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纹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车轮直径和普通越野车也没多大区别。它唯一特殊的地方,是它的前行方向,和所有沙滩越野车背道而驰。 十二点时,救援终于有了新进展。 巡洋舰在绕过一座沙山时,在沙山脚下追踪到了和留在越野营地一模一样的车辙印——265毫米宽,平仄花纹,边缘处齿纹有相同残缺。 江允不是失踪了,她自愿和对方离开,并且营造出失踪的假象。 那个人,是谁? 动机呢? 曲一弦发现线索的兴奋立刻被这接连两个问题粉碎得连渣都不剩。 她倚着车门,对傅寻说“等回敦煌了,我请你吃烫猪脑火锅。我觉得我需要补补脑子了,透支太严重。” 伙食规格一下从摘星楼降低到猪脑火锅,傅寻忍不住笑了,“曲一弦,你还能更敷衍一点?” 曲一弦收回望着车辙印的余光,反问“哪里敷衍了,吃摘星楼那是宴客,能一起吃猪脑火锅那才是自己人。” 傅寻没打算放过她,抓住她话里的漏,缓缓道“所以之前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只是个客人?” 要不说男人麻烦。 一个小问题也能斤斤计较…… 曲一弦蹭了蹭鼻尖,灰溜溜道“你怎么不说你现在在我心目中已经是自己人了?” 傅寻从善如,问“哪种自己人?” 曲一弦“……”她就不该和他深入讨论这个话题。 凌晨两点,一天中最疲劳的时刻,五组救援车队陆续抵达曲一弦指定会合的坐标点,临时修整。 曲一弦接收完所有的汇报,在做汇总。 有车声由远及近,夜风将风沙吹得簌簌作响。 曲一弦转身,循声看去。 一辆低调的黑越野从沙山上俯冲而下,眨眼到了她的跟前。 主驾车门打开,顾厌一身便装从车上下来,面朝曲一弦走去。 敞开的风衣被夜风吹至两侧,他迈到曲一弦面前两步远时,停下来,先侧目,看向她身后倚着巡洋舰的傅寻。 傅寻也在打量他。 他眉目慵懒,似漫不经心,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他侧目,看向曲一弦。 后者完全没察觉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涌动,她反手关上车门,微笑着向顾厌伸出手“顾队。” 顾厌收回视线,轻握住曲一弦的指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曲一弦笑了笑,没搭话。 “我听说你这边有了新线索,先过来看看。”顾厌问“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道车辙印。” 曲一弦猜他过来就是看车辙印的,没说二话,抬步领他去沙山脚下。 傅寻没动。 他目送着两人并肩离开,随即懒懒地眯了下眼睛。 无论是车队还是救援队,曲一弦的生活圈里普遍男居多,她几乎没什么女朋友。 可能是出于她是领导者的原因,她对常往需要把控的距离非常严苛。除了袁野,傅寻几乎没见过她身边有谁能与她互动得这么频繁,亲近。 但顾厌,明显不同。 傅寻分辨不出他隶属于曲一弦心目中的哪种分类,却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危机——一种同属于掠食者的危机。 顾厌拍完照,讲两张照片重叠做过对比后,紧锁的眉心就一直没松开。 好在沙山背风,曲一弦陪他站了会,问“回去说?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她都站这看了半小时了。 顾厌颔首,原路折返时,替她挡着风,边走边问“袁野这趟出去是为你办事?” 曲一弦吃不准袁野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料想他也不敢瞎说,含糊地点点头,敷衍过去“是啊。你从敦煌过来,有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她本是随口一问,不料顾厌手里还真的有点线索。 他翻出手机,打开相册后,找出一张很模糊的视频截图递给她看“我去酒店调用信息时,发现有个可疑人物。” 像素太糊,曲一弦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五官。 她拧眉,觉得此人的身形面貌有说不上来的悉。 “这人一直在酒店附近游走,擅伪装,也会反侦察。除了这一张视频截图,几乎没捕捉到他的正面身影。”顾厌问“我在电话里问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不是想手你的私事,而是……” 他指了指照片“我真的很担心你。” 曲一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留神听顾厌说了什么。 左看,右看后,她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有个不算清晰的人影意外的,和照片里这个身影严丝合地重叠上。 项晓龙——呸!是裴于亮! “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曲一弦抬眼,一双眼因兴奋,又黑又亮“我去确认下。” 顾厌一怔,随即点头。 曲一弦转身,大步迈回巡洋舰旁,找傅寻。 傅寻倚着巡洋舰的车门在烟,脚边的沙面上已经碾了两烟头。 见她兴冲冲的过来,他下意识移开手,把烟拿得离她远了些。然后,低头,格外自然地顺着她指的方向去辨认照片。 他几年没见过裴于亮了,最后一次也是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未必能比曲一弦更确认。 “身形的确像。”傅寻和她对视一眼“仅凭这张照片,我不能确定他就是裴于亮。” 曲一弦看着那张高糊的视频截图,也觉得自己是在强人所难。 傅寻却在此时话音一转,说“但如果是裴于亮,你猜他的目标是江允,还是你?” 第65章 后半夜,风沙渐大。 有领队车里带了驼铃,系在外后视镜上,风撞着铃舌,响了彻夜。 曲一弦安排救援队以轮班形式,值守换岗。 她窝在巡洋舰里,听着风沙撞向车窗,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响,整理整队救援力量的投入和消耗。 彭深下半夜起夜时,给曲一弦来过电话,问救援进展。 曲一弦整理后,罗列上报“救援队盘踞在沙漠里的有十辆救援车,加我是十一辆。人员共二十名,不算警方的支援,仅星辉救援队队员和景区工作人员。” 她划出坐标点,汇报后,说“救援队现在原地扎营,分批在附近寻找。目前唯一的进展是发现江允不是单独计划失踪的,救援力量耗费会比预期消耗得更多。” 彭深沉半晌“她有接应?保险单的受益人是谁你查过吗?” 曲一弦今晚汇报救援工作时,就将江允的个人情况做了简报传给彭深,其中包括保险没经过她的手;江允在外星人遗址时已“意外”落水过一次;以及假造身份。 “目前不能确定是不是接应。”曲一弦蹙眉,一时不知该怎么和彭深代裴于亮的背景。她三言两语略过傅寻,只提了自己六月末被化名项晓龙的裴于亮包过车,意外得到了一枚玉佩,才引发了后续事件。 她垂眸,盯着从顾厌手机传到她这的那张视频截图,说“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确认和江允在一起的人是不是裴于亮,这些还只是我的推测。” 彭深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她的情况“牵涉江沅,我担心你情用事。袁野怎么不在你身边?” 曲一弦话到了嘴边,想了想,又咽回去,半真半假地掺出一句话“我让袁野帮我去西宁取玉佩的发票了。” 彭深沉默了数秒,幽幽叹息了一声“我明天过去一趟,天亮后把坐标发给我。你做事之前,有不确定的拿不了主意的先问问傅先生或者顾厌。” 曲一弦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后,她看着渐渐黯淡的屏幕微微出神。 她人已经很困了,神却雀跃着,清醒着,不容她有片刻懈怠。 静下来的时候,耳边全是傅寻今晚和她说的最后那句“如果是裴于亮,你猜他的目标是江允,还是你”。 傅寻的逻辑思维缜密,他的双眼不止能鉴宝,仿佛还能鉴人心。 曲一弦要走好几步才能看到的事情,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裴于亮的目标不可能是江允,江允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带走江允为了引她出来,这个理由也太勉强。 她身上这块勾云玉佩怎么来的,自己都还糊涂着,裴于亮总不能未卜先知,知道玉佩在她那?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 她恍惚间像是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陷阱伪装得云淡风轻,她身在其中除了知道这是陷阱,别无他法。 绕着她的“捕兽器”正一点一点的收紧,绞缚她的四肢,让她在麻痹中一步一步迈入无法动弹的地步。 到底什么才是关键? 到底什么才是解题的密钥? 到底谁,在背后策划着这一切。 勾云玉佩就像是一块鱼饵,引着所有贪婪的、不知足的、各怀心思的人上钩。 曲一弦觉得,她就是那条咬住了鱼饵,在钩上不断挣扎的鱼。 她抬手遮住脸,深深埋进方向盘中。 头顶的阅读灯一暗,傅寻不知何时醒来了,他坐直身体,关了那盏灯光。 曲一弦察觉到周围灯光的明暗变化,她头也没抬,仍闭着眼,吐纳呼间,她才闷声道“你醒了?” “一直没睡着。”车内仪表盘上的灯光瞬间骤暗,车内连最后一丝光也没了。黑漆漆的,只看得见外头探照灯下飞沙走石。 贴着底盘打旋的沙粒,发出嗡嗡轻响,不时有小石子砸落在挡风玻璃上,像雨滴落下来,声音清脆。 曲一弦枕着方向盘,偏头看他“吵着你了?” 傅寻没说话,他借着临时营地的探照灯灯光看了眼凌晨将明未明的沙漠腹地,半晌才道“今晚不会有什么结果,去后座休息下。明天不撤了,落前找到他们。” 他的语气笃定,就像是所有事都尽在掌握中,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COoJ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