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笑着点头,又跟他介绍晏衡:“这位是靖王世子。今我们来,是有点事情想跟公子打听。” 袁缜眼里又起了些许戒备,但随后他仍是痛快地点了头,开门让他们进了。 “姑姑,有客人来了。” 袁缜关上门后即招呼道,随后东边挂着帘子的门一开,有人掀了帘走出来,正是那李南风暗中见过的袁婧。 就近看她,依旧风华超群,右耳垂上挂着颗极小的红宝,但走近了细看,却发现那是颗朱砂痣。 “这位就是太师府上的李姑娘,这位是靖王世子。”袁缜介绍说。 袁婧旋即下石阶,先跟晏衡施了礼,再望着李南风:“不想姑娘与世子移驾至此,顿使篷筚生辉!屋里请!” 李南风随之进屋,这屋子小而简,质朴舒服。 袁婧且使袁缜去沏茶,因有晏衡在场,自己便立在一侧,亲手奉了茶上来。晏衡道:“二位请坐,今我二人冒昧打扰,不敢以礼相拘。” 袁婧与袁缜相视着,未坐,先跟李南风深施了一礼才说道:“早前全赖李姑娘与李世子相助,才使我们取回所失之物,事后很想登门致谢,又因我二人出身低微,未敢求见。不想今姑娘驾临,倒令我二人有了当面称谢的机会。” 李南风起身说:“娘子客气了,早前你们送过来的马,我也还没有致谢呢。” 袁婧微笑:“就是不知姑娘中意否?” 李南风听到这里,先已肯定了马匹的来历。她拉着她坐下说:“我很中意,谢谢你。” 袁婧谦辞。 李南风又道:“敢问娘子,那匹马可是娘子自己相中的么?” 袁婧道:“上个月集市有人卖马,当时那匹马很瘦,很多人连看都不看,但马主许是等钱急用,我看着要价比正常此马价格便宜一半,就买了下来。 “后来好生养了段时间,什么都恢复了,才敢送去给姑娘。怎么,是马有什么不妥么?” “不,”李南风连忙道。说着又从荷包里把那撮马取出来:“我听说那匹马品相好,又曾听袁公子说家里养过马,便猜想娘子是个行家。 “因而有件事想请教娘子,不知你是否能从这马上辨出些马匹信息?” 袁婧闻言,疑惑地把马接在手里,端详几眼道:“行家不敢当,凭一撮马想看出很多消息也是不太可能。 “但看之下这马相较于其它,深而浅,可见此马厚而密,而从的细软硬来看,应该是背附近,所以,它属棕黄的哈萨克马居多。” 她这么娓娓道来,不慌不忙,却令李南风不由直了脊。她回头看了眼晏衡,只见晏衡也目光深黯,知道他这是也打心底里肯她了。 便道:“娘子果然是行家!敢问您还能瞧出些什么么?” 袁婧笑着放下马,双手轻搭在桌上望着他俩:“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 她这副神态泰然自若,与方才以小老百姓接他们这俩“贵客”的神态已然不同了,仿佛就是看着两个普通小辈,可偏又让人不觉得轻狂冒犯。 李南风道:“不瞒娘子说,我们在寻找一辆马车,但目前的线索,只有这撮马。” “马车?” 李南风点头,没说更多。 袁婧缓缓敛,重新把马拿了起来,说道:“哈萨克马多为军用,当然民间也有,但很少能有养到这么壮的。 “从来看,此马经常运动,所以它血丰润,我看,是战马的情况居多。 “战马!”李南风又一次直了背脊。 晏衡道:“百年前周朝皇帝曾经大批买进这种马作为战马驯养,周室战马里有一半这样的马匹。 “当时我们打仗时款项不够大批买马,各地军队又是四面八方集结而成,因而大部分都是中原马匹。” “晏世子年少却见多识广,让人佩服。”袁婧赞了一句。 马是前朝占有数量极多的战马,而马出现在徐涛的衣服上,凶手是英枝那批余孽的可能显然也就更大了。 李南风把马收回来,跟袁婧颔首:“多谢娘子解惑。我如今是矛顿开了。” 又道:“还不知娘子来自何方?通晓这么多技艺,想来定然出身集贤之家。” 袁婧道:“我祖籍是皖南,但少时便随家父离乡,后来遇上征战,更是不知以哪里为故乡是好。” “那娘子进京是打算长居还是?” “不长居。”袁婧道,“上我哥哥去了辽东,八月里我收到他的信,他让我们进京等他,等到他来之后,我们就会离开。” 李南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心急着徐涛这案子,也没心思久坐,吃了茶,她便就起身告辞:“二位往后若有事寻我,倒不必顾虑。” 第176章 疯狂的人 袁婧笑着道了“好”,送他们到门前。 直到人走远了,她才转身问袁缜:“他们为何郑重其事地要找马车?” 袁缜道:“昨夜里城内发生了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 “六部有个大官的侄儿被另一个大官给杀了。” …… 李南风与晏衡仍回到王府。 徐涛被杀一案已经闹得城皆知,靖王下了朝,也已经在五军都督府开始集议。 晏衡身边有总共二十四名侍卫,除管卿邹蔚之外,由唐素带队全城寻马。 李南风看着窗外积雪,说道:“如果袁婧给出的消息都很准确,而城防又严格的话,那马车在城内的搜索范围就小了。 “前朝以此马品种作为战马,魏王府所掌那批兵马又强悍,徐涛的死是背后有人蓄意造成的,也几乎有谱了。 “但我还是有些疑问。据他们说徐涛是从马车里下来的,那他身上为何会有马的?如果是之前驾过马,蹭到了,那也应该是蹭在子上,况且没有点力气摩擦,也是蹭不下那么一撮来的。” 晏衡沉:“徐涛的举动本就不正常,按我们昨的说法,他辱骂姚霑是抓住了姚霑的某个把柄。 “可是以姚霑身份,他徐涛应该还拿不到他的把柄,更没有那胆子当面咒他。 “且不论姚霑的把柄是什么,总之这一切,都是背后的人授意的没跑了。 “但徐涛也是家世优良的子弟,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受人挑拨?” “是徐涛受到了威胁?”李南风轻嘶,“可威胁也不可能保证他在下马车之后他还会乖乖照做。” 晏衡默言良久,说道:“倒是有一种法子可以。” “什么?” “你还记得前世荣嫔是怎么晋为贵妃的吗?” 话题突然跳到荣嫔身上,李南风顿了一顿。 荣嫔早年因为看护太子有功,又不愿意嫁人,后经太皇太后恩典,皇帝就赐了给她一个嫔位,使她死后也能凭这份看护之功分得一些荣耀。 如今荣嫔一直偏居深西侧,常除去陪陪太皇太后,照料照料太子起居,深居简出,并不显于人前。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兴许就会长此下去,连外人都不见得会记得里还有这么一位“妃子”。 可是那年在皇帝身边多年的御厨,做了来道新菜,皇帝食之赞不绝口,但结果却被蒙受皇恩也得分了一份的荣嫔闯到乾清来制止了他进食,并且说菜肴之中有使人罢不能的物事。 那东西是什么李南风已记不清名目,但是有惑人神之功能还是有印象。 后来经太医仔细查验又给猫儿投食过,才验出来原来那物事竟是大烟子粒的果儿所致! 大烟子粒古往今来只为药用,无人用作调料,皇帝看到猫儿大量食反应之后,当下责问厨师,又逐一严查御膳房所有人员。 后来得知那物事,原是厨子昔年藏下的“珍品”,见皇帝那阵子食不佳,他便自作主张加了进去。 荣嫔有功,又没有家人可抬举,皇帝便给她晋成了贵妃。纵然依旧不可能有子嗣,也能受官眷朝见了。 当时李南风还疑惑过,一个“婢女”出身的荣嫔,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呢? 当然再后来跟荣贵妃接触多了,乃至她又当了太后,她就再没这么疑惑过了。 “你的意思是徐涛会是被大烟子粒惑?”她说道。 “他下了马车直奔姚霑来辱骂,这件事若没有合理的解释,就属有些疯狂了。一个好端端的人要疯狂起来,若无药物作用,显然不可能。” 李南风来了神:“王妃就是大夫,她很擅用药!” “可是在荣嫔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我们可都没听过说这东西多食能致幻,大烟子是自海外传进来,一向也不为平民所有,究竟是不是,还得看大理寺那边仵作能不能出结果。” “那就做两手打算,一面等结果,一面继续查徐涛行为背后。”李南风站起来,“其实还有第三,就是姚霑的把柄。” 就算推算起来姚霑误杀徐涛的说法站得住脚,也哪怕到最后都能得到证实,姚霑的躲闪也很明白地呈现出来了。 “看来今晚又不用睡了。” 晏衡也站起来伸了个懒。 李南风扭头:“你昨晚没睡?” “看这个!”晏衡扒开黑眼圈给她看。 李南风道:“真丑!” “……” …… 事关朝中两大家族,大理寺和刑部也是紧锣密鼓地办案。 徐涛是徐初的长子,次子才只有五岁大,徐初夫人肝肠寸断,徐初也是不住地抹泪,徐祺纵然也想听大理寺决断,无奈看到弟弟弟媳这般,也只能不停给衙门施。 自家这边也还得竭力配合调查疑点,因为徐涛跑去骂人家这事,若是无假,那是匪夷所思。 姚家这边就更不用说了,姚霑人虽然被保了回府,但若事情不水落石出,迟早得有罪受。 好在宋国公夫妇经惯大风大浪,倒还撑得住,裴氏不如他们,好歹也是能沉得住气不的,只有姚韵之不时冒两句针对徐家的话,让人听了生气,宋国公一怒,让她跪佛堂去了。 这是李舒跟随梅氏去姚家探访过后得来的消息。 李南风回府后,先去找李挚,发现李挚也去替姚凌奔走了,就连李存睿今上晌也到了大理寺过问进展。 杀死个徐涛自然动摇不了宋国公府在大宁的本,可是都是一路征途上过来的伙伴,自然是谁都不愿意看到对方出事。 趁着晏衡还没有消息给她,李南风捋了捋思绪。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