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清冷的眉眼一落,懒懒看向月和沉星,“来吧,都先吃几口,等待会泠来了,可就没得吃了。” “殿下还是自己先吃些吧。这些天殿下都吃得极少,眼看着都清瘦了。”月一脸心疼。 宋清轻笑一声,“几天而已,哪里这么快便瘦了。”嘴里这般说着,还是拿起竹筷,夹了一箸牛丝放入嘴中。 “味道还不错,你们也尝尝吧。”她搁了筷子,抬眸招呼月和沉星,一面又给自己斟了杯桃花酿。 沉星和月跟在宋清身侧多年,知晓她的子,闻言不再推,坐了下来。 宋清端起酒盏送至边。 酒香清冽,泽莹润,闻之,倒果真是好酒。 窗外,光柔柔,光影斑驳从窗户中透进来,打在宋清致的侧颜之上,眉眼有几分清冷。她葱白的手指握住酒盏,仰头将杯中酒酿一饮而尽。 入口绵长,香味醇冽。 宋清把玩着手中酒杯,光影错落间,抬手又斟了一杯。 “殿下……”正在夹菜的月手一顿,哭笑不得,“您别光喝酒呀。” 宋清抬手抚了抚额,睨月一眼,无奈道,“罢罢,好不容易得空出来一趟,你还管得这么死死的。”嘴上这么说,还是放下了酒盏。 月灿然一笑,眸若辰星。 这时,门外再度响起敲门声,“殿下,是民女。” 泠来了。 ☆、第013章 青鸾引 沉星开门请了泠进来。 泠怀抱一架金丝楠木凤首箜篌,娉婷而入,盈盈朝宋清一礼,在得了她应允之后,方才恭谨坐下。 她扫一眼几上的菜肴酒酿,“殿下可要先用膳?” “无妨。”宋清摇头,示意月和沉星唤了人将几上的杯盏碗筷收走。 “那殿下……我们便开始吧。”待小二走后,泠抬眸朝宋清笑笑,手指抚上琴弦。 “好。” “请殿下先看民女示范一曲。”泠微低了头,目光落在怀中的琴弦之上,笑意微敛,神情渐渐认真起来。 只见她手一抬,快速拨了几个音符试音。尔后,指法娴地开始拨动琴弦,手指拨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只听得琴声清亮,清越空灵的音在房中绕,泠泠似雪山清泉之声。 不同于含蓄而清柔的筝音,箜篌的音,更为高远辽阔,带着盛世空灵的华美大气,尤为人心。 铮铮琴音间,恍若听见昆山玉碎之声,又带着芙蓉泣的美,让人一时恍然。 一段高亢昂过后,琴声渐缓,泠的指尖动作也慢了下来,最终在琴弦上轻轻一抚,以一道清越的颤音结束了这一曲。 “好!”宋清忍不住抚掌而叹。 泠以箜篌之技闻名建安,的确担得起这盛名。 “殿下请将手置于琴弦上。”泠起身走到宋清身旁坐下,将箜篌递了过去。 宋清怀抱箜篌,头微低,照泠的指示将指尖置于琴弦之上。 泠点点头,开始给宋清讲解起箜篌的指法来。 宋清穿越前曾是一名特工,在情海地区驻扎过几个月,为了接近当地政要,特意投其所好去学了竖琴。箜篌与竖琴两者有相似之处,因此上手倒不难,很快便将指法学会了。 泠看着宋清灵动翻飞的手指,惊奇道,“殿下真是天赋异禀!当初民女初学之时,花了许久才将指法掌握。” 宋清淡笑,眼底落一片疏离清冷,“还很生疏,需勤加练习才是。” 泠见宋清并无多少喜,知她情凉薄,便不敢多说,只道,“殿下方才说只学一首曲子即可,不知殿下想学哪首曲子?” 宋清沉。 原本,她只想随意学一首便是,可细细一想,母妃失踪已久,中又言纷纷,要勾起父皇心中对她残存的情,也许并不简单。 忽的,她想起那在未央中见到的一幅画。 自母妃失踪,未央荒废成冷。前世之时,她自觉不过异世一缕魂魄,于这个素未谋面的母妃并无甚情,是以从未踏足过未央。 不想重生一世,穿越前的记忆渐渐模糊,心中反倒多了些不一样的触。 前几,她偶然从重锦口中得知母妃擅箜篌,一时慨,遂避开巡逻的羽林军进了未央。 未央虽荒废已久,但奇怪的是,地上和陈列摆设上却无甚灰尘,似乎有人偷偷打扫过一般。 她无心深究,进了母妃曾经的寝殿。在寝殿中,她见到一幅画。 画中之人是一名女子,怀抱箜篌,坐于席上。其姿容不俗,明眸善睐,云髻峨峨,衣带飘舞间气韵动人,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望着她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宋清知道,这画中的女子,便是自己素未谋面的母妃,青璇夫人,妘璃。 画的一角,题了三字——青鸾引,落款承麟。 承麟是聿帝的名讳,也就是说,这幅画,是父皇画了送给母妃的。 “殿下……?”见宋清久久不语,泠忍不住出声提醒。 宋清回了神,忽而心念一动,抬眸望向泠,“姑娘可否知道一首叫青鸾引的曲子?”她不过随口一问,却看到泠的脸变了变。 “不曾。”不过瞬间失态,泠的面上神情很快如常,低垂了头,声音清婉。 宋清没有错过她的神情变化,冷冷开口,“你在说谎。” 她声音不大,却带了彻骨的凉意,一种上位者的气势扑面而来,让泠止不住一抖。她咬紧下,眼底已是一片惊涛汹涌。 殿下如何会知道青鸾引这首曲子?难道……?可是这不可能啊,她是聿国的帝姬,怎么会……? 见泠似在挣扎,宋清也不催促,不疾不徐端起方才斟的那杯酒,送至边缓缓品着。 “殿下……”泠终于抬了头,“殿下能否告知,您是从何得知这首曲子?” “不能。”宋清神情淡淡。 观泠神态,这首曲子似乎对她有特殊意义,难道……她与母妃还有什么关系?心思一动,缓缓启,“这么说来,姑娘是知道如何弹奏这首曲子了。” 泠依旧垂了头,良久,才低低应一声,“是。”只怪自己方才惊诧之下失了分寸,被殿下看出了端倪,殿下七窍玲珑心,此时否认已然没有意义。 “听姑娘的口气,这首曲子……似乎还有些来历。”宋清眸微凝。 泠深一口气,抬了头,“不瞒殿下,民女的母亲曾是一名乐师,她去世之前,给民女留下了一本曲谱,其中就有青鸾引一曲。因母亲曾提及谱中之曲知者甚少,让民女不可外传。因此方才听殿下突然提起,民女才下意识否认,还请殿下恕罪。” 宋清凝视着她面上神情。 她眸光清澈,身姿拔,并不避让宋清的注视,似问心无愧。可宋清心中,仍存了几分疑惑。 这种情况下,泠不敢临时编段谎话来骗她,所以她方才之话,必然有部分是真。可不过是一本曲谱,为何不能外传?莫不是这其中还藏了什么秘密? 虽有心再问,但心知泠能说出这么多,已是极限,自己还有求于她,不可得太紧。遂扬扬,“虽知者甚少,但毕竟还是有人知道。青鸾引一曲,因本儿时偶然听过,觉得甚美,故而想学。”也算是回答了泠方才的问题,不至于将气氛闹僵。 泠是聪明人,闻言也笑笑,“原来如此。但殿下便先听民女奏一遍吧。”说罢,轻拢慢捻间,清泠的琴音响了起来。 一曲毕,余音绕梁。宋清沉醉其中,尚未回神,忽然听得门外有动静传来,并且,那动静还不小。 ☆、第014章 公子风 凝神一听,门外似乎有烈的谈声,其中一人声音颇为悉,正是方才那小二。 断断续续间,宋清听了个大概。 似有人听到方才泠的弹奏起了好奇,想来一探究竟,小二得了自己的吩咐,不敢随意放人,却也不敢得罪其他客人,一时僵持,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宋清脸一沉。 千盏阁多丝竹礼乐之声,为不打扰到旁人,雅阁的隔音效果自然极好。既然能听到泠方才的弹奏,说明也是这二楼雅阁中的客人。 既挑了雅阁,便是不想被人打扰,谁人竟这般不知趣? 她眉梢一扬,看向沉星,“沉星,去开门。”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沉星应一声,“蹬蹬”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 门外说话声戛然而止,几道各异的目光刷刷朝雅阁内看来。 与此同时,宋清也看清了门外景象:面为难的小二,趾高气昂的仆从,还有……一脸佻达玩味望着她的正主——果然是一出“大戏”。 宋清眼波一凝。 居然是他! 那小二见门突然被打开,脑门上“刷”地就冒出了汗珠,只得朝宋清不住作揖,“这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打扰您雅兴了。”他不敢宋清的身份,只敢称客官,心中生怕得罪了她,惴惴得很。可偏偏另一位客人怎么都不听劝,着实头痛。 宋清雪眸微狭,清冷的视线在那人面上一顿,将箜篌递给泠,然后缓缓起身。 她不疾不徐走近了,那男子也愈加笑意泠然,嘴角牵起一抹弧度。 “公子有何贵干?” 缓缓启,声音清凌,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与冷漠。暖风从半敞的窗户吹进,穿堂而过,扬起她袍袖翩然。 “不知方才那首曲子……是何人所奏?”男子似未将宋清的冷漠放于心上,微笑开口,手中一柄象牙玉折扇摇得畅。 宋清心中几分不齿。 这宸国的三皇子,竟果如传言一般,风成,连花丛,专好琴棋书画等风雅之事。 ——是的,此人便是方才宋清匆匆一瞥之人,宸国三皇子,此次宸国使臣,苏镜辞。 她敛眉,侧身看向泠,不多话。 泠忙起身,盈盈上前一礼,“是小女。” “敢问姑娘芳名?”苏镜辞声音柔和,一双桃花眼带着勾人的笑意。 “小女泠。” “泠。名好,艺也好……”他喃喃自语了一句,忽的转头望向一旁的小二,“方才本公子叫你介绍阁中最出的姑娘,你为何没有提到泠姑娘?” 小二心中叫苦不迭。泠姑娘今本不见客,他见这位公子面生,又并非专门冲泠姑娘而来,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后面又起这等风波?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