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塌方了,你们还有心情在此饮酒作乐?” 黑山老妖一开口,清冷的声音让在场众人浑身一颤,酒意也被吓退了大半。 “镇南王...?” 梁宁康见到起死回生的镇南王好好站在他跟前,除了身上和脸上脏了些,竟然毫发无伤,不由松开牵制穆公子的手,惊讶地后退两步。 裴明昭冷眼扫过屋内众人,目光落在杨少将汩汩冒血的手掌上,他举步上前,周身散发的煞气让对方下意识匍匐后缩。 杨少将在军营内对镇南王的煞名早有耳闻,可真当打上了照面,方觉眼前横眉冷目的男子比传闻中还要骇人。 男子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轻,却似踩在自己的耳膜上,咚咚咚迫得他心跳如雷,不糠筛一般哆嗦起来。 随着男子伸出的铁掌按在杨少将的天灵盖上,他脸上出惊骇的神,刚要开口求饶,只听清脆的咔嗒一声响,杨少将的身子便骤然绵软下来,噗咚倒地。 在场官员见状,不由倒一口冷气。 杨少将虽胆包天,出言不逊,但毕竟连穆公子的手指都没摸上,还被穆公子反用琴弦伤了手掌。 身为一个守城将军,官阶仅次于州牧之下,却被黑山老妖一声不响给杀了。 众人听到黑山老妖捏住杨少将天灵盖上的那声脆响,声音不大,却个个都吓得如同未月小儿听到惊雷,腿了个透彻。 一时间,充斥着烈酒和水粉香气的包厢在黑山老妖突然现身后,又了一股味... “镇南王,杨将军官居五品,你不由分说将他杀了,我定要启奏陛...” 梁宁康话说了一半,就被大步星走来的男子锁住喉咙,提臂举起。 梁世子的身材并不矮小,甚至比平常的大梁男子还要高一些,只是面对高大伟岸的镇南王,还是落了下乘。 此刻他被男子铁臂掐着脖子,如同辽鹰掐着一只雏,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 梁世子悬在空中的脚尖来回踢动,白皙的脸蛋也因窒息被憋成猪肝。 “参奏本王?你有何官职在身,拿什么参奏本王?” 裴明昭薄微启,出洁白的牙齿。脸上虽然黑漆漆一片,但那对微微眯起的漂亮的眸子,似嗜血刀尖般寒冷又锋利。 他转过头,冷冷扫向身后众人,不疾不徐问:“还是...你们要参奏本王?” 众人顿觉自己身下的腿更了,当即把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惶恐不安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更有脑筋转得快的官员,表示他们瞧见是杨将军饮下太多烈酒,一头栽倒在地上摔得不省人事。 五皇子曾亲眼目睹镇南王在须臾之间,单手降服连数十人都不敢近身的烈马,因此毫不质疑他能徒手掐死梁世子的本事。 看着奄奄一息的梁世子开始翻起了白眼,五皇子急忙上前求情道: “梁世子与穆公子开得玩笑确实有些过分,但罪不至死。镇南王你要三思,梁世子可不比杨少将...” 穆清灵也终于醒过神来,不顾眼前男子的一身灰渣,急忙走上前按住他紧绷的手臂: “王爷,小人无碍,还请您快快放下梁世子。” 淡淡的梨花香抚平裴明昭腔内毁天灭地的怒意,他松开手,将梁宁康丢在地上。 只不过当他侧头看见少年身上披着不伦不类的纱裙,眸中寒意不减,转身看向脚下匍匐在地的一众官员,冷声道: “穆公子在海寇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就连陛下都赐下亲手提笔的牌匾以示嘉奖,你们今夜帮衬梁宁康作践穆公子,可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这顶大帽子扣得一众官员口中直呼不敢,纷纷对穆公子致歉。 梁宁康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着气,额上青筋暴起,待终于缓上一口气,他沙哑着嗓子冷笑一声: “镇南王坐拥千军万马,为了给蓝颜知己出气,随意斩杀地方武将,梁某无话可说。不过...嘿嘿,王爷今夜上山可有收获?” 梁宁康强忍下嗓子眼传来火辣辣的痛意,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册账本,扔在地上。 “镇南王今夜要找的可是此物?顾知府发现矿山上的账本被贼人窃走,于是求我帮忙找寻...咳咳...谁知贼人居然将账本藏在遗弃的矿中,恰逢前几突降暴雨,将山上的矿淹上大半,等梁某手下人马找到账本时,纸上的墨迹早已被雨水泡化,分辨不得。不过王爷若是想要,自可拿去。” 原来,在得知镇南王前往山鸣城的消息后,荣亲王和梁世子猜想账本还未落入镇南王手中。 于是梁宁康提前三来到山鸣城,命兵卒在伺察曾经被关押的矿内找了三天三夜,终于在昨找到了伺察盗走的账本。 之后,梁宁康在藏匿账本的口埋下大量的火硝石和磷粉,一旦口被人打开,磷粉接触空气自燃,便可引爆数百斤的火硝石,将镇南王一行人掩埋在矿之内。 到时候,他便以镇南王捕猎白虎时遭遇山体塌方为由呈报给梁帝。如此一来,即可掩盖私矿一事,又能铲除镇南王这个眼中钉,中刺,堪称一举两得。 就是不知今夜的计划出了什么岔子,居然让命硬的镇南王逃过一劫。 裴明昭瞥了眼地上的账本,淡淡道: “本王到山鸣城是为了捕获白虎,泉州并非本王封地,我无权过问矿山上的事,梁世子也该记得荣亲王的封地在荆州。” 梁宁康冷笑道:“那我就祝愿王爷早擒获白虎。” 裴明昭没有接话,而是拉起还在愣神的少年,转身离去。 “镇南王,穆公子,且等一等小王!”五皇子也跟着出了包厢,忙去追赶二人。 梁宁康瞥向杨少将死不瞑目的尸体,冷哼一声。 镇南王,扑上一空还吃了嘴土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车厢内,穆清灵用茶壶里残存的温水打巾帕,随后递给身旁的男子。 见手中的帕子半天没有被对方接过去,她好奇抬起头,见王爷目光炯炯,正盯着自己。 虽然王爷的俊脸漆黑一团,但凭借车厢中淡淡的烛光,她仍能看到男子眉心紧拧的疙瘩。 穆清灵想起方才他们离去时,那本被梁世子毁坏的账本,以为镇南王还在为此事忧心,于是主动凑过去为黑山老妖净面。 擦拭几下后,黑山老妖终于出了谪仙俊美容颜,穆清灵起身想要将手中乌黑的帕子冲洗干净,却被他握住手腕。 “王爷?”见对方久久不语,穆清灵小声问道。 裴明昭凝视容貌美的少年,心如麻。 方才他推门而入,瞧见一身淡烟纱裙的穆公子立在厅中,神情决然,宛若绽放在凌霄山顶的雪莲,美得惊心动魄。 当时他脑中居然闪现出和五皇子一般的想法,差点以为见到远在扬州城的穆小姐。 更可怕得是,他心底居然甚是恋少年这般明的模样,有着穆小姐的瑰丽姿容,却是穆公子的心举止。 一时间,他觉得少年身上的衣裙甚是刺眼,仿若在提醒自己被穆家兄妹二人同时惑了神志。 “了。” “啊?” “将裙子了,还有脸上的妆,也去卸了!” 穆清灵眨巴眨巴眼,迟疑道:“可壶里剩下的水不多了,我瞧王爷您脖子还是脏的...” 裴明昭何尝不知自己一身灰尘,他刚刚从矿险,便听到赶来的侍卫说穆公子被梁世子差来的人带去酒楼,他顿觉不妥,连干净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直接从山上赶了过来。 倘若他身上的衣裳干净,早在包厢中就将外衫遮在少年身上,好阻挡其男子频频投向他的痴目光。 见少年不愿意,裴明昭剑眉高挑,冷声道:“用剩下的水将你的花脸洗了,本王看着难受。” 听到他的话,穆清灵握着帕的手指骤然紧缩。 果然,断袖至深的王爷不喜她扮作女子的模样。 可笑的是...这才是真实的她。然而,他却只喜心掩饰后的那个少年。 “王爷看着难受...”穆清灵低下头,喃喃低语,自嘲地轻笑两声。 低哑的笑声飘在车厢中,徒生一抹凄凉之。 她缓缓抬起头,直视男子晦暗不明的双眸,突然,主动贴附上去。 裴明昭的身体也随之倏然绷紧起来。 近在咫尺的少年明媚妖娆,纤细的手臂主动攀上他的脖子,幽香袭人,裙内的便衣不知何时已然散开,出一截子莹润香肩,在绛红纱裙的映衬下莹白得刺眼。 穆公子螓首微侧,云鬓松散,含情凝睇的眸中就快溢出秋水,朱轻启,低哑的声音充着蛊惑: “可是...方才那些臭男人都喜得紧,一颗颗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小人身上,王爷,你是真的不喜小人现在的模样吗?” 雌雄难辨的娇人半眯着眸子,致的小脸微微上扬,狐媚致的鼻尖轻轻摩擦着男子下巴。玉背慢慢直,带着点点幽香的鼻尖贴着男子颤栗的肌肤缓缓上移,滑过冰凉的薄,最终,抵着他的鼻尖上... 但凡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都挨不住怀中姣丽蛊媚的佳人主动拨,更何况裴明昭抑了一路的望,随着少年一点点起的星火,霎时间燃得烧灭了一切理智。 他低头衔住呼之间的娇,贪婪沉沦于其中的美妙滋味。 可惜主动点起火的人却不这般想。 穆清灵一面应付索取热烈的男子,一面伸手在黄花梨桌面上摸索,待指尖触及冰冷的茶壶,毫不迟疑抓起来,将凉掉的茶水一股脑儿浇在男子冒烟的脑袋上。 她也趁机出身,后背紧紧贴在车壁上,冷眼睥向一脸震惊的男子,勾着角嘲道: “原来王爷同方才那些男人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也不知王爷从何而来的底气憎恶小人这一身打扮。” 二人的眸光相互胶着,试图从彼此眼中瞧清楚那抹隐藏的情愫。 穆清灵得不得承认,眼前的男子生了一副绝世好皮囊,五官深邃,剑眉浓密,眸含繁星。就算被她泼了一脸的茶水,顽皮的水渍顺着男子直的鼻尖点点滴落,倒是一副出水芙蓉的人景致。 她当真是铁石心肠,竟舍得对如此人间绝动。 看着男子风尘仆仆的模样,定是担忧她身陷囫囵,不仅匆匆赶至酒楼解围,还冒着被谏官参奏的风险杀了企图羞辱自己的杨少将.... 一时畅快后,她心底缓缓升起一丝悔意。 哎...镇南王本就喜男子,突然看见喜的龙君换上女装,失去了原有的风味,自然心生不喜,语气中稍带了些厌弃之意,亦是情有可原。 她又有什么理由闹脾气? 自我开解过后,穆清灵突觉有些气短,原本瞪大的双眼也开始有些发酸,她刚想出声打破二人之间冷凝的气氛,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吴影的大嗓门儿适时进来:“王爷,穆公子,兰亭香院到了。” 镇南王沉着脸,目不斜视走下车。 车外传来吴影好奇的声音:“王爷,您净面了?怎不将脖子也洗洗?” 穆清灵回到屋中,发现红绡还没歇下。 红绡看见穆清灵提着裙摆迈进屋,惊讶地合不拢嘴:“少爷,您这是...和王爷坦白了?” 穆清灵疲惫地摇摇头,淡淡道:“去打盆水来,我要净面。” 她下身上的纱裙,坐在妆奁前,歪头端详铜镜里陌生的女子,她抬手摸了摸发麻的嘴,铜镜中女子的手指也落在口脂凌的嘴上。 “你终究不是他。”穆清灵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