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塔疑惑地扭头看着她。 杜兰妮和她对视了一眼,补充了一句:“她的母亲是上一任镇长,从小就出风头,大家都习惯了。” 西塔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想起奥萝拉对贾文娜嘲讽的态度,恍悟道:“所以她……和贾文娜阿姨关系不好?” 杜兰妮耸耸肩:“她们俩从小就关系不好。贾文娜当选的那一届选举,她输给了贾文娜,之后连面子情似乎都没了。” “西塔!很久没见你穿这套衣服了,很有人类世界的特。”贾文娜一声笑语忽然了进来。 回头一看,贾文娜和安娜斯塔夏笑盈盈地结伴踱了过来。 西塔和杜兰妮两个八卦人士对视一眼,心虚地止住了话头。 安娜斯塔夏和梅维斯一样,也是从人类世界搬过来的。 这位外科医生出身优渥,是早年贾文娜外出游历时结识的朋友,几年前由于不堪战火喧嚣,接受贾文娜的邀请来到了伊尔塔特。 斯塔夏是个气质很疏离的金发女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下碧绿的眸子仿佛凝结着一层薄雾。 她穿着很考究,即使在暑热的夏天也没有像镇民们一样出臂膀和小腿,衬衫和子的褶皱都整齐地叠着,甚至还戴了一顶礼帽,右手拿着一镶银手杖。 杜兰妮暗暗理了理稍显凌的上衣下摆,浑身不自在地低声音对西塔道:“每次见她我都觉得自己的穿着很不礼貌。啧,人类世界的‘上等人’,讲究个体面。” 西塔失笑。 这位斯塔夏医生似乎不怎么与人往,在镇上深居简出,西塔来了三个多月都没和她碰过面。 打过招呼,几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杜兰妮向来消息灵通,这时候说起帕玛的事:“她这次来的时候,后面的马车上载了个人。似乎是个游诗人,听说了伊尔塔特的传闻,特地过来采风游览的。” 贾文娜有些忧心:“这几年的外来者越来越多了。外面的战争还没停止吗?” 这种事斯塔夏最清楚:“联手下伊顿之后,吃尽好处的斯普林王国和垦丁王国的战争是场漫长的拉锯战,一时半会儿停歇不了。” 杜兰妮对这些“大事”不兴趣,扭头往高台上看:“那个游诗人似乎凑热闹上去唱歌了。”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西塔的视力失而复得之后,视力水平拔高了一大截,看得更远也更细微了。 那是个看起来很随意的女人,暗红的风帽垂在脑后,能看出风霜的痕迹。 她穿的是一种老式的袍子,布料很宽裕,层层褶皱在身周堆积起来,自然地垂着。 她的金发有些干枯,散地垂在肩侧,顺着衣袍的褶皱一缕缕地淌下来。 她暗绿的眼睛是狭长的形状,此时自然地垂着眼睑,仿佛覆盖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看起来有些懒散。 她的嘴微微发白,看起来有些干,纹很深。 她的脸廓很畅,糙的小麦一看就历遍了风霜,神态微微疲惫,但她身上那种野到令人战栗的美依然令人心折。 女人抱着她手里陈旧的维勒琴,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拨,发出“铮——”的一声琴鸣。 这声音一听就是弹琴多年的手。 西塔饶有兴味地听着——从她到来之后,伊尔塔特还没见过这种琴。 维勒琴发源于人类世界,但最开始,那些体面的音乐家看不上它。 后来,它由于便携和出的音域成为广大游诗人的不二之选。 在史前的盛世,一把维勒琴几乎是游诗人的标配。她们游历过群山大川,经由列国小镇,将维勒琴的琴声播整个世界。 而灾后的人类世界由于文明的倒退和资源的争夺,人们贫穷得多,治安也很差。温尚且难以足,几乎再没有人愿意花钱去听路边的诗人弹琴,游诗人生存的土壤就此消亡。 博学的镇民对罕见的维勒琴兴趣,不知内情的也对没见过的乐器产生了好奇。 广场上的喧嚣声弱了下来。 在一片低低的嗡嗡声中,西塔恢复后的听觉锐地捕捉到几个低哑的字:“凯……西……” 她顺着声音看去,是安娜斯塔夏。 安娜斯塔夏看着台上,平里古井无波的神情似乎裂开了一条,出了一丝溺水般的茫然,正不明显地浑身发抖。 这次,西塔听清了她从喉咙里溢出的一个战栗的气音:“凯尔茜。” 十三年前的最后一面,凯尔茜还是个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的少年,做过最野的事大概就是陪她在原野上赛马。 而现在—— 斯塔夏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战栗了半天,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台上凯尔茜的目光似乎落到了斯塔夏身上。她的脸上快速掠过一个惊讶的神情,接着出一个几乎分辨不出的微笑。 她的右手蓦然拢住琴弦,停下已经溢出的前奏,调整了一下琴身,侧对听众,笑道:“我换一首更应景的曲子。” 一串低缓婉转的琴音倾泻而出。 这首歌有个滑稽幼稚的名字,叫做“后院的悬铃花在笑”。它曾经是伊顿王都口耳相传的一首摇篮曲,为每个孩子送去快乐安宁的祝福。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