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婼接受了小半年的心理治疗,陆方年给她留下的心理影太大了,虽然已经可以不用借助药物入睡,但她没办法跟外人接触。任何陌生男都会让她尖叫大哭。 江苕杨已经是第四次来找竹影,谈话的内容和之前一致。 “芙婼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我想带她赶紧出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对她心理恢复也有好处。”江苕杨喝了口热茶,略带恳求地看着竹影。“小影,跟我们一起走吧。你还年轻,你可以拥有新的人生。阁里给了我一笔钱,你喜画画,我们可以去巴黎,在那里你可以好好画画。我们节省一点,努力一点,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竹影端着杯子,手指在杯身上摩挲。 江苕杨微微抬眸看了看四周,随即又赶紧瞥下眸子低声恳求:“算师兄求你了,小影,跟师兄走吧。不要犯傻,这不是你该留的地方,到最后会害了你自己的。他们的喜不过是新鲜劲,把我们玩于股掌罢了。芙婼的前车之鉴,还不够让你看清他们的嘴脸吗?” “师兄,她不是那样的人。”竹影摇摇头。“她子纯良,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们……是真心对待彼此。” “真心?小影,他们居高临下占据着主动权,自然能拿真心当筹码。喜你乖巧懂事,喜你年轻漂亮。对你好,也不过是想得到你,你怎么不明白呢?”江苕杨低声音,拉住竹影的手。“你听师兄一句,这是没有结果的,我们走吧,以后会有更好的人。”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这场无声的博弈于两人之间开局。 良久,竹影低低叹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师兄,对不起。” 江苕杨嘴微张,似乎没想到他如此固执,他已经连续几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无法说动他一分,那个女人到底给他灌了什么魂药? “师兄,其实我跟她……都没有过……”竹影有些不好意思,嗫嚅着说得很隐晦。“她说我跟她,不是金钱与身体的互换易。她尊重我,心疼我,所以送我去读书,希望我可以和正常的同龄人一样。她带我骑马,潜水,看瀑布,看画展。虽然她从未说过,但我能觉到,她我,也许……也许不算是,是喜。但是这就足够了,只要这样……我就很足了。” 江苕杨脸微变,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两人竟然……将近两年,她都没碰过竹影,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通阁……那天?她和你……”江苕杨有些结巴。 竹影红着脸,又羞赧又甜:“嗯……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是抱着我的手臂睡觉。” 江苕杨浑身卸力,身子往后一倒靠在沙发上。他再说不出什么“她只是玩玩你”之类的话,他也再找不出理由来阻止他沉沦。 连他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竹影跟她是不是真的温柔坚定地选择了彼此呢? 江苕杨走了没多久,卿月就来了。 从车上到进门距离不过十来米,本冷不到哪里去。可是看到竹影的那一刻,卿月还是撅着嘴巴撒娇,说很冷需要抱抱。 据说女人在恋中的撒娇,她们自己是无法发现的。声音变的纤细娇软,习惯用哼哼唧唧来表达情绪,被抱着的时候会像小猫一样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变得越来越像个小孩。 这是女人上一个男人的征兆。 竹影将她抱在怀里,抬手抚摸她冰凉的耳垂。他闻到她身上陌生的香水的味道,低声问道:“为什么换香水了,之前的……栀子花味很好闻。” 很久,很久没有闻到了。 卿月沉默了一会,在他怀里蹭了蹭,含糊地解释:“买不到了,就没用了。” 她很久不香水了,身上的味道应该是刚刚在晏沉身上蹭到的,是他身上CHANEL男士运动香水的气味。 她穿着柔软的v领兔衣,出白皙柔软的脖颈,那块价值不菲的玉麒麟坠在口,挡住了她人甜美的曲线。 她捧着竹影削好皮的梨子大口吃着,嘴与梨子贴合,溢的汁水顺着嘴角滑落。在梨汁即将滴到她身上时,竹影低下头舔掉了。 这实在是个很骨的动作,卿月羞得脸红。他们会接吻,像正常恋的情侣一样。仅限于接吻,不再有下一步。可是“舔”这个举动,轻浮惑,用意明显。 她捧着梨子与他拉开距离,像只温的小兔子乖乖继续啃着梨子。 在她还没有真正认清这份情之前,她不会碰他。那天晚上,她喊出口的名字,不仅仅伤害了彼此,更侮辱了盛棠风。她不齿自己的失智,更怀疑自己的真心。 这是个无法与他人言说的难题,她只能靠自己解析。 被拒绝的竹影递上巾,贴心地询问:“给你切成小块拿果叉吃好不好?” 卿月看着被自己啃的凌的梨子,摇摇头:“这样就行,不要麻烦。” 两人突然的拘礼,令气氛变得微妙。竹影翻动书页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突然开口:“20号那天我请了假,会回来。” 他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只是随口一提的计划。哪怕卿月此刻毫无表示,他也可以毫不尴尬的开始别的话题。 20号,是卿月的生,28岁的生。 卿月啃梨子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柔软卷发下的耳朵开始变得绯红,她低头盯着足尖:“那我晚上过来……一起吃晚饭,好吗?” 竹影没说话,他放下书从背后抱住卿月,脑袋轻轻搭在她的脖颈处,如缎的乌发倾落下来,蹭的卿月有些。 梨子被放下,她拿着巾擦手。竹影看着她仔细的把手指上的梨汁擦干净,像一只干净的小猫在舔爪子。 “竹影。” “我在。” 卿月抬手抚摸他垂落在自己前的长发:“头发又长长了,好漂亮。” 竹影伸手圈住她的,靠在她耳畔开口:“那月月会喜我多一点点吗?” 等待了许久,他没有得到答案。 十二月二十,下午六点。 屋外夜笼罩,庭院里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初雪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温暖的房间里,桌上摆了致的饭菜,温在壶中的甜酒,绑着漂亮蝴蝶结尚未打开的蛋糕盒子,在花瓶里新剪下的腊梅。落地窗边穿着红衣的男人,和他手中的红丝绒首饰盒。 他们都在等待着,怀抱着炙热的心和沉甸甸的意真诚期盼着女主人的到来。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已经在地上积起了不算薄的雪层。 “这么大的雪,不知她开车是否安全……”竹影小声念叨,想要给她打一个电话。又担心大雪开车接电话不安全,还是作罢。 他踱步到正门边的窗户往外看去,想着等会她进门时要说些什么,是先尝尝他做的蛋糕,还是先看他准备的礼物? 昏黄的灯光洒在雪地里,好像泼洒了一杯热橙汁,凛冽的寒冬因此透着温暖酸甜的香气。 时针从七点慢慢挪动到了九点。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酒已经重新温了好几次。大门外那悉的黑迈巴赫没有出现,他思念的人也没有出现。 思忖再三,他拨通了电话。 铃响后两声,被挂断了。竹影微微蹙眉,发了一条信息。 “今晚,不会来吗?” 卿月很守时,如果有事失约一定会提前跟他说,再不济也会让人通知他。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他最近在读的书,狄更斯的《远大前程》。书的某页夹着竹叶形状的书签,页面边角微微翘起,这页的内容似乎已经被主人反复阅读摩挲了很多遍。 “我她是违背常理,是妨碍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破灭希望,是断送幸福,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沮丧和失望的。可是,一旦上了她,我再也不能不她。” 黑夜在时间的催促下渐渐褪去羞涩,皑皑白雪在初的覆盖下熠熠生辉。 早晨七点,竹影的手机响了。 他站在窗边,讷讷地接起。 “小江先生今去学校吗?昨夜的雪有些大,路可能不太好走。如果去的话,我早点过来接您。”老杨的声音传来。 竹影低下头,窗沿边也积了窄窄一层雪,他眼睛发热,低声喃喃:“她没有来。” “什么?” “我今天回学校上早课。您来接我吧,谢谢。” 竹影挪动着僵硬的双腿,在餐桌旁坐下,解开蛋糕盒上的蝴蝶结,动物油因为时间过长融化变形,蛋糕变得扁塌难看。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进嘴里,甜腻的油怎么咀嚼都苦涩难咽。 花瓶中的腊梅散发出阵阵香气,他抬眸去看,嘴里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含糊地开口:“生快乐。” 小狗苦涩的眼泪掉进了苦涩的蛋糕里。 “她没有来。”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