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昏暗的书房里,蜡烛霹雳啪啦的燃烧,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却又那么不平静,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长富低垂着头,从他说完之后,这里就安静了下来,安静能听到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 这里此刻让人窒息,换成普通人的话,早已汗浃背了,但他又岂是能被吓到的人,在死人堆里爬他都不怕,更何况他只不过是追求自己想要的,他不想再当一把刀子,上了别人自己却要承受无边无际的冷。 终于书桌后的人抬起了头,喝了一口摆在桌上的茶水。 “长富,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三年五个月零八天,总共一千两百五十三天。” 桌案前的人叹息一声,“那么久了呀,而我却觉得你仿佛是昨天才来我身边一样,你总是给我很多惊喜,我总觉得我们是要相处很久很久的。”茶杯里冒出的热气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一派云淡风轻。 “曾经我也以为会待很久很久,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或许在哪里都一样,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救下您的那一刻,我也没想过会有今天,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您。” “是啊,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而已。” “那么,你已经决定了吗?”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那好吧,来人。” 一个捧着盒子的下人走了进来,站在长富身旁。 “这是给你的,跟着我这么多年,我也没什么给你的,盒子里的东西,你就拿去吧。” 长富接过盒子,眼神一闪,“谢谢叔叔。” 坐在桌后的人一怔,叔叔?当初刚救他的时候,他让他叫自己叔叔,只是后来他拿他当刀使了,他再没叫过他叔叔。尽管别人都当他是他的侄子,他也没叫过,他都叫他贵叔,既不特别亲近,也不特别疏远,就是认识的人的叫法…… “恩,最后再陪我喝一杯吧。”他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在长富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手掌拍了三下。 小斯低眉顺眼的端着托盘进来,托盘里盛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 大管事亲自斟两杯酒,一杯递给了长富,长富接过杯子,盯着酒杯里晃动的酒。 “长富,干了这杯酒,此生永不复再见。” 长富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的脸,还是三年前他救他时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永不复再见。” 长富抬头看看天空,今晚的夜很暗,天空没有一颗星星,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冷笑一声,闪身消失在夜里,这个世上只有死人的口才是最紧的,他得谢他没有在酒里下毒,也不枉他们相识一场了。 同样的书房里几个练家子跪在书桌前,书桌后的人似乎并不意外他们会失败,挥挥手让他们下去。终归是相识一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次就放他一马,以他的聪明想是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只要他不出现在他面前,不坏他的事,他愿意放他一马。 是夜,黑黑的,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正是雨季,雨滴落在瓦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房间一片黑暗,现在怕是后半夜了吧,她还在睁着眼睛,头脑也是清明的,没有一丝睡意,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失眠。大哥带走了大嫂,家里忽然清净下来,事也简单多了,二哥也和二嫂搬到隔壁去住了,家里的饭桌上只有她陪着父母。 可是也太清净了。 家里的房子也是年岁渐长,记得比她还年长,即使住着人,即使小心维护,岁月也摆在那里,有些地方开始漏雨,她房间靠后的后檐墙开始漏雨,前几场雨还没漏的,今夜这场雨一下就漏了。 家里已经有媒人陆续上门,据说是离竹园村有些远的后山,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想到了那个如山一般的男人。 她自己的意思自然是想嫁的近一点,这样就能离家里近一些,她觉得父母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父亲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母亲是这个世上最最好的母亲,可是她们的儿女长大了,都要离开了。 等他们的小女儿也出嫁了之后,饭桌上就只有他们相依相守了。 二哥二嫂有了孩儿,母亲确是最高兴的人,她知道母亲一直喜热闹,等孩儿落地之后,母亲应该更开心吧,她早就期盼着她的孙儿了。 要是下次上门的是附近村子的,她就嫁了吧,要是同村的就更好了,赵小妹这样对自己说。 第二天早晨,赵小妹起了个大早,端着木盆在门前浣衣。雨后的空气清新怡人,大水塘水位又上升了一些,河边的翠柳垂落在水面上,村舍边的庄稼绿山头,那是一种让人心动的绿,见过的人难免动。 只是这种动远比不上那人踏绿而来,远处的山,近处的水,身后的绿,都成了他的背景,她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只看得到他。 “赵家小妹,你二哥在吗?”长富背着包袱,一身灰短打,腿卷到膝盖,泥水蔓延到小腿。 赵小妹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为什么呢?明明他没为她做过任何事,他没有对她比对别人更好,甚至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恩,你来了。”赵小妹努力让自己笑。 “恩,我来找赵墨。”长富回了一个笑容。 “那……什么时候走。”声音有些颤抖。 “这次不走了。” “哦,那就好。”赵小妹想哭,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她高兴的想哭。 不早不晚,来了就好。 这个季节发生了很多事,总归来说都是好事,那个人留下来了,正在和二哥商量盖房子的事。二叔家的芳嫂子生了个小姑娘,虽是个小姑娘,但二叔二婶都喜,堂哥赵贵也是高兴的跳起来,人都傻了一截,从此他也是有姑娘的人了,见着谁都笑的见牙不见眼。最相关的人都喜这个小姑娘,至于其他人高不高兴,那还有必要在意吗? 赵小妹偷偷的问她娘,要是二嫂这一胎也生个小姑娘,她喜不喜? ☆、第 79 章 这个季节,地里的庄稼正在生长,庄稼人也闲了下来,好多壮年男子都跑出去打工挣点银钱,不然就庄稼地里的粮食也就够一家子吃个,想要富足的生活还是得自己多多努力。 赵墨未成亲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那时他一个人,家里有父母帮衬着,自然是想着多做工挣钱。只是今年他也也拖家带口了,小媳妇年纪小,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不亲自盯着,他怎么能放心呢,银钱什么时候再挣都有,家里这两个宝贝可就贵了。 那天再见长富,长富看到杨桃凸起的肚子,笑着锤了他的肩膀一下,他就笑笑,只是心里眼里难掩自得。 那天二人一壶桃花酒,几个家常菜,把酒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长富在这里安家,而他少不得帮衬,对于长富经历过什么,他都没有问,他觉得没必要,长富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轻易对人说起。 对于长富盖屋子的事,他也是尽心尽力,从落户到划地,再到材料,他一直在旁边。 这晚,赵墨搂着小媳妇两人靠在上,他的一只手摸着小媳妇的肚子,一只手拿着书本,意在给木子进行言传身教,赵大夫说了,大人的言行会影响到宝宝,学问要从小抓起,他是在培养木子的读书的兴趣。 给他家木子念了一会儿《三字经》之后,看着书本,嘴里念到的确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三字经里有讲这些吗,明明没有,不过这是印在他脑子里的。 念完之后,赵墨咳嗽了一下,有些不自在,耳朵尖尖都红了,天知道这是他毕生念诗最最温柔的一次了,有些期待她的反应。 只是没等来她的反应,肚子里木子对着他的手就是一脚。杨桃哎呦一声,完全忘了刚听到什么,只温柔的哄着肚子里的那个:“木子乖乖,别闹娘……听娘话哦……哎呦……” 只是话还没说完,那小人就在她肚子里闹腾,左一拳,右一脚的。 赵墨也有些惊奇,以前听得赵贵一脸欠扁的在他和赵良面前卖,什么他家八月会动了,什么八月对着他的手就是一脚,什么八月对着他的嘴就是一拳,八月就是赵贵给他们家孩子取得名字,那会儿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赵贵就给取这么个名字,八月是五月生的,赵贵那二愣子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家八月是八月怀上似的,好在八月是个姑娘,不然要是个儿子取这么个名字没得被人笑死。 那时他没有体会,只觉得赵贵这是□□的在炫耀。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的体会到,总之这女人和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的,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 只是他们家木子是个懒宝宝,不动,要不是赵大夫说这是正常的,而且四个月的时候他趴在媳妇肚子上能听到宝宝的心跳声,他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呢。 这会儿赵墨一觉到宝宝踢他,就把媳妇的衣裙掀起来,他自己趴在媳妇肚子上,整个肚子摸了个遍,还挨边的涂了一遍口水。 杨桃嘴里一直哎呦哎呦的叫,宝宝这次太乐了,她可就吃苦了,宝宝动一下,她便哎呦一声。 宝宝动一下,杨桃叫一声,赵墨便瞪大了眼睛。 一家三口就这么闹了一会儿,宝宝便不动了,大概是累了,又乖乖待在娘亲肚里睡觉觉,而赵墨看着小媳妇的眼睛亮的能灼伤人,搂着她一夜兴奋的睡不着觉。 第二天醒来不顾小媳妇还睡着,掀开被子,掀起她的衣服想要和宝宝打招呼,只是宝宝还和她娘一样,睡的像个小猪,任他怎么摸,怎么亲,怎么哄,都没有动静,最后他只能依依不舍的去帮长富盖房子,只不过一整天心里都惦记着,恨不得太马上落山,飞回家抱媳妇逗宝宝。 自从长富盖房子之后,他们小两口就扛着粮食和过来和赵母他们一起吃饭,他媳妇也就和赵小妹一起做做饭,好在也就做他们自己家人的饭,工人的饭都是买好粮食,再请个婶子帮忙做,再给点工钱。 这样的活可有人抢着做,一天就做做饭还能得工钱,为着这事王秀还专门上门来找了杨桃。赵大柱也帮着盖房子,他一向是跟着赵墨的,主要是为人有些老实,老实了呢就容易被欺负。王秀也是知道自己相公的子的,这不赵墨不出去做活了,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让他自己单独跟着周大成出去干,估计也就挣个小工钱。 这还没决定呢,就听说赵墨找人盖房子,工钱一天一百文,她一想正好,不用出去,还能挣钱,这不马上就让丈夫跟着干,她也把做饭这活拦下来,一天挣个五十文。 好不容易回到家,吃完饭,心里猫挠似的不得劲,偏媳妇还和小妹在厨房里收拾,旁边还有长富在和他说着新房子的事,他耐着子回了一两句。 心里想的却是这要是在自己家里多好啊,这会儿他就能跟到厨房去,从后面抱着媳妇,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没准他家木子还能跟他打招呼呢。你说她媳妇在洗碗,赵墨表示没关系,这种难度还难不倒他,以前她媳妇在洗碗,更有难度的事情他都挑战过,更何况这会儿他就只是想抱抱她们而已。 想到这,赵墨察觉身体有些异样,他掰着手指头一算,他有多久没公粮了,媳妇没怀孕的时候他小子过的别提有多滋润了,即使没分家也是夜夜不落下,分了之后更是毫无顾忌,没两月就有木子,那子过的,怎一个美字了得。 可现在他过的那子,一个月能吃一两顿的就不错了,以前是源源不绝的溪,现在就只剩下快开裂的河了。 那晚,眼看着赵墨急不可耐的扶着媳妇回了自己家,赵小妹和长富面面相觑,赵小妹先头不解,半晌想到她曾经撞见过的场面,又是在长富面前,脸红的像天边的晚霞。长富也是有些不自在,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没什么,男人那点事是个男人都懂,可旁边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就有点那什么了,“我们也睡吧。”说完之后,他意识到不妥,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不早了,你和我该睡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小妹脸更红了,头也不回蹬蹬的跑了。 看着那姑娘跑回房的背影,长富就想自己两嘴巴,我们也睡吧,这说的什么话,只是他的身体怎么有些异样,蠢蠢动的,别看他比赵墨还年长,只这方面的经验确是没他多,当然都奔三的人了,他可不是什么童子,只是他也很久很久没有了,要不然身体也不能这么经不起拨,他发誓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只这回有觉,他看着那个房间,双手紧握成拳。 良久叹息一声,他不能,赵墨是他的兄弟,他不能动不该有的心思,她值得更好的男人,他也就这样了。 赵墨颠颠的往浴室提了水,连拉带搂的把小媳妇进去,三两下剥光她,和她一起泡在热水里,水洗过她身上的每一处,最后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可半天不见他们家木子动一动,不管他怎么摸,怎么哄,好听的话都说了一箩筐,无外乎是,爹爹的心肝,爹爹的宝宝,乖木子,动一动什么的,可孩儿就是不动,赵墨拿眼睛看着媳妇,问为什么? 杨桃的一双丹凤眼就这么看着他,不知道呀。 到把赵墨看的火烧火燎的,妩媚的秋水眸,波光粼粼,的鹅蛋脸,冰肌玉肤,朦胧的淡烟眉,的,还有一身牛肌,心念一动,着她就闹起来,嘴里还念着《关雎》。 只是这就闯了祸了,杨桃肚里的木子动了起来,踢在赵墨的手上。杨桃说不出话,眉都皱在一起了,嘴里不是哎呦就是□□,大的闹,小的踢,让她险些就哭出来了。 宝宝连踢了赵墨好几脚,引得他瞪大了眼睛,只他还不肯停下动作,着气,在杨桃耳边哄到:“乖乖,忍忍,好不好乖乖。” 杨桃突然睁大了眼睛,死死的抓着做坏的人的手臂。 待两人回到上,赵墨呵呵呵的笑个不停,从结束之后就没停过,那手也没离开过小媳妇的肚子,“还要四个月才生啊。” 杨桃没说话,她好累,这会儿正昏昏睡,最近一直比较嗜睡,早上起得晚,中午还睡了一个下午,本来晚上还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木子的爹爹说说话,可此时此刻她太累了。 “啊……哦……”杨桃突然叫出声了,她本来已经睡着了,可肚子突然被踢了一下。 赵墨在旁边呵呵呵的的笑,“桃子,咱们家木子喜我给她(他)念《关雎》呢,你看她(他)又动了,呵呵呵。” 好在肚子里的宝宝应该是在浴桶里闹够了,只动了一下便不动了,杨桃哭无泪,锤了赵墨好几下,却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第 80 章 这厢赵墨自从知道了他家木子喜《关雎》之后,一到和小媳妇独处就念这首诗,惹得他家木子在她娘肚子里拳打脚踢,闹得杨桃特别不安生,心里对赵墨是又又恨。 这天早晨,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瓦片上,赵墨出去看了一下,雨有些大,今天盖不成房子,正好,他拴好门就回来逗宝宝。杨桃又被闹醒了,心里想骂人却找不到词汇,睡不好的她好想哭,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只掉,想到昨晚肚子里的宝宝被他勾着闹了那么久,现在还不让她睡个安生觉,她哭的更了,揽着赵墨的手臂,把鼻涕眼泪抹在他穿好要出门的衣袖上。 赵墨有点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人给哭了呢,他就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想要博得她的关注,时不时戳她一下,逗她一下,只希望她能多给他一点关注。 主要是小媳妇近来对他有些冷淡,她嗜睡不说,每天两人独处的时间她有大半都在睡觉,夜里还背对着他睡,白天在饭桌上,赵母赵小妹一个劲的给她夹菜,和她说话,他自己有心给媳妇夹菜,可一看却发现她的碗里的,尤其是赵母还把自己多年的育儿经验传授给她,他觉有些不上话,有一种自己的媳妇自己的所有物被抢走了的觉。 而且小媳妇近来越来越粘赵母,就着母亲说话,出门遛弯也是和赵小妹一起,两人还手挽着手,这明明是他的媳妇。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