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宝生,你可知罪。” 吴宝生连连磕头,“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草民不应该回来了还藏着,让周氏差点死去。可草民并无要故意陷害贞娘之意,求大人明鉴啊!” 吴明也为自己辩解道:“草民之前不过是怀疑贞娘,并没有认定就是她,也没有那个权力。只是官府查出结果这般,草民才会憎恨周氏,却并没有刻意刁难之意。之所以隐藏我儿,实在是因此伤了他。一切都是草民鬼心窍,却并非是故意加害,恳请大人开恩啊。” 贞娘一案其实并不复杂,吴宝生当初借着去探望周父去了小倌院,在那里认识了让他神魂颠倒的柳如风。柳如风见他穿着富贵出手阔绰,便是连蒙带骗让吴宝生护送他回家。一路上将吴宝生啃得干净,到地方之后就将身无分文的吴宝生给抛弃了。吴宝生在外地举目无亲,差点饿死街头。可后来总算是靠着讨饭偶尔做些劳力活儿才回到家中,可这也花了足足两年多的时间。 吴父一直寻吴宝生而不见踪影,这吴宝生也是个做事不牢靠的,走了竟是也不与家人说一声,说走就走。而正这时候周继祖过来探望贞娘,吴父见他们二人并非亲姐弟,可动作极为亲昵,让他心中十分不痛快。 偏这周继祖衣袖上还染了血迹,吴父问他缘故,他竟说是之前去杀不小心染上。当时草民觉得十分可笑,周家也是梅县有名的富户,周继祖虽非周家亲生,却是当之无愧的嗣子,是周家少爷,怎么会让他去做这样的事?吴宝生这次出去也是因为贞娘,可却没人看到吴宝生去了周家,出了门就不见了踪影。这让寻不到儿子的吴父越发怀疑是贞娘与周继祖,于是告上了公堂。 没有想到竟是在两年后吴宝生竟然回来了!吴父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将吴宝生送到乡下别庄,还好当时吴宝生是乞丐模样,所以并无人得知。吴父知道吴宝生没死,可却因为他的贪玩,惹得周家家破人亡,若是被人发现,他们吴家必是全完了。 因此吴父不顾贞娘死活,不仅将吴宝生尚在人世的消息了下来,还一心想要让贞娘快点被行刑,让这案子彻底了解。 贞娘听到这样的真相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爹啊娘啊,是孩儿不孝还了你们啊!你们这些禽兽,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父母还有我那可怜的弟弟!” 贞娘虽然可怜,可公堂之上如此行为确实不妥,庄重拿起惊堂木拍下,“周氏贞娘,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说罢语气颇为温柔道:“你和你家人的冤屈本官必是会为你一一讨回,只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旁听,你先退下吧。” 贞娘连忙擦掉眼泪,哀求道:“大人,求您让民女留在这里,若是不能亲眼看到我周家仇人的下场,民女就是死了也不得安宁。民女保证一会不管发成什么事都不再出声!” 庄重听此点了点头,“周氏贞娘落到今天地步与官府失误有莫大关系,本官赐周氏贞娘在一旁就坐旁听。” 何县尉眼皮跳了跳,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吴明,当在林中发现的所谓‘吴宝生’骸骨,可是你或者你指使人所为?” 吴父扫了何县尉一眼,咬了咬牙道:“大人,这都是何县尉出的主意!也是他命人去寻的骸骨,草民只是将玉佩递上去而已。” 何县尉拍案而起,“莫要血口人!之前刻意误导本官,现在又来诬陷,真是恶毒至极!还请大人明鉴。” 庄重望向吴父,“吴明,你可有证据证明这一切与何县尉有关?” 吴父恶狠狠道:“这些子因为这事何县尉几乎将我吴家榨干,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呢!” 何县尉皱紧眉头,“大人,这人死到临头所以故意陷害卑职,卑职从不曾与他在私下见过面,也本不知道这些事!大人您莫要被他蒙骗,他这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说罢厉眼扫向吴父,“吴明,你敢说我曾与你要过一文钱,大人明察秋毫不会被你蒙蔽。若是刻意诬陷朝廷命官,这罪可不仅仅是砍头而已!” 吴父身体晃了晃,“大人,草民并没有胡说,每次过来拿钱的都是何县尉的大舅子兰大,草民有证人证明!” 何县尉失笑,“内姓杨这是梅县总所周知的事,何时我有了个大舅子叫兰大。你到底事胡攀咬还是脑子进了水被人给耍了。” 吴父连忙解释,“这兰大是何县尉最宠的小妾兰姨娘的哥哥,所有的事都是他张罗的。” 何县尉摇头,“本官有十几位小妾,哪里有那空闲去管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七大姑八大姨。这什么兰大我平都不曾见过,更没有让他去办过什么事。这人怕是借着我的名声胡作非为,我对这些一无所知。” 庄重下令,“传兰大。” 兰大很快被带上公堂,何县尉一看到他气愤不已,“好你个兰大,竟然敢借着我的名头在外头胡作非为!真以为老子是猫谁都想调戏不成?!” 兰大直接噗通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讨饶,“大人,小的知罪,这都是小的鬼心窍惹的祸害!小的也是被无奈啊!平何县尉拘得紧,我那妹妹嫁进去别说补贴我们,竟是连面都不让见了。小的好歹也跟何县尉有些关系,却穷得连乞丐都不如,心中很是不服!正好那又碰见像乞丐一样的吴宝生,小的这才起了念。吴家人因为做贼心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吴父知道这次他们一家子怕都难以善了,想到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何县尉引起,若非是他断定他儿子是贞娘所杀,他怎么会被牵扯进去!这本来就是官府的失误,与他们何干。可周家人一下死了三个,他们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而这些年何县尉一直以各种名目敲诈,早将吴家蛀空,心中怨恨更是积累依旧。 不仅如此,这何兴竟还想杀死自个的儿子,夺财不说还要杀人,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去!反正他们现在已经难以善了,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吴父想得明白,便开口道:“大人,草民有话说!” ☆、第73章 “大人,自打小儿失踪,何县尉就以各种名目敲诈勒索,这些小的都记在了账本上。那上头还有这些年何县尉以权谋私的账目清淡,还请大人过目。” 吴父鼓起勇气放手一搏,他知道迈出这一步就意味着无法回头,依照何县尉的狠毒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一家子。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冒这个险。 自从吴宝生出事,吴家就被何县尉这血鬼附在身上,以各种借口把他榨干。尤其吴宝生归来被何县尉发觉,更是变本加厉,让原本家境富足的吴家得差点掀不开锅。吴父早就知道何县尉这样贪得无厌之人,必是不会轻易饶过他们。如今他们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若真的变得身无分文,只怕何县尉又会是另一张嘴脸,到时候就真的是他们吴家倒霉之。 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一边打点要离开梅县,另一边也在搜集何县尉的犯罪证据。何县尉在梅县是地头蛇,无人敢招惹,私底下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损之事,让众人敢怒不敢言。而这个人也有自己的缺点,那就是狂妄自大。而吴父也是这梅县里的老人,自然有自己渠道,查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其中之一就是何县尉收受贿赂、讹诈他人的账本。 原本他想把这账本当做离开梅县用的保命之物,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又见新来县令非从前可比,吴父这才肯冒险,即便自个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若是立了功劳,兴许还有转机。 何县尉听到这话眼皮一跳,怒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诬陷本官!” 说着竟是直接冲过去,若非一旁衙役眼疾手快,只怕吴父现在已经被踢飞了。 庄重大怒,惊堂木用力拍下,“何县尉!公堂之上你就敢如此嚣张,只怕私底下不知如何猖獗。” “大人,下官脾气直,平时又最重名声,听到这话实在气恼不已,所以才会失控。”何县尉没有半点悔过之意,只恨之前没有死这个老匹夫,没有想到他横行这么多年,竟是被这么一条老狗给算计了。 庄重这时也不再与他委以虚蛇,直接下令将何县尉下,何县尉自然不服,在公堂之上大吵大嚷。 “大人,您这是要借题发挥将我何某人挤走好自个掌控梅县吗!我何某人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朝廷服务,你就是这般对待我们这些功臣,让整个梅县人都心寒吗。” 庄重冷哼道:“功臣还是罪臣,待后再说,仅凭你藐视公堂,本官就有权力将你下。” “我乃朝廷命官,是梅县堂堂县尉,你不过是一个县令,没有权力这般对我!” 县令虽然大县尉一级,可在大佑县尉也起着监督县令的作用,有时候还会跨过县令去与上一级汇报。梅县没有县丞,县尉的权力也就更大了,地位靠近县丞。县丞在大佑官制中就是以监督县令存在,虽无法管束,却起了约束的作用。有些地方甚至还会出现本地出身的县丞权力大于县令的现象,而在梅县一直是县尉的实际权力大于县令。 因此何县尉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再无方才一口一个卑职的谦虚模样。 “县令无法将你下,那本王呢?”封焕抬步缓缓从门口进入,似笑非笑的望着何县尉。 何县尉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传闻封焕与庄重关系匪浅,可没有想到竟是连公务他也会手。何县尉连忙向前行礼,态度比对着庄重时恭敬得多。 “不知王爷到此有失远还请恕罪。” 封焕只淡淡扫了何县尉一眼,嘲讽道:“官不大,威风倒是不小。” 何县尉心中不虞却不敢表现出来,封焕可不是庄重,他手下的黑骑兵可不是吃素的。且当今圣上对他更是宠有加,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自打嗣昭王来到此地,别说梅县,整个云州的山匪都被剿得差不多。一路碾,本令人没有反击之力,是从前的边军本没法比的。 “下官不过是以理据争而已。” 封焕嗤了一声,这时庄重开口,“王爷今来此可是要主审此案?” 封焕摆手,“庄大人无需多想,本王不过是来为公道镇场。听闻此案背后错综复杂,本王既然镇守这一方,自然要过来保证这一处清明。” 庄重笑了笑,拱手作揖继续审理案件。封焕会过来是两人之前就商量好,梅县不同其他地方,若无一个强大靠山,这次最多只能把何县尉的爪牙给罢了,却不能动其筋骨。庄重不想死脑筋为了证明自己的才干而拒绝封焕的好意,何县尉这种人多留一天就是多祸害这一方百姓一天。况且若是其他人,只要有机会也会向封焕寻得帮助,他无需因为两人关系而介怀。 封焕一来何县尉果然不敢再嚣张,因还未定罪所以不用跪着,而是站在堂下听审。而封焕作为旁听坐在一旁,主场依然由庄重把持。 吴宝生头得低低的,忍不住瑟瑟发抖,他当初是哪里来的狗蛋竟是把这两个瘟神给招惹了!可若非如此,他现在只怕已经葬生火海,如今再见到真是百集。但是这两人明明私下亲密无间,现在却装得跟什么似的,这何县尉怕是要倒霉了。 吴父见封焕来了,心中更是欣喜,连忙将账本所在之地告之。账本所藏之处颇为隐秘,需要吴父亲自领人去寻。 何县尉没有想到周氏一案竟是会烧到自己头上,可恨现在在堂上又无法向外传递消息,而衙门里的衙役竟都是他不认识的,心中顿时明了,今审理周氏一案怕只是个借口,实际是针对他而来! 正这时,有一群人被带了上来,何县尉仔细一看心中又是一跳。 这群人便是昨到吴家山庄行凶之人,其中黑衣人便是想要将吴宝生置于死地的人,而另一群人则是附近的强盗。何县尉之前一直未得消息就觉得不妙,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庄重望向何县尉,“何县尉,这几人你可认得?” 何县尉额头冒起冷汗,面上却冷静道:“这群人正是官府通缉的头山强盗!他们凶名由来已久,仗着头山地势险要胡作非为,从前剿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功,没有想到大人竟然将他们一网打尽。” 顿了顿又想到什么,“莫非这些强盗捉拿归案是王爷手笔?” 堂上无人回应,庄重望向黑衣人,“你姓谁名甚,家在何处,为何昨夜要夜袭想要杀害吴宝生?” 那黑衣人瓮声瓮气道:“我叫王五,家在丰田村,从前与吴宝生并不认识,不过是拿人钱财□□。” “是谁雇佣的你?” 那黑衣人明显顿了顿,表情很是不情愿,可听到封焕指尖敲打桌面的声音,终是闭眼道:“是邻村的二狗子,我最近赌钱欠了一股债,他说只要我杀了吴宝生,就能帮我把那些债平了。” “二狗子可是何县尉三姨娘的哥哥?” “是。” 庄重望向何县尉,“何县尉,你家的小妾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何县尉依然傲慢甚至还有炫耀之意,“卑职妾室是多了些,事情也难免多了。后宅之事卑职从不过问,不曾想竟是会闹出这么多事,是卑职管教不严,这次以后必是会将妾室都驱散,尽是些红颜祸水。” 庄重点了点头,“何县尉确实得驱散你那十几房妾室,依照大佑律法,非五品以上官员不可纳妾,除非四十仍无子,何县尉一样都不符,并没有权力纳妾。” 何县尉噎了噎,大佑虽然一直有这样的律法,可真正遵守的又有几个。尤其这云州天高皇帝远的,更是肆无忌惮了。当然这也成不了把柄,毕竟他的那些妾室都是没有经过明路的,处理起来方便得很。 庄重又望向强盗头子,语气略带调侃道:“你们又是听了何县尉的哪一房妾室的哥哥才会去吴家庄园打劫啊?” 那强盗头子也是个滑头,虽说昨晚被用了重刑,可依然没个正形道:“洒家可与这小儿不一样,和这什么妾室可没关系。” “哦?那是为何突然想着要去吴家庄园?” 强盗头子哼哼道:“洒家是听何县尉家里的一个小管事说的,吴家在梅县可是富户,打他一家够我们吃一年的。尤其抓了里头一个大肚子的婆娘,以后更是吃香的喝辣的。” 吴母一听到这话顿时绷不住嚎了起来,“你个杀千刀的,害死了我的大孙子,我要你偿命!” 公堂之上吴母自然没法寻强盗头子算账,再说了也没那个武力值。 强盗头子听这话乐了,“外头的人都说是吴家家主的婆娘怀孕,结果你说是你的孙子,这里头可真是大有文章啊!” 吴母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支吾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 原来吴母并未怀孕,而是吴母专门配给吴宝生的丫鬟怀孕了。对外吴宝生已经死了,吴家没有了继承者,若是不立嗣子死后财产就要归吴氏家族所有,可若立了也同样便宜外人。因此吴母吴父就想了这个主意,既不让吴宝生暴还活着,又能解决继承人的事。 这主意打得好,可人算不如天算,强盗进屋谁也没被伤着偏偏是这个丫鬟自个慌了神给摔了一跤,孩子也给摔没了。现在吴宝生又暴了,他们吴家以后如何还不知道呢,兴许真的要断子绝孙了!吴母和吴宝生只盼着那账本能管点用,他们现在是瞧出来了,何县尉怕是好子到头了。 这堂上的可是嗣昭王,何县尉的权力再大也越不过他去,更别说附近的匪徒们都快被嗣昭王灭得差不多了,不管黑的白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何县尉,你家里头还真是热闹啊,以后梅县里有什么案子,看来只需查一下何县尉家里的人就能明白了。” 何县尉心中暗恨,面上却义正言辞道:“大人请勿血口人,不过都是巧合而已,卑职可担不起这么大一顶帽子。” 庄重只是冷笑,与童师爷使了个眼神,童师爷不知与一旁的衙役说了什么。何县尉眼皮跳了跳,可依然表现出淡然模样,不见一丝惶恐,可若仔细看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就看得出他在微微发抖。 不过一会,就有两个衙役将铺着白布的担架抬上公堂。 “何兴,当初周氏贞娘被吴明告上公堂,你查也不查就严刑拷打,周继祖被活活打死,周父也冤死狱中,就连周母之死也含糊带过,光凭借这三点本官就能将你严处!以儆效尤!” “大人,卑职确实监管不力,让周父和周继祖死于刑罚,可周母可是自杀而死与卑职无关。” “自杀而死?那你这双眼睛还真是白长在脸上了!”庄重走下来将白布掀开,里头躺着的是一具骷髅。 坐在一旁的贞娘顿时明白了什么,直接扑过来大哭起来。这具尸首正是周母,之前庄重就曾与贞娘打过招呼,因此贞娘一看就猜到了。 “娘,是孩儿对不起你,娘!” 庄重并不急着让人拉开贞娘,却也不让她触碰尸体,以防动而不小心损坏。 待片刻之后才命人将贞娘带开,指着尸首道:“若为溺死,这头部的伤从何而来?”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