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明霜又千叮咛万嘱咐,说了三遍“不许偷看信里的内容”,才放他走。 从明府出来,江城在两条街巷上打转,终于在一棵老槐树下站定,拧眉注视着手里的信封。 信的背后用火漆密封住,里面好像沉甸甸的,装了不止一页。 他忽然间开始好奇,这么久了,她在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念头一起,就觉得不妥。 看人信件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还是她的。 江城闭目定了定神,起身准备走,然而腿似乎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开。他捏着那封信,迟疑了良久,从怀中摸出一枚铜板,心道: “正面是看,反面是走。” 拇指随话音一落拨起铜板,但见铜钱在空中翻滚了数下,哐当一声脆响,落在地上。 明霜坐在窗边描花样的时候,江城已从外面回来了,她搁下笔笑问:“送到了么?” “嗯。” 她眼睛微微眯起,“你没偷看吧?” 江城不动声地挪开视线,“……没有。” 明霜支着下巴打量他,扬起一边眉来微微一笑,仍提笔接着描样子。 第二,没见到乔府常来送信的人,倒见着乔清池带了些许见面礼,亲自登门来拜访了。这可是个稀客,此前从没见过一个人来的,刘管事自然知道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直领着人去了书房。 乔清池同明见书客套闲聊了几句,他也不含糊,笑着说是来找明霜的,明见书又惊又喜,当即唤了个小厮过来给他带路。自己则是在房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还是决定不跟着去了。 从来只见人找明绣,还是头一回有人奔着明霜而来,他岂有到跟前杵着当烛台的道理! 于是明见书一声令下,府内上下,大到夫人小姐,小至马夫门人,一整都不得靠近明霜的院子半步。 她的住处本就清静,这下子就显得更加荒凉了…… 小池子边,明霜正洒了把鱼食,瞥见不远处几个丫头神匆匆地从他二人跟前飞速躲开。 “奇怪……” “怎么了?” “近来怎么老有人躲着我?”明霜往水里照了照容颜,不安地问他,“我今天的妆不好看么?” 乔清池十分从容地夸赞:“明动人,美而不俗,很是好看。”说完,他拿折扇掩了掩角,俯下身去含着笑轻声问道:“莫非是为我心打扮的?” 明霜笑容灿烂地上他视线:“见什么人换什么妆,是自然的。”闻言,乔清池倒是受宠若惊,正要开口,就见她凉凉地转过眼看向花池,“这是我昨天的妆,忘了卸。” 被她呛了一口,要是换做旁人早该大窘,乔清池反应过来,颇有几分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也太无情了,这么说,可真不给我面子。” “你要是好面子,也不必这样问了。”她把鱼食都洒了,朝他伸出手,“今天的信呢?” “今天没有信了。”乔清池袍在她跟前蹲下,眸中带笑,“后面的故事,我说给你听如何?” 明霜想了想,颔首道:“好啊。” 远远看去,他们俩像是在池边赏景,一个说话一个侧耳倾听,谈笑风生。 未晚抱着披风在园子外,脸幸福地瞧着。 “江侍卫你看,小姐和乔公子,像不像是一对璧人?” 第36章 【镜中人】 乔清池特地上门来寻她,这层意思明眼人一看便知晓。江城颔首往花池望去,亭子两旁隐隐有芽出,见他二人倚在栏杆边,俊俏非常,似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黯然。 “像么?” “怎么不像?”未晚自没注意到他的神情,越说倒越高兴了,“你看乔公子对咱们家小姐多好呀,听杏遥姐姐说,前段时间他们一直有书信来往,这要不是对咱们家小姐上了心,又岂会有这样亲密的举动?怕是早就倾心相许了……” 话音未落,江城便低声呵斥她:“别信口胡说!” 从来没见他发过火,未晚被喝得一蒙,半晌才委屈道:“这怎么能是胡说呢,小姐和乔公子在一起难道不好么?小姐今年就十八了,她若是平平安安出嫁,往后也不会再有人背后说三道四,还能有个依靠,是天大的好事啊!” 这番话不无道理,他皱着眉,忽然到心口堵得慌。 “……这是小姐的终身大事,怎可这般轻率?” “怎么就轻率了?”她噘着嘴歪头不解,“乔公子是翰林院侍读,家里世代为官,人生得也好看,玉树临风!和咱们家小姐岂不是很般配?” 听她提到好看二字,乍然想起初见时她毫不避讳地赞赏他的模样。 ——“难怪古人说秀可餐,长得好看就是好,光是看着你喝药也不那么苦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往后要多笑笑。” ——“赶紧擦擦,你脸上不好看,小姐吃饭都不香了。” 从前他不曾在意,直到遇上了乔清池,见她也依旧笑的夸赞说“这人真好玩儿”,忽然就明白过来。 她其实待谁都是这样,无论是不是自己,她一样能玩能打趣能说笑,所以一直以来他又算什么? 由她调侃由她捉,说到底,自己不过是养在她身边的一个下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什么不同。 江城心绪有些,想起这一年的种种,竟有几分无名的愤慨。CoOjx.COM |