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登基到现在一向勤政,若是没什么大事,又怎么会连朝会都没上? 不过是信不过她们这些人罢了。 想到这儿,郑皇后不由得抿了抿。果然,帝王果真是帝王,若自己真的将皇帝当做自己的夫君,定然是要吃大亏的。在他还年轻力壮的时候,太子便是他的好儿子,文武双全,子仁善,是给他锦上花的那朵花。 可待到他年老体弱之时,这朵花就变成了能威胁到他的猛虎…… 郑皇后沉思了片刻,又开口道:“你亲自去一趟沈家,把沈侍郎的夫人请过来,就说本寻她说会儿话。” “是,奴婢这就去。” 大女福身应下,随即便告退出去。 周如玉在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担心,若是皇后娘娘要问自己关于相公差事的事,她要怎么回答才算合适。 相公的秘密定然是不能随意的。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被女引着进了昭的前殿,周如玉福身行礼。 郑皇后态度温和地道:“沈夫人请起。” 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相貌温婉,虽略显紧张却并不局促的女子,郑皇后不由得想起了她的老师,韩辑的夫人萧氏,那个曾经也名京都的才女。 原本想要从她身上打探这件案情的心思忽然淡了。 萧氏能收她为弟子,想来她身上定有过人之处,郑皇后有一种预,哪怕自己出言打听了,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或许会一无所获。 这般想着,她将要问出口的话便不由得换了一句:“夫人家中可还好?” 周如玉闻言,心稍稍提起,随即面上出个略显苦涩的笑意,轻声道:“劳娘娘垂问,家中暂且还好,还瞒着呢,没敢让老爷子和老太太知晓。” 她这句话说完,郑皇后越发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沈夫人或许是知道些什么,但其中内情却不能同旁人道。 既然如此,郑皇后便轻叹了口气,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才道:“沈大人的品才干,是陛下在本面前都夸赞过的,夫人也莫要担忧,若是此事另有内情,想来陛下定会让人查明真相,还沈大人一个清白。” 既然已经决定放弃打听消息,郑皇后也不介意做一个好人,说几句好话宽她的心。 “多谢娘娘体谅。” 她话音落下,周如玉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没有打听内情的意思就好,如若不然,她也没有信心能同这样的人说话滴水不漏。 闲聊了半晌,郑皇后便借口乏了,让女送周如玉出去。 周如玉也记挂着家里,忙起身告退。 …… 行到门前,周如玉面走来一道身影,她刚想回避,便听见对面之人“咦”了一声,然后道:“师母?” 能出现在这中,并且唤自己师母的只有一个人——皇长孙李祯。 周如玉心中微讶,抬起头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瞧见少年悉的面容。 她福身行礼:“臣妇见过皇长孙殿下。” “师母快请起。”李祯不由得忙道。 周如玉从善如地起身,随即便垂下眸子,轻声道:“殿下快别这样叫了,臣妇的夫君如今还是戴罪之身……” “师母不必如此。”李祯明白她这么说的意思,是怕老师牵连到自己,但他自己却并不在意,他摇了摇头,眼神真诚地道:“一为师终身为父,我敬佩老师才学渊博,品端正,我相信他定然是被冤枉的,待到案情查明,自然会被放出来。” 少年清朗的声音传入周如玉的耳中,她心中不由得被触动,鼻端也没来由地一酸。 就连皇后也不敢这样肯定地同自己说,相信她的夫君是被冤枉的。 “多谢殿□□谅。” 片刻后,周如玉再次福身,道了声谢。 她又行了一礼,少年反倒抿了抿,想问问沈府的其他人可还好,却又忍住了,道:“师母回去吧,我这边若是打探到关于老师的消息,就差人送到府上。” 说罢,许是怕她再次道谢,便连忙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少年赤诚,周如玉的心中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许,不由得出个清浅的笑意,随即便离了门。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她的心情却又沉重了起来。 自从相公离开那起算,已经过了快大半个月,若是这件事再不出结果,老太太还好,老爷子那边就快要瞒不住了,他老人家一向心中有数,这段时间说不得已经觉到了什么。 还有阿珠这个鬼灵,这几天瞧着也懂事了许多,不但跟在自己身后说想要学管家,还总往厨房跑,琢磨出几样吃食来。 周如玉非常怀疑她是不是也看出了点儿什么来。 这般想着事儿,便觉不到时间的逝,她只觉得还没走多久,马车便到了自家门口。 灵慧扶着她下了车,刚刚站定,她望了眼自家门口,便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正在思索之时,就瞧见从大门口缓缓走出一道悉的身影,她不由得脑海中一片空白,登时便愣在了原地。 “如玉?” 沈伯文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还有些不敢置信,不由得上前几步,摸了摸他的肩膀胳膊,直到确认手下的触是真实的,眼泪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相公……” 她这一哭,沈伯文便有些慌了,赶忙从袖中拿出手帕替她擦泪,一边轻声安道:“别哭,都是我不好,这不是回来了么?” 他这擦泪的动作略显笨拙,几句话反倒引得周如玉的眼泪落得更凶。 不过这泪却是喜极而泣,许是自己也觉得站在街上哭不太好,她好容易才收住泪水,接过他手里的帕子,自己擦着眼角,总算是点头同意跟沈伯文先进门。 沈伯文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回到房中,周如玉便让丫鬟们都下去,关上房门。 沈伯文还在想如此正好,他也好同自家娘子详细说说这段时间的事,却忽然听见她说了一句:“衣服。” 沈伯文:“……啊?” 见他瞬间愣住,周如玉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想什么呢,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毕竟去了趟诏狱,虽然现在瞧着走路无碍,谁知道究竟有没有受刑呢? 她面上虽紧绷着,心中却极是担忧。 沈伯文听明白了,不免对自己方才涌上的念头羞愧了一瞬,但手底下还是有些犹豫,半晌没动。 他这一犹豫,周如玉便知这里面有事,也不说话,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 眼眶还是红的,一双清澈的眸子似水洗过一般,就这般执拗地看着他。 沈伯文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了外衫的扣子上,缓缓地将其解开。 外衫褪下,周如玉不由得惊呼一声,旋即眼眶中便蓄了泪。 只见他的里衣上清晰可见地透出暗红的痕迹,明显是受了不轻的伤。 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双手微颤着轻轻抚了上去,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而落,“不是说做个样子吗,怎么,怎么……” 她说不下去了,手上动作却没有停顿,里衣解开,沈伯文还想拿手去挡,怕吓到了她。 周如玉却咬摇了摇头,坚定地将他的手拿开。 几道明显还在渗血的伤口就这样映入眼中。 “我去叫人拿东西来给你上药包扎。”周如玉怔了怔,身上一颤,旋即抿紧了转身出门。 丫鬟听到吩咐,赶忙小跑着去拿东西。 周如玉却没有立即回去,她攥紧了手,指甲不自觉地将手心掐出了红痕。 她想要平复一下心情再进去,她怪自己蠢,明知诏狱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会那么轻易相信相公说的无事,只是进去走个过场就好,他身上的伤,明显是用鞭子出来的…… 而且上面完全没有上药包扎……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待到周如玉带着药和裹伤的布回来的时候, 便见自家相公披着衣服,垂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打扰他。 “如玉回来了。” 反倒是沈伯文自己先回过神来,笑着唤她。 周如玉这才带着东西走上前去,替他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 又动作极轻地上药包扎。 见自家相公面有几分苍白,她手底下的动作不由得轻了又轻, 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真把我当瓷做的了?” 周如玉心疼他,但口又觉得堵了一团莫名其妙的气,干脆闭口不言, 柳眉轻蹙,只专心包扎。 “生气了?” 沈伯文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她说话,低头只能看见她鸦青的发髻和一截白皙的脖颈,不由得轻声问道。 周如玉打上最后一个结,闻言便摇了摇头,“我不是生气, 我只是……” 说到一半, 却自己也不知想说什么, 便又顿住了。 沈伯文没有急着追问,反而就这样坐在原地, 面带微笑,神态安静地望着她。 “你……”周如玉抿了抿,眼神躲闪了一瞬, 才道:“案子已经查明了吗?” 说起正事, 沈伯文也正起来, 闻言便“嗯”了一声, 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周如玉没把这句话问出口,不过眼中就是这个意思。 沈伯文看得分明,弯了弯,同她解释起来:“那些人也没想到陛下没把我下狱,反而让我与锦衣卫一道去追查赈灾粮食的下落,我们查到的账本是真的,但他们在跟过来的那些人里面,却有他们先前收买的一个锦衣卫,也就是这个人,放火烧了粮食,偷换了账本,杀害了汝宁知府,想把这些事都栽赃到太子殿下身上去。” 周如玉还是刚刚知道这其中的艰险,居然还有杀人放火这样的事,不由得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人证物证都没了,那最后怎么查明的?” 她话音刚落,沈伯文面上便出一道隐隐的笑意,道:“他们换走的账本,原本就是我提前做好的假账本,至于人证,除了汝宁知府,还有好几个,虽然查起来慢了些,但顺藤摸瓜,对大师兄来说并不难。” 说到这儿,他敲了敲桌面,又道:“更何况,他们在发现那个被收买的锦衣卫被抓之后,便买通了刑部大牢的狱卒,要在他的饭食中下毒。” “这是又要杀人灭口?”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