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94 千牛卫的信使领了撤崔进之兵权的令, 骑上快马一路疾驰出城, 原想着天冷路滑,就算是夜兼程, 恐怕起码也要两才能赶到洛府。 但他才行到长安城外不过百里,看到前方的军旗时,就骤然勒住了马, 一道寒意陡然从他尾椎骨升起, 直直窜入了他脑海里。 是什么时候,崔进之带兵已经离长安如此之近,但朝廷里却没有收到任何他率军归来的战报? 事实上崔进之没有向朝廷报战报, 并非是故意隐瞒,实在是战局赢的太快。 洛府民,真的就是一盘散沙,平前阵子之所以花了那么久, 不过是因为那些民仗着悉地理,到处跑罢了。崔进之刚开始平时,撵着那些人东奔西跑, 手底下兵累的半死不说,战局还迟迟未打开。 被那帮民当狗遛了快一个月, 崔进之到后来彻底怒了,他直接用太子的名头, 得黄河沿岸的各地郡守都听他调令,平时他俨然横跨两道,成了有实无名的封疆大吏, 各地郡守被他威,皆出了府兵,将境内民了出来,到一堆,然后崔进之带兵势如破竹,不过三两下,就击得他们溃不成军。 他到底是武将世家出身,虽说没有正经上过战场,但从小对兵法战局也是耳濡目染,那帮民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因此平一事,最开始虽说进行的颇为艰涩,但后来却十分顺利。不等翻过年,崔进之就带兵往回走了,战报还没来得寄回京中。 信使下马,摸不清崔进之目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强撑出一副冷静神,由小兵带到了崔进之面前。 五千人马正在埋锅造饭,连营帐都没扎,崔进之一身轻甲,负手站在一个土堆上,比旁人都高半个身子。 信使站在土堆下,对他行礼,心知目下崔进之兵在城外,万万不可惹怒。因此刻意瞒下了要卸他兵权的事情,装出一副热情寒暄模样,“兵贵神速,大人果然是将门虎子。” 崔进之朝他扯出一个笑,他笑的时候显得风潇洒,本看不出笑容之下有没有藏着刀子。 信使又道,“正巧今是年末宴,既然崔大人已回京了,不妨这就跟小人进,刚宴上太子还和陛下念叨呢,说大过年的,您一个人在外头领兵辛苦了。” 信使说罢,抬起头来,一派真诚,“崔大人,咱们这就回城去参加宴吧?” 崔进之看着是毫无怀疑神,笑了笑,从土坡上一跃而下,伸手就揽住了信使的肩膀,如军中大头兵一般豪迈,手下却用了暗劲,得信使不能再动一步。 崔进之的声音幽幽地传进了信使耳朵里,“赴宴自然可以,可是您口里那个卸我兵权的圣旨,是不是应该先掏出来?” 信使闻言愣住,崔进之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他长了千里眼不成! 说罢话,崔进之将信使随手向后一推,立刻就有兵丁上来,将信使捆了个结结实实。 早在正元帝信使来的前一刻钟,太子妃派来的信使就先到一步,将中大概情况说了一通。听到李述与沈孝这两个名字时,崔进之握马鞭的手都爆出了青筋。 李述跟他简直是不死不休了! 若不是太子妃提前通报,崔进之恐怕这会儿真的会撂下手头兵权,真的跟着信使进城,浑然不觉的去赶赴宴。 崔进之翻身上马,一身轻甲在光下反着冷光,刺进信使的眼睛里。 信使扬声喊了一声,嗓音因惊恐都有了破音,“崔大人,违抗皇命是何下场?” 崔进之听见了,微微偏转马头,盯着信使,原封不动的回敬了一句话,“那么……成王败寇,又是何下场?” 他拨正马头,一条官道在面前延伸开来,直直伸展到城门口,再从城门口顺着南北向的朱雀大街,直直延伸到太和殿。 城中的常驻军队并不多,大军都驻扎在西山大营练。城内有威胁的,无非是守城卫与中军。守城卫无甚战力,崔进之不怕;至于军,战力虽强,但奈何人数少,也比不过他。 卸他兵权的圣旨已经下了,更不用想中太子是何下场。就算不立时被废,但若是坐以待毙,等着陛下将权柄收回,再查明洛府灾情真相,那时候更加不可能翻盘了。 而目下,宴上是承平盛世,一丝防备都无。 时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只要他赶在陛下反应过来之间,如一柄刀直中心脏……谁是成王谁是败寇,尚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崔进之脑中思索不过片刻,就定了决心。 他缓缓扬起手臂,“走,进长安,”他下颌绷紧了,吐出三个冷酷的字,“清君侧。” 说罢他一人一骑,率先冲了出去。紧跟着,无数铁骑踏过冰雪大地,朝长安城涌去,地面微微颤动,仿佛是一场天灾地动。 * 门口的侍卫已经站了一上午的岗了,里头宴正开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进出门,侍卫被冻得狠了,趁着没人的空档挪了挪脚,在地上跺了跺。 谁知他刚动弹了一下,就听身后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侍卫还当是上司来查岗了,心想完了完了,这个月要被扣钱,绷紧了身体等着挨骂,余光却只见到一身红绣金的华服走了过去。 她走的很快也很急,长长裙摆拖在地上,都没来得及让侍女托起来。 “见过平公主。您怎么这时候出了,宴已结束了么?”侍卫问道,心中疑惑。 若是结束了,怎么就她一个人出来?况且往年宴不都是要开到晚上才结束么。 匆匆行走的李述被侍卫这么一叫,这才停脚,肃然的脸缓了缓,“本身体不大舒服,撑不住了,回府歇一会儿。” 侍卫没有拦着公主的权力,也不过是例行遇到反常所以问了一句,闻言就打消了疑惑,恭敬地道了一声“公主慢走”,目送李述上了马车。 李述直到上了马车,落下车帘,绷紧的脊背这才放松了下来,在中时高度紧张不觉得什么,这会儿放松下来,只觉得后背脊柱绷的都疼了。 她的挑拨离间做得并不高明,很容易被查出来,因此她才匆匆离开皇,就怕自己被控制住,成了别人威胁沈孝的把柄。 目下已经用不到她了。 今的主战场在太和殿里,在沈孝身上,李述不过是旁敲侧击,她的任务只是给沈孝搭一个登场的台子。 想到沈孝,李述微微挑起目光,将车帘掀开一线,看到城的琉璃瓦在冷淡的光下反着冷光,那冷光照在她目光里,让她一向通透的目光里都透出几分不舍来。 ——不论这件事的结果是喜是忧,但是在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她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沈孝。 是审问,或者是保护,父皇不会让沈孝同任何外人接触。 她将目光收回,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该耽溺于短暂的儿女情长。来方长,并不争这一朝一夕。 车马正在平缓行驶,忽然间李述心头一跳,仿佛隐隐听到天边有雷声在响。 她抬眼看去,却只看到天上冰冷的太。大晴天,怎么会平地起雷? 但雷声却越来越近了,轰隆隆,夹杂着不少杂音。李述这才勉强分辨出来,这声音听起来并不像雷声,更像是——万千铁骑在同时行军。 李述一愣。 谁在长安城里行军? 除了中军,任何大军全都止入城,这是铁打的规矩,否则全按谋反处置! 这是谁这么大胆,带兵入了长安城! 李述府邸所在的十三王坊离城极近,倘若在十三王坊都听到了行军的声音,那么就说明……大军几乎就在门之外了! 李述刚放松下来的身体立刻就绷紧了起来,她以一种惊恐到尖锐的语气吩咐道,“快,快去看看是谁在行军!” 侍卫领命纵马去了,李述只觉得有某种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她几乎都要留下冷汗,却僵着一动都不动。 不过片刻,侍卫就又纵马回来了,脸是极度的惊恐,几乎已成煞白。他滚下马,身体竟然都因为惊惧而颤抖。 “公……公主,是崔大人崔进之!他带兵硬闯城门,如今已陈兵门外,说是……说是要清君侧!” 崔进之……清君侧! 这六个字加起来,像是有万钧的重量,狠狠砸在李述身上,她一霎那就懵了。 崔进之怎么会忽然从洛府回来,她知道的消息是,他平依旧毫无进展,最快也要翻过年才能回京。他怎么这么快就回京了! 偏偏是今,偏偏是这时候! 他像是天降神兵一般骤然出现在外,中军数量不多,恐怕本抵抗不了多久。他这就是在! 李述只觉得冷风如刀,直直扎在她身上,她几乎都要颤抖起来,是因为冷,或许更是因为恐惧。 但她咬紧了牙关,硬生生地下了自己的惊惧。她的思绪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如果崔进之真的成功,他以清君侧之名,首先要杀的就是沈孝。还有父皇,就此一定会被推下龙椅,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太上皇。 今崔进之如果成功,来就是太子的天下,尘埃落定,他们都将成为太子脚底下踩着的尘! 一定要阻止崔进之,李述死死咬着牙,一定要阻止他。 最重要的是时间。崔进之天降神兵,但兵力并不多,无非是仗着城中无大军。门陈兵,父皇此时此刻一定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会迅速派人去西山大营调兵,但是天冷路滑,大军赶过来起码要小半个时辰! 如果这小半个时辰内崔进之破了门,一切后果不堪设想。 李述的手死死抓着窗框,指甲都嵌进了木头里,她却浑然未觉。 有什么办法能拖延崔进之呢? 她的手指甲生生被卡断了,十指连心,一阵刺痛袭到她心头。 李述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一冷,整个人都变得残酷起来。 她目光向外,方向是怀宁坊。 “把府上所有的侍卫都叫过来,跟着我走。” 李述的声音极冷,“我们去崔国公府。” 釜底薪才管用,对付崔进之,攻心为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今天三更。本章补9-10断更。 ☆、第 95 章 #95 太极里, 沈孝毫无隐瞒, 将自己在洛府查到的一切都全盘托出,然后就被千牛卫押了下去。 临走前他展眼看了太子一眼, 目光如墨,脸苍白,对着太子慢慢地笑了一声。 不配为君。 沈孝分明没有说话, 但太子却从他脸上读出了这样的四个字。他只觉得沈孝那张脸都在嘲讽他! 沈孝走后, 正元帝一挥手,“老七,你下去。” 李勤自然应是, 他下去后,偌大寝就都陷入了沉寂之中,只听见正元帝沉重的呼声。 沉默好似一堵墙,将太子的脊背生生垮, 他整个人跪伏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说一句求饶的话,可张开口, 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嗓子里冒出了一声“……父皇……” 这声音尖细而微弱, 像是卑劣的人在求饶,怎么会是他的声音?他明明是最尊贵无上的一国储君啊。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