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琴娘驻足,转头看着他,光下,她那双黑瞳又圆又大,带着小孩儿才有的纯然,又漆黑如墨,让人看不透。 隔了好一会,她才应了声:“晓得了。” 话毕,她也不等楚辞,领着婢女赤朱走入街坊人,很快就看不到身影。 楚辞又站了会,才抬脚往锦绣坊去。 坊中管事早侯在那,见楚辞进来,客客气气的将人领到二楼。 似乎料定楚辞会来,云泱站在二楼一雅间门口,将人进去后,管事亲自端了茶水奉上。 豆青冰裂纹的茶盏,楚辞端起来啜了一小口。 茶才入喉,他就皱起了眉头。 不如姜琴娘那的明前龙井好喝。 “先生,来安仁县不久吧?”云泱同样喝了口茶。 楚辞不想跟他寒暄:“有话就说。” 总归姜琴娘不在,他也懒得遮掩,半靠在圈椅里头,慵懒威仪的气势就从他身上散落出来。 云泱眸光微闪:“听闻先生还是白泽书院的先生,又还要给苏家小公子启蒙,想必课业繁忙,还挣的不多。” 他说着,在袖袋里一掏,铛的一声,将钱袋扔楚辞面前的案几上。 钱袋口绳散开,白花花的银子从其中滚落出来。 楚辞看了一眼:“所以?” 云泱轻笑了声:“其实也不用先生做什么,只要先生辞去苏府西席的身份就成了。” 这是不想他和苏家有干系,牵扯其中。 楚辞冷笑一声,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睥睨云泱,道了句:“你的茶,不好喝。” 话毕,他没了耐,抬脚就要往外走。 “公输山人!” 这名字一落,楚辞脚步停了。 他转过身来,目光锋锐地盯着云泱,一字一顿的道:“你去驿站查我?” 云泱心头一突,但这觉只瞬间,他转着扳指:“怕是姜氏做梦都想不到,她每年收到银子的大伯,竟然就在身边吧?还对她生了那等不可告人的龌蹉心思。” 楚辞抿,脸沿漠然,面无表情。 云泱端起茶盏,闲适的呷了口:“你说,要是她晓得了,会怎么样?” 不等楚辞回答,他又继续说:“其实我也很好奇,若是公输山人,这会该在千里之遥的沙场上,然而扶风先生却活生生的站面前,所以,先生是当了逃兵不成?” 楚辞冷言冷语:“无可奉告。” 云泱单手撑下颌,笑得昳丽无比:“不,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在想,要是朝廷晓得了呢?恰好本人不才,认识那么一两个朝廷官员。” 楚辞扬起下颌,倨傲尊荣:“你确定你是在威胁我?” 云泱摆手:“先生想多了,我云泱只是个商贾,干不来那些事,所以只是给先生一笔银子,让先生可以大千世界的出去游学罢了。” 这下,是要他离开安仁县! 楚辞勾起嘴角,线弧度显得薄凉冷酷:“如果,我说不呢?” 云泱脸上闪过厉:“那怕是就要对不起先生了。” 楚辞冷哼两声,他走上前来,拨了两下那袋银子,挑眉讥诮道:“区区一百两就想打发我?” 听闻这话,云泱笑了,他就说,这个世上就没有用银子解决不了的事,如果解决不了,那一定 是银子不够。 “好说!”他抚掌,“希望明个早上,我便见不到先生。” 门外的管事应声进来,又往案几上放了一百两,一共二百两。 楚辞二话不说全收了,他瞥了云泱一眼:“如你所愿。” 怀揣二百两白银,楚辞没见多兴奋多高兴,他不疾不徐地出了锦绣坊,旋身就往苏府的方向去。 云泱站在二楼窗牖前,看着他离开,管事犹豫不定的问:“四爷,要是这人拿了银子又不按规矩来怎么办?” 云泱冷笑一声:“他敢!” 他没说的是,要是楚辞敢贪他银子,他转头就能将这人报到兵部去,到时七月朝廷官员下来,对个逃兵岂有不抓的道理! 所以,他是半点都不担心。 且只要楚辞不掺和进来,他要对付苏家容易的多。 管事抓耳挠腮:“四爷,这人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还要先生他走?” 云泱转扳指的动作一顿,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可知公输这姓的来历?” 管事摇头,云泱继续说:“古有机关术大家,号鲁班,姓公输……” 这公输最是擅长造机关术,于沙场上必不可缺。 虽不知这人为何会出现在安仁县,可他从驿站那边打听到的消息,应当是同姜琴娘有关。 所以,在不想得罪人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让其离开。 云泱对楚辞的揣测,楚辞不晓得,他回了苏家,转头就将那二百两银子给了姜琴娘。 还道:“云泱收买我的,让我离开安仁县。” 姜琴娘无语,他倒是好,这样直白,她都没法去误会什么。 “既是给你的,你就收着,给我做甚?”姜琴娘将银子推了回去。 楚辞笑道:“给你花,往后我的银子都给你。” 姜琴娘顿觉那堆银子烫手的慌:“不可,先生自己处理。” 楚辞扬眉,星目生辉:“我处理不来,你帮我理着,嗯?” 姜琴娘简直想将那银子砸他脸上,这人怎生这样脸皮厚,还常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也不知害臊。 见人有些恼了,楚辞才岔开话题。 他试探的问:“琴娘,上回我观那个谁公输不是给的你一百两银子么?你怎的只给了白家十两?” 姜琴娘也不瞒他:“升米仇斗米恩,人和人的情最是不能拿银子来试探,我若真一起给了,先不说白家在罗云村要不受待见,往后哪年忽然少了,白家会不会怨怼公输大伯,那也未可知。” 楚辞怔然,他其实就没想那么多,总以为银子多些,子就能好过。 姜琴娘继续说:“我每年只给十两,其余的都存在那,往后会还给公输大伯,要是白家有急用,也可动用一部分。” “哦,”楚辞喝了口茶,若有所思,“那你见过公输么?” 姜琴娘想了想:“见过的,胡子拉碴的,披头散发,一身煞气,整天身上都带血污,谁都靠近不得,用膳吧还穷讲究,炒白菜都只吃里芯那点叶,稍微老的一点都不吃。” 楚辞连忙又喝了几口茶:“这人居然这么不好?” 姜琴娘摇头失笑:“也不是,公输大伯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子有些古怪,约莫是年纪大了,又还是孤家寡人,平素没人照顾他的缘故,不晓得怎么和人相处。” 一口唾沫没咽下去,生生呛进喉咙里,楚辞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姜琴娘茫然:“先生?怎的这样不小心?” 楚辞摆手,他咽了几口口水,脸有点红,又问:“他很老?” 姜琴娘觉得今个的楚辞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回道:“应该吧,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有三四十了。” “哪里来的三四十!”楚辞豁然起身,话一出口,在姜琴娘狐疑的目光中,他就后悔了。 他硬着头皮,心虚不已的问:“琴娘,你上回不是知道我有些事没跟你说么?” 姜琴娘点头,觍着一张脸,静静看着他。 楚辞皱起眉头,眉心红纹越发显猩,就像是那处有血渗出来一般。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有心瞒着你,你后晓得了,会不会生气?”问出这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第36章 她娇娇娇 楚辞这辈子都没这样忐忑过,惴惴不安,患得患失。 姜琴娘有些不明白,隐隐觉得有些怪异,但到底哪里怪异她又说不上来。 她遂笑道:“我说过的,先生说和不说都没甚,每个人都会有不可言说的秘密,这很正常。” 她是真心不好奇,也不想去探究。 然而这番说辞如楚辞的耳,他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越发心提了起来,并带不可忽视的失望。 姜琴娘不好奇,自然是没将他放心上,不生气也就肯定的。 他忽的有些烦躁,可瞧着姜琴娘那双黑白分明的无辜眸子,那丁点火气又像气泡一样,轻轻一戳,啵的散了。 “琴娘,你……我……”他嗫嚅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遂摆手,“算了,以后在说。” 姜琴娘点了点头,她本来就不勉强人。 楚辞瞥着桌上的银子,不耐的道:“这银子你收下,拿着花。” 他说完这话,也不给姜琴娘拒绝的机会,起身就回了勤勉楼。 姜琴娘无法,只得拿了个新荷包,将那二百两银子装好收着,打算后楚辞窘困的时候,正好能拿出来应急。 她这番打算,楚辞自然不知道。 他回了自个房间,在榻上躺了会,睁着眼睛,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末了,他摩挲着从软枕底下摸出一张小相来,画上不是别人,正是那姜琴娘在书房,拿着叉子用冰镇西瓜的一幕。 红的小嘴,轻轻含着同样水红的瓜瓤,又圆又大的眼瞳不经意瞥过来,那点娇嗔和妩媚透出纸面,惊人的和姜琴娘真人相似。 修长的指尖点在如橘子瓣的双间,那等娇俏的小模样,仿佛含的不是瓜瓤,而是他指尖。 这一念头,像是一股子虬结的灼热,躁狂的侵入他四肢百骸,并像过电一样,顺血奔腾,轰隆隆地汇聚到脐o下三寸之处,化为坚o硬如烙o铁的存在。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