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看她一眼,颇为苦恼的道:“我倒是想八抬大轿的将人娶回去,有媒苟合,可琴娘目下不同意,至于你是否会去告诉老夫人,那是你的事。” 他半点不为所动,要不是顾忌姜琴娘脸皮薄,外头言蜚语可能伤着她,他是巴不得整个大殷都晓得。 “琴 娘为你苏家所做良多,”楚辞顿了顿又说,“我只希望往后你莫要做让她伤心的事,不然我宁可毁了苏家,断了她身上的枷锁。” 眼下不这样做,都是因为姜琴娘对苏家上心,对苏重华真心。 苏瑶震了震,面目恍然,浑浑噩噩地走了。 她走在毒辣的下,o在外的肌肤被晒得灼痛,然而心头涌出来的冰凉,却像是冰冻了万年,让她从头冷到脚,什么都不知道。 姜琴娘坐在院子榴花树下,这个时节,榴花已经开过了,结出小小的果子,很是青涩地坠在葳蕤翠翠盖之下,清风吹来,才敢像二八少女一样,出一点影子。 她看着苏瑶走出来,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顿叫她皱眉头。 到底最后还是没喊住她,凉了的心,总是带着痕迹的。 她这些年一直过得很累,也很辛苦,可整个苏家人都认为是理所当然,到底还是有些不平和委屈的。 苏瑶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没注意到姜琴娘,也没看到旁人。 眼见她走远了,姜琴娘随手招来赤朱:“跟着去看看,莫要让她出事。” 说到底还是担心的。 姜琴娘并未这会回去,而是又坐了一会,她抬手拨了下头顶的榴花树叶子,葱白和翠,在分割的光影下,多出几分极致的美来。 “怎的,还在为苏瑶难受?”楚辞出来,一把握住她手,不着痕迹地捏指尖,末了又凑边亲了口。 姜琴娘仰头看着他,那点不太舒服的情绪像青烟消散。 她有些害羞,看了眼周遭,没见着旁人才回手:“没有,阿瑶之前心悦你,所以说那些话也能想见。” 楚辞不在意地嗤笑了声,他站在姜琴娘身后,弯将人抱拉起来:“她心不心悦的,与我何干?” 姜琴娘想起两人在白泽书院榴花亭初见的那次,她弯眸就笑了:“也是,对女学生的倾慕,你也能严词拒绝。” 楚辞扬眉,揽着人往屋子走:“我只倾慕你而已,旁人么如何都跟我没关系。” 进了屋,三足兽耳的冰鉴带来丝丝凉,楚辞复又坐下:“我给你画花样,你在旁瞧着,红袖香?” 姜琴娘一下就笑了:“这哪里算红袖香了?既不要我奉茶也不需要研墨。” 楚辞接着起先的开始继续画,他边画边有些无赖的说:“你陪着我就成。” 这话让姜琴娘心头悸动,她耳朵尖缓缓攀爬起薄粉,那张若桃李的脸,也是微微有不好意思。 毕竟和个男人这样亲密,她还是头一遭。 她不知道旁的姑娘这种时候该如何,单说她自个,便多有不好意思,仿佛那层窗牖纸被戳破之后,楚辞待她,言行举止之间便大胆起来,有时候旁若无人的让她手脚无措。 楚辞虽是在画着花样,可余光一直在姜琴娘身上,见她在走神,哪里不明白她的想法。 “你莫担心其他的,往后任何事你都不需要再自个扛着,我是你男人,你可以放心的都给我。”楚辞左手越过去,捏了捏她小脸。 细的脸蛋,在那梨涡的位置,顷刻就印出一点炭迹来,脏兮兮的像小花猫一样。 偏生姜琴娘毫无所觉,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眉目之间带着气,还有一点无辜和羞赧。 楚辞转头盯着她:“嗯?” 姜琴娘适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晓得了,往后都给你。” 楚辞意了,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跟她慢慢磨着,总有一天能得偿所愿,将人娶回去。 姜琴娘静静看他画画,一会又转头盯着他侧脸看。 楚辞的相貌无疑也是很好的,和秦臻那等昳丽的俊美不同,他的五官带着一种正气的清隽,加上外人面前甚是循规守矩,故而很有一番君子风范,莫名就受人尊崇。 楚辞挥着炭条的动作一顿,他头都没抬,深深呼了一口气:“琴娘,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不能保证会继续做个柳下惠。” 姜琴娘愣了下,这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她才反应过来。 “咳,”她轻咳两声,脸微微泛红,遂岔开话题,“你的眉心是如何一回事?我记得多年前你在罗云村养伤的时候还没有那条红线。” 楚辞也不瞒她:“我伤好之后重回沙场,有次让人一刀从额头劈下来,正劈在眉心,那刀刃带毒,侥幸活下来,伤好之后就留下了这条红线。” 他口吻很淡,就好像这样的生死大事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姜琴娘惊呼一声:“那当时,很疼?” 楚辞转头看她一眼,勾笑了:“不疼,就是因着中毒昏了半个月。” 姜琴娘抬手去摸了摸,从前她觉得这条红纹很是奇特,毕竟只有画上那些谪仙眉心才有这样特别的标识,但这会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就只剩心疼。 “那你是怎么从沙场上回来的?”她记得大殷有规定,凡是募去当兵的,要么残了,要么需年过 四十五,又或四海升平,五年内没有战事方可归家。 可从前白青松呆的边漠,听闻这些年也还一直有战事,且楚辞没缺胳膊少腿的,年纪也还没到,现在却回来了。 楚辞半垂的眸光闪烁,他道:“我情况和白青松有些不一样,上峰见我另有才能,便委了我其他职务,故而才从沙场上退回来了。” 姜琴娘了然,不过更多的,她知趣的不多问。 几句话间,楚辞已经画好一副幽篁翠竹图,青翠拔的幽篁,叶片簌簌,林间光影斑驳,并有一两只雪白的小兔子在玩耍,很是生动形象。 姜琴娘一见心喜,她迫不及待的拿着刚出炉的幽篁翠竹图,转头就去描花样了。 楚辞失笑,他这个擅画的人,竟然还不如自个笔下一幅画作的引力大,也不知该是失落还是该庆幸。 正当姜琴娘在绣第二幅第三幅炭条画作之时,安仁县云家是彻底火了一把。 甄选会那,众目睽睽之下,从京城来的内府大人和云泱的关系,只要是眼不瞎的人都看见了。 而此后,更是听闻内府大人在临走之时,最后见的人是云家云四爷,还将云家的布料和绣品一并带上了京城。 这样再是明显不过的行径,哪里还用多说。 故而,这些时上云家拜访的,几将门庭踏破。 云家红枫院,云雒看着面前的绣品,细细的娥眉拧了起来。 坐她对面的云泱转着手上翠玉扳指,面无表情的问:“还没琢磨出来?” 云雒摇头:“苏家的绣品,那等栩栩如生的,只有两件,一件让秦大人带走了,一件则是姜琴娘那身衣裙,故而我琢磨了几,也没想明白。” 闻言,云泱脸上出几分烦躁:“她姜琴娘就是个寡妇,能有什么能耐?” 云雒摩挲着绣绷上不伦不类的绣品:“但是她那幅绣品,确实比我绣的好。” 再是不想承认,但云雒也不得不承认。 云泱依在圈椅里,转翠玉扳指的动作快了几分:“不就好在一个真么?” 云雒摇头:“我当时仔细看过了,不仅是在绣线颜上,层层叠峦,接近实物颜,线劈的很细,至于针法,我看不出来。” 说到这,她似乎想起什么:“我听闻苏家从前出过廷绣娘,有祖传的针法双面绣,会不会姜琴娘用了双面绣法?” 云泱沉思起来:“不无可能。” 他想了想又道:“不用再去管姜寡妇那边,我上回从倭国给你带回来的女红绣本,你可吃透了?里头就又双面绣的针法。” 云雒放下那仿照姜琴娘衣裙上的兰花模样描的花样,淡淡的说:“我也是那么想的,手上没有绣品,再琢磨也琢磨不透,不若学好其他的,再给我半月功夫,我就能完整绣出一幅双面绣。” 云泱抚掌大笑:“好,你绣一幅,我托人带去京城给秦臻。” 云雒点了点头,说起秦臻,她想起什么,踟躇道:“哥,你……还好么?” 云泱看着她,忽的发怒,他腾地起身,冷冰冰的道:“管好你自己。” 他顿了顿,又说:“八月是郡守夫人的赏桂宴,按照惯例,你早些给郡守夫人准备好新衣。” 话毕,他大步旋身而去,再不理会云雒。 云雒捏起绣花针,眉目有丝缕戾气闪过,她猛地狠狠一针扎进手边婢女手臂上。 “啊,姑娘!”婢女痛呼一声,浑身发抖地跪下了。 云雒冷若冰霜,吐出一个字:“滚!” 那婢女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连手臂上扎着的绣花针也不敢□□,端的是怕极了。 时至八月,临近中秋佳节,每年郡守夫人会在安仁县近郊的金桂园办一场赏桂宴。 能得到请帖参加的,要么是官勋人家,要么就是家底殷实的,虽比不上京中那等世家贵族的宴会,可郡守夫人办的,自然还是诸多人都想去参宴。 安仁县隶属江淮郡,坐马车也就小半的功夫。 郡守夫人崔氏,出身京城世家崔家,随夫下放到江淮郡,整个郡里头,也只有郡守夫人崔氏派头最像京城勋贵。 这位世家夫人素来喜办宴会,一年四季都会办,而赏桂宴又是最为隆重的一回。 近郊的金桂园是郡守夫人崔氏的嫁妆宅子,宅子里头遍种各种桂花,每年中秋之时,金桂飘香,十里可闻。 云雒早早来了金桂园,新衣已经提前两就送去了郡守府,她今来,也是应郡守夫人的邀约。 她甫一踏下马车,当即就有脸生的姑娘夫人上来。 “这位便是云家的姑娘吧?果然是个标致手巧的。”上来的妇人身形富态,脸若银盘,很是和气。 跟在她身后的姑娘瓜子脸,水汪杏眼,鼻小嘴,很是讨喜的模样。 云雒眉头一皱:“两位是?” 那妇人笑起来:“我是隔壁县的张县令家的,我姓孙,这是小女孙 玫。” 云雒点头,她已经看出,这两人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云家铺子里出的:“孙夫人好,孙姑娘好。” 孙氏还没说两句话,另外就有一十四五的少女从园子里头蹦跳出来。 那少女灵动生辉,明媚鲜妍:“雒姐姐,你总算道了,我等你好久了。” 起先还表情淡淡的云雒微笑起来,她直接越过孙氏母女,向那姑娘:“郭妹妹久等了,早知道你在等我,我就早些过来。” 郭蕙,正是郡守郭大人女,崔氏膝下的掌上明珠。 “雒姐姐,你快看看,你这衣裳我穿好不好看?”郭蕙天真烂漫,她提起裙摆,几人才看清她身上的裙裾处叠着裁剪的蝴蝶。 各种形态不一的蝴蝶先是用暗线勾勒模样,然后小心剪下来,再制在裙摆上,那蝴蝶从前簇拥着,一直蔓延到裙摆。 随着郭蕙的走动,蝴蝶翅膀飘动飞扬,远远看去,像是随时会扇翅起飞一般。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