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恼怒的一句:“这么点时间都忍不住,上辈子烟囱投胎,,死你算了。” 另一个孕妇妈妈正在刷脸,两人大概是认识,闻言笑嗔道:“这点小事生什么气,小心肚子里的宝宝不高兴了,你老公好歹还陪你过来,我都七个月了,家里那个从来不陪我来,连产检都是我一个人去的。” “那是你身体好,看看你这气。” “也是。”她笑着抚了抚肚子,“我老公也说我整天在家躺着都不上班,就做点家务而已,都是他的功劳才能把我养成这样,我也心疼他一直在外头上班,怀孕这种小事是该我们女人多承担点,偶尔不舒服忍忍就算了,有些女的完全是自己作的,哪有这么金贵啊……” 队伍分成三个通道,中间是孕妇专用,两边一个是有孩家庭,一个是未婚或未孕,除了孕妇通道人少以外,有孩家庭的队伍明显比单身队伍要长。 不过三个队伍的培训内容不一样,尤佳妍排着的这个单身队伍每次需要上八个课时,也就是上下午各三小时,而有孩家庭为四课时,孕妇则因需多加照顾只需要一个课时即可。 不过听说,三孩以上的家庭每年可以减免培训……总之,就像喇叭里说的,层次分明,对症下药。 尤佳妍扫完脸,瞥见系统里自动关联到她的电子档案,一键推送至她的社会关系,其中也包括她的单位,但凡有需,即可查阅。 她套上警戒红手环往里走,手环再一次区分了三个通道,孕妈妈是黄,有孩家庭是大道无阻的绿。 她进了一个阶梯教室,上面已经预备要播放纪录片,片名为《不婚主义及低生育陷阱》,一旁播放器列表还待放三四个,什么《谁说年轻人不想婚育》,《新型婚育文化和友好型生育社会》,《恐婚恐育——谁在传播焦虑?》,《如何做好一个准新娘》…… 尤佳妍按照自己手环上的编码落座,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开始拍照,上传——这是规培的作业之一,每位女的身份证号都注册了一个“好孕”规培app,需要在每次培训后上传匹配照片以及千字培训悟,就跟出去探店写评论差不多。 只是要求更高,上传的读后关联数据库查重,所以还得花点心思听两句,换换语序降重并凑够字数。 尤佳妍争分夺秒开始写读后,一天的时间将会浪费在这里,那她不允许这种破事还能拖延到自己真正的休息时间,必须在培训期间把任务都差掉。 何况服务行业待了这么久,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见长,这种无时无刻都在耳边絮叨的社会号召还需要动脑子吗?纪录片还没开始放她就开始违心打字写报告。 主打一个赶紧差。 左右两个分屏和台中央的大屏一同播放着纪录片,阶梯教室两边的窗帘拉紧,唯有的光怪陆离的光线投到每一个女脸上。 教室里安静极了,大家都低着头在捣鼓手机,偶尔抬起头望去一眼,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想法,千人千面,神各异,很快又低下脑袋看回手机。 空气像是半半干的面团,稍碰一下就黏连在一起,舞台前还有两台无人影像机,红光一闪一闪,时不时缓缓从头顶扫过,将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录下来。 好像在记录一场演唱会,只是所有人都是群演。 中场休息二十分钟时阶梯教室才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三三两两出去透气,仿佛这个房间缺氧到难以忍受,不过三四分钟,里头就空了大半。 尤佳妍那篇读后在结尾了,绞尽脑汁地憋了几句瞎话上去努力凑够那一千字,有人过来站在她旁边亲切地叫了一声:“佳妍。” 她抬头,见到来人时表情一松:“章阿姨。” 章红穿着软趴趴的棉t恤,下面一条到小腿肚的冰丝凉,走起路来两只宽大的腿一一,她袖子上别了一只“社区网格员”的大红袖章,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工作牌,上面是她年轻五年时的照片,神奕奕。 尤佳妍见她剪了头发,大概是夏天怕热,笑着问了句:“来这里还习惯吗?” “习惯,有活干有钱赚就行,只是可惜没法再跟你二姐一起了,家里多的番薯和土豆原本能给她,看来现在只能给你了。” 尤佳妍笑眯眯的,脸颊旁挤出两个小梨涡:“嘿,那可便宜了我。” “哼,我倒是想让你多占占便宜,可你整天在天上飞,到现在也没来阿姨家吃顿饭的。” 章红说着说着就顺势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我自从来这里就再也没机会跟芫华联系了,等会培训结束了你等等我,我让我家余莘把菜给你送过去,你回头分给你二姐。” 尤佳妍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用麻……” “哟,要上课了,不多说了,结束了等着啊。”章红摆摆手起身。 尤佳妍卡在喉咙里的那句推辞只能咽下,章红早年非常照顾她的二姐蔡芫华,蔡芫华是社区街道办事员,这里的活也是她介绍给章红的。 章红有四个孩子,除了老三余莘外全部已经结婚生子,也许是还有一桩心事没有完成,她便对余莘非常上心,这个儿子来洛城工作,她就跟着来了。 …… 在结束这一天的培训前还有惯例的“谈心”环节,这就是网格员的其中一项工作,尤佳妍等在位置上看一大群手臂上带着袖章的人挨个轮过来,手指在平板上点了又点,然后才一个个放行。 有点像给合格猪盖戳。 到她面前时还是章红,她这回的笑容非常欣:“佳妍的信息……没变吧?” 尤佳妍很快速地点了下头。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平板上,见章红心喜地将信息一键复制,然后又滑到最下面点了正常那颗按钮,才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单身是有期限的,超过9个月就会被重点关注,从而会被强制按区域分配,参加各类“联谊”群体文娱活动。 由于别比例的不断扩大,这项工作主要还是面向全体女公民,藤熏群巴壹伺叭依陆玖六伞付费整.理此文因为曾有个砖家言之凿凿地表明虽然女数量比男少几千万,但如果每个女人都及时匹配了,理想状态下缺口至多只反应人口差距。 反映到基层,每月的社区规培承担了常人口普查的工作,其中“拟配偶”这一项直接指向“是否单身”。 它需要填写男女朋友双方的身份证号,还要双方共同确认才能正常填报这一项,因而被疯狂诟病。 这一环上发现了不少“多箭头”、“三角恋”,以及某鱼二手平台上屡不止的“人口贩|卖活动”。 “出个人,状态长期稳定,未绑定记录,一口价非诚勿扰。” “救急三个月的,价格好商量,速来。ex说也不说取消关联另攀高枝了,妈的单位离职还要提前一个月报备呢,老子被蒙在鼓里直到今天,服了。” 尤佳妍也被“盖了合格戳”,往外走去时见到了早早等待外头的余莘,脸上挂起了恰到好处的笑。 在和薛和诵的期间,她总不可能真让这位公子爷跟她双向关联吧?嫌死的不够快还是媒体都是吃素的?她在与前任分手后余莘就找上了她,礼貌问她能不能搭档一回。 他比她大六岁,估计被催得要死要活,而章红手上能拿得到普查信息,这才在她与前任断开绑定后第一时间找上了她。 也许是各取所需,也许是二姐曾受照顾良久,又也许是吃人嘴短,总归尤佳妍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了。 没想到这一搭档,就搭档了这么久。 “累不累?”余莘自然地接过她的包。 尤佳妍顿了顿,在两人碰到手之前微微侧了一下躲开,抬头看到余莘沉静地往她背后扫去一眼,而那里还站着几位网格员。 她了然,把包递给他,顺便大方自如地虚虚勾住了他的胳膊。 余莘的胳膊似乎僵硬了一瞬,低头快速扫过她的脸,又很快撇开。 两人走到人少处就默契地分开了一点距离,尤佳妍活动了下肩膀,非常自在。 余莘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匹配对象”,他格偏冷,话少,平里也没什么社,早九晚五的体制内上班族,跟尤佳妍八百年也不会联系一次,机会从来都是章红创造的。 尤佳妍很意两人有事说事没事别联系的氛围,慨体制内果然会做人。 一大袋番薯和土豆被余莘轻而易举地送进尤佳妍的家里,他站在玄关处没有更进一步,两人到这儿应该就如同往常一样点头告辞。 尤佳妍笑盈盈地跟他致谢,下一步应该就是余莘点点头顺手关门离开。 可他脚步不动,平静地问了句:“上了一天课,还有力气做饭吗?要不顺便去我家对付一口?” 尤佳妍有些吃惊。 可她礼仪课分,在飞机上哪怕遇到更棘手的乘客脸上的笑也不会有一丝可指摘之处,她还是保持着良好的笑容,斟酌该如何推拒这场饭。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余莘像是知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忽而主动为她着想着退了一步:“不过你是不是更想睡一觉?算了,我妈那边我会去说,你好好休息。” 他如往一般为她严严实实关上门,好像刚才意外的邀约只是说错了话。 本来,这就不是他的作风。 第8章 小猫踩 饭是不能去吃的,尤佳妍虽然跟余莘两个人是默契搭档,可章红显然不是这么想,吃了饭会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承诺,总之不太妙。 不过还好余莘这两年看起来也没什么更进一步的意愿,只要他还愿意维持两人目前平稳的关系,尤佳妍自然不可能自找麻烦主动断了这份革命友谊。 说实话,她还余莘刚才主动解围的,大概是社恐人自带的疏离气场能准确捕捉她的距离,余莘非常懂如何让两人避免尴尬。 尤佳妍往厨房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因为刚才太过意外脑子卡壳而遗忘的礼物,“哎呀”一声赶紧拎起早已装好的一大袋猫粮和猫罐头追了出去。 “余莘你等下。” 人意料之外地还没走远,他微微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听到声音迅速回过了头。 尤佳妍小跑到他面前,脚上还穿着薄荷绿的拖鞋来不及换,她弯弓了下背舒了口气,又直起身把东西给他:“代购时顺便买的,你上次说的是不是这个牌子?” 她知道他家里有五六只猫,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猫,而是一只只捡来的浪猫。他自己小时候养的咪咪跑出去后再也找不到了,他觉得自己如果能给浪猫一个家,咪咪大概也会被好心人收养。 他对猫非常好,即使那些小猫在悉心照料下还是比不上漂亮的品种猫,可是别的猫猫小朋友有的爬架、零食、玩具,他家里的小猫都有。 这信息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圈里透的,毕竟体制内的朋友圈总是会隐去个人特,转而戴上千人一面的面具。 余莘接过了那一大袋子的进口猫粮,垂着眼,一时没有说话。 尤佳妍送他回礼基本都是猫粮,他的朋友圈里只一次拍到了这个牌子的半个包装袋,她就记下了。 “谢谢章阿姨的番薯,就当回礼了。”她说。 “贵了。”余莘去摸手机,“我转钱给你。” 尤佳妍摆手,心想这种合心意的革命战友放在某鱼平台上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指不定会被骗被收江湖险恶税,适当回礼保持长久良好的人际关系,她也能稍稍缓解对章红的歉意。 余莘伸进口袋的手被她按住,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刚才在社区门口她一直是虚挽着自己的手的,现在—— 他本就是严肃稳重的长相,做事也一丝不苟,每件事情该是什么程就应该规行矩步地一一完成,不能跳步骤,不能通融。 他挪开眼神,想要咳嗽一下清清嗓子理理思绪,可是胡转开的目光却掠过她的脚背,那里出来的白腻皮肤好像新鲜剥出来的荔枝。 他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家居拖鞋在走廊穿过等下就要刷了,别穿进屋子里去。” 尤佳妍卡壳在原地,脚趾在他如同审核一般的目光下紧张地缩了缩。他这副严格的样子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可无论什么时候突然来一句都让人措手不及的。 按住他手臂的那只手离开了。 余莘的手臂轻轻转动了一下,她的指尖有点凉,应该是一天都在阶梯教室上课吹冷气的缘故。 他抬起头:“明天是晴天,现在洗,很快就干了。” 尤佳妍僵硬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打哈哈想要离开,又被人叫住。 扭过头时这位严谨认真的男人看着她,问道:“你要不要来我家摸一摸小猫?” * 尤佳妍跟在他身后,看着余莘打开门按亮灯,然后站在一旁请她先进。 门口东一团小猫西一团线,在老远处听到主人脚步声时就趴在门口喵喵叫了,余莘一手一个把趁机偷跑出来的小猫抓回屋子,重复了一路来不知道第几遍的话:“我妈不在,你放心。” 尤佳妍确认了一下时间,给自己预留了十五分钟,一到时间立刻走以免撞上章红。 她低着头看余莘为她拆了一双新的拖鞋,脑子里还是他刚才严峻的表情和说一不二的话术: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