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争来辩去,所有问题都汇聚于—— 尸体在哪里呢? “如果万宇嫣是死在别墅里,庞云帅一定得找个办法把尸体给运出去,”林鹤知弹了弹小区车牌记录,“我查了庞万两人名下的车牌,以及他们公司的,发现9月11,万宇嫣那辆车开进了小区,但12号又回去了宁港市中心那套小区。9月13晚,张凡租的这辆车离开云出灵琇。当然,9月17万宇嫣的车又进来了,但如果死亡期在9月11到9月17之间,那她的尸体只能是9月12,或者9月13转移出去的。” 单瀮迅速扫了一眼林鹤知新挖出来的信息,点了点头:“9月12,万宇嫣的车回了市中心那套公寓。我不认为庞云帅有胆子把尸体往市中心运,那么只能是9月13离开别墅后,9月14还车前,庞云帅在这个时间段转移了尸体。” “我去查车。”林鹤知点点头,“你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可能和杨明怡相关的信息。” * 林鹤知赶在关门前,来到了飞虎租车,那辆“盐a36jk2”就静静地停在了停车场里。他往柜台前一靠:“你们这里记录车子里程数吗?” “好像是没有,”柜台服务员从系统里重新打印了一份张凡的租车结算,递了过去,“您看看?” 林鹤知上下扫了一眼,发现有一个33%的折扣,看来庞云帅说得不错,当时飞虎租车的确在搞活动,租一个月,和租20天的价格是一样的。不过,他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车子是按租期结算的,收据单上并没有显示张凡租车期间行驶的里程。 “如果想知道里程的话,我们一般都是建议客人在租前自己拍一下仪表盘,”租车柜台解释道,“结束的时候再对比一下,就知道开了多少,系统里的话,好像是没有记录的。” 据飞虎这边的记录,这辆车在9月14归还后,再租走就是国庆期间了,其它时候都在停车场。林鹤知让段夏给张凡,以及国庆期间的租客再打一次电话。 他自己绕着那辆黑大众走了一圈,在租车公司的帮助下,拆下了排风口。 曾经在美国,就有一起案子,警方最后通过汽车排风口里黏住的昆虫与花粉信息,确定了杀人凶手口供中的“行驶路线”为假,进一步证明了凶手开车去过的区域。不过,庞云帅租的这辆车排风口只有灰尘,并没有粘上什么别的东西。 最后,林鹤知几乎是趴着钻到了汽车底下,从轮胎的隙里抠出了一些已经干掉的泥巴。他戴着手套,用食指拇指把泥土块捻开,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林鹤知微微皱起眉头,又仔细闻了闻,觉得这个泥土似乎带着一股硫磺味。 林鹤知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物证袋,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些土。 第25章 消失的她 “林老师!”那边段夏打完电话, 兴冲冲地喊了一声,“张凡和后来的那个司机,在租车之前都拍了里程表!” 所以,只要把这两位拍摄的里程数相减, 可以计算出庞云帅租车期间驾驶的距离——差不多有650公里。 林鹤知从车底下探出脑袋:“第二辆车的司机, 问问他们开车都去过什么地方。” 段夏又给司机发了消息, 对方答复很快,他们一家三口,大部分时间都在参观宁港市内景点, 然后自驾去了一次南边的水上公园,再去附近爬了个山。 林鹤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硫磺味? 温泉? 他第一时间想起了云出灵琇度假小镇里那些“温泉度假村”的立牌。 不过, 招牌上写得明明白白, 那些都是氡温泉。 很多温泉有硫磺,是因为靠近火山。可是,宁港附近哪来的火山?氡温泉并非硫磺温泉,只是水里氡含量比较高而已,池子很可能都是人工加热的。 林鹤知上网搜了搜,宁港附近的确没有火山, 要有温泉, 也都是沿着青岗山脉的“氡温泉”。这些温泉都是不含硫磺的。 临走前, 他问前台:“这辆车,上次清洗是什么时候?” 对方调出记录:“8月14, 就是在您问的这单租车之前。”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备注栏:“就是张凡要求的,说是商务租车需求, 希望我们洗干净点。” “谢谢。” 回程路上,林鹤知把土壤样本送去了法医实验室。 同时, 单瀮手下联系上了庞云帅自称招待的重要合作伙伴“凤溪集团”。对方随行的ceo助理是一名非常细心的女员工,把她备忘录里的每行程全都发了过来,从参观了什么地产项目,到在哪里吃饭下榻都有详细的记载。 庞云帅所言不差,这群人8月16抵达宁港,8月21结束会议,入住云出灵琇度假小镇里的温泉酒店。凤溪ceo助理表示,在宁港出差期间,他们出行的确都是乘坐盐a36jk2,但是,宁港的旅程结束后,温泉度假村之行与隆业集团就没有关系了,是她们与另外的一组合作伙伴的团建活动。 ceo助理表示,8月21是度假村的接机车把他们拉到温泉度假村的,8月22他们没有出行,是隆业集团自己把这两黑大众开过来了,就停靠在他们租的温泉别墅门外。隆业的人也和他们打过招呼,意思是,如果想在附近走动,有一辆车会方便点,希望对方玩得尽兴。 这个举动并没有让凤溪的人到意外,毕竟隆业集团想促进合作,所以表现得格外殷勤,给他们的温泉度假村也订到了业主折扣。不过,凤溪的人再没用过这辆车,接下来的娱乐也好,回程也罢,搭的都是温泉团建伙伴的车辆。 毕竟,凤溪集团是“金主爸爸”,想和他们合作的伙伴不少。以及,凤溪的老板在参观完隆业项目之后,觉得比较一般,没打算再领庞云帅这个人情。 “我据凤溪的行程估算了一下,”叶飞屏幕里开着一大张导航地图,“他们在宁港市出差的这几天,接机、开会、就餐、参观几个点,都在市内,没上高速,我认为里程数应该在150公里到200公里之间。反正,不可能超过200公里。” 段夏顿时兴奋起来:“可是那辆车在租车期间开了650公里!” 林鹤知思忖着:8月22,从凤溪一行人在宁港下榻的酒店,到鬼媒人的接头处,走公路、不走高速的话,有75公里的距离。而接头处在灵琇的西南方向,要近很多,里程只有35公里左右。假设庞云帅的确开着这辆车进行了尸体转运,那么算上来回,以及耽误的里程,可以再解释120公里左右,那还剩下300多公里——这辆车去了哪里? 300公里,算上来回,那单程距离为150公里左右。 150公里是具体走的路,而公路弯弯绕绕,这个目的地直线距离,会比150公里短。 “以云起灵琇为起始点,半径150公里以内的某个地方。”林鹤知在办公室的墙上挂起了省级地图,拿尺子画了一个圈,“而且,这辆车有经过一段土路,那个地方土壤含有硫磺。” 直到第二天凌晨,实验室的土壤分析结果也出来了,是建宇亲自打的电话——土壤中的确含有大量硫磺,并且,还发现了大量细小的炭黑颗粒。 硫磺,炭黑…… 林鹤知瞬间反应过来:“橡胶轮胎加工厂!” 在橡胶轮胎的加工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硫化废气,这些气体与氧气、水发生反应,最终会变回单质硫。同时,为了形成网状和结结构,以增强材料弹,工厂还会使用炭黑。因此,橡胶轮胎加工厂附近的土壤里,会有大量硫与炭黑。 这种工厂对周边的环境污染非常严重,宁港市早些年就定下了环保指标,这些工厂关的关,走的走,大多都拿了关门补贴,转移去了省外。 单瀮迅速搜索了一下,发现宁港市周边,总共就只有三家橡胶轮胎加工厂。他拿大头针在地图上把几个工厂的位置都钉了出来,只有一家工厂位于灵琇150公里内的位置——其它的都在2-300千米开外了,盐a36jk2不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来回——就这样,警方锁定了一处位于宁港市西北方向,直线距离恰好是120公里处的工业园区。 警方迅速打印出一份卫星俯瞰图,轮胎厂周围的公路、植被以及土路颜分明,布局一清二楚。银的厂房北面靠近公路,东面接连一片广袤的汽车工业园区,林鹤知在地图上指出:“只有往南边的这个方向走,才会接触到土路。” 轮胎厂位于工业园区内,园区出入均有车牌记录,没有拍到过盐a36jk2。 而那条土路通往三个村子,分别是李家,谢家,以及王家,再往后便是荒山野岭了。虽说这些山上没人居住,但平时村民上上下下,还有几条驴友登山路线,不太可能山野抛尸一个月了还没人发现。 单瀮立马给当地最近的派出所打了个电话,派出所又联系上李家村村委书记。村委书记是睡梦中被叫起来的,聊了半天才清醒过来。不过,李家村里进出不记车牌,没有监控,因此车牌号毫无用处,警方说是一辆黑大众suv,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9月13号呐?”村委书记有些犹豫,“那天是中秋前后吧?城里来的车应该是不少,中秋嘛,回老家吃个饭什么的,村里还热闹的。” 不过,当单瀮问起尸体的时候,村干部答道,他们后山上去有一片坟地,叫做“竹头坟”,早些年前,是周边几家大姓的祖坟,村里人去世了都埋那里,但隔着一片竹林外的荒山上,有一些零散的坟茔。农村墓葬不像城里的公墓那样有人修缮、管理,基本都是自己搭的土坟,有的是火葬,有的是土葬,上头没有规定,完全取决于这户人家相信什么。 至于新坟,村委书记说自己很少去那一片,得联系坟头那边的村民。住坟头山上的老人,也没有手机,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有没有起,村委书记只能亲自跑一趟。这一来二去,很耽误时间。 同时,庞云帅的律师也来了,义正辞严地批评警方这次对庞云帅的传唤违反了相关规定,不过,鉴于案情重大,公安这边有更高的领导出面,暂时把事情了下来。 而庞云帅在知道律师到场以后,就像哑了似的,不再回应警方的任何质疑,一脸“我就等个24小时看你怎么办”的淡然。 单瀮手机里有个倒计时,这会儿已经过去了二分之一。 那红阿拉伯数字,好像一把高悬头顶的宝剑,飞速变化的秒数在他向来冷静的心海里起波澜。 村委书记说自己“去联系个人”,结果一去就是好久。单瀮做出决定:“虽然目前事态不够明朗,叶飞你还是先带人去一趟。这个村委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鹤知起身,扫了单瀮一眼:“你不去?” 单瀮点点头:“万一这条线什么都没有,路上来回太浪费时间,我人在局里,也方便各方协调,灵活待命。” “放心吧,没有第二种可能,”林鹤知理了理袖口着的佛珠,竖起三手指,“首先,张凡租车前,要求租车公司洗过车。其二,据凤溪集团、以及第二任租客报备的行程,他们谁都没有去过西北方向,更别提到过100公里外的轮胎加工厂。最后,灵琇150公里内,只有这么一个排硫排炭黑的地方。本来我还要思考一下,这个地方是途经,还是目的地。可灵琇到轮胎厂来回的距离,刚好补全了那辆车的里程数。” 他故意掐掉了单瀮设的倒计时:“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 单瀮:“……” 林鹤知眯起眼,笑得戏谑:“你不会真被那个姓庞的唬住了吧?” * 竹头坟这一大片坟区,并没有职业管理。村委书记说去找的人,不过是一个住在山脚下的老头。 老爷子快七十了,子过世得早,两人没有孩子,他倒是终身未再娶。早些年,他每清晨都会溜达到亡墓前和人聊聊天,见坟地七八糟无人管理,也会顺便清扫一些垃圾,风雨无阻。时间久了,竹头坟俨然成了他“管理”的地盘,村里人家家户户都送他一点好处,拜托他打扫坟头,留心盗墓贼等等。 老爷子头发斑白,神矍铄。他走在山野林一座座墓碑之间,带警方的人看“最近新建”的坟,还不忘一座座介绍。一圈走下来,林鹤知意识到最近的新坟,都是村里的老人,大爷本人都认识的那种。 “有没有女的?年轻女的?”叶飞挠了挠头,“或者说,包装成别的人了,外地来的?你不认识的?” “外地来的?”老大爷想了想,带人又往竹林深处走去。 正如村委书记所说,翻过了小竹林,那边的墓碑就凌了起来,什么模样的都有。老人大约只负责自己村子后头那片祖坟,这一片区域垃圾也多了起来,到处可见被雨水淋烂了的贡品,烧了一半的香火蜡烛,破败无人修缮的老坟,和一些村里丢出来的生活垃圾,说是一个葬岗也不为过。 “外地来的都在这里咧!” 老人指了指一块不高不矮的墓碑,上面字很少,就写着“胞妹刘圆圆之墓”,甚至都没有家属信息,只有一个“兄长”。不过,死亡期的确比较“新鲜”,是今年七月十七。 老人努了一努嘴:“具体什么时候埋进来的,我不记得了,应该就是这两个月。我知道这是个女的,埋的人说是她哥哥,未出嫁的姑娘不让进祖坟,找了许多地方都不给埋,最后就葬来这里了。” 墓碑前摆了个香,看着也比较新,里面着几烧剩下的。坟前土地是润的深,也正因为新翻过,与边上杂草横飞的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一问这个“刘圆圆”兄长是否留下了联系方式,村里人都是一问三不知,甚至都没亲眼看见这人葬妹妹。叶飞越想越可疑,但又十分纠结,只能请示自家队长:“单队……我们,这个,肯定不能直接把人坟给挖了,是吧?万一这不是我们要找的,多不合适哇?” 单瀮那边回复道:“稍安勿躁,我们已经按照名字,出生、死亡期去核查身份了。” 说完,他还不忘叮嘱一句:“帮我看好那个手的。” 叶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谁手?” 林鹤知蹲在碑前,忍不住骂了一句:“怎么就手了?人死都死了,挖错了她还会介意啊?” 叶飞盯着林鹤知手腕上一晃一晃的佛珠坠,哑口无言:“……” “好的单队,我一定看住他不让他挖坟!” 等消息的时候,林鹤知就近掰了一段细窄而柔韧的竹枝,他拿起枝条,往自己掌心里了两下,确定硬度,就尝试着往坟前的土里去。 叶飞以为他要直接开挖,连忙扑过来拉人:“等等!别挖!” “哎——我不挖!”林鹤知不耐烦地把人顶开,“我不挖我就戳两下,人家觉不到的!” 叶飞:“……” 林鹤知戳了戳墓碑正前方的土,然后又戳了戳周边长草的土,最后在墓碑周围戳了一圈。林鹤知微微蹙眉:“换个坟吧,不是这家。” 叶飞一脸茫然地瞪着他:“你咋知道?你戳人家两下,人家还和你说话了?” 林鹤知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脸:“是啊,她和我说话了。” 叶飞嘴角一:“……那你他娘的怎么不顺便问一下,万宇嫣在不在这附近?” 林鹤知难得语:“……” “新翻的土戳起来,和之前的土,那手是不一样的。” “这一片新翻的土,”林鹤知一边说一遍比划,“只有这么点大,不可能埋了一整个人,估计只是个骨灰盒。庞云帅不太可能把万宇嫣给火化了,所以大概率不是。” 林鹤知又掰了一节竹枝,递给叶飞:“附近找找。不过一个月前而已,看看有没有没立碑的新翻土。”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