,再等几天我们就回江南好吗?” 沈至赤条条的在他怀里,身上还没有清洗,有点粘腻,她抱着陆夜的,手指轻轻的戳他上的的肌,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陆夜的手顺着她的脊背下滑,道:“没有突然,我想了好几天了,我喜桐洲,你也喜,我们一起在那慢慢的老去不好吗?” 沈至有些困了,他蹭了蹭陆夜的下巴,道:“那样你会不会不方便,我不想每天都见不到你。” 陆夜笑了出来,他拍了拍沈至的背:“不会,我要跟你每天在一起。” 跟沈至每天在一起。 这是他的愿望。 沈至道:“你不要闹,还是大事重要。” 可到底什么才是大事呢。 在他心里,只有沈至才是人生大事。 他的一生都在被迫前行,一开始是为了活下来,后来是为了不辜负别人的期待,为了太傅和母后的遗愿,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这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 权力,财富,地位好像都唾手可得,可是他并不想要,所以当这些东西放在他手里的时候,才轻飘飘的像一片羽,风一吹就没有了。 唯有沈至落入他怀里的时候,才有从虚空落地的,沉甸甸的真实。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